午飯是兩份雞肉捲餅+格利亞黑咖啡。
雖然簡單,趙文睿卻吃的很香甜,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
這也是爲了契合凱文·金的人設。
換做平時,這樣的午餐對他而言是奢侈的。
餐後小憩時,引路人又出現了,通知他組織的最新安排。
原本的安排,四人是要乘坐馬車去佩昂。
但引路人表示馬車已被安吉拉他們佔用了,他只能是坐火車去。
這個世界的火車叫做魔晶蒸汽機車,同樣是蒸汽機、燒開水,只不過燃料不是煤,而是魔晶。
魔法工業的開端,就是人造魔晶的出現。
鍊金師們硬是將這個體系玩出了幾分人類文明石油利用的風采,既有相當於精煤、焦炭的燃料魔晶,也有相當於火藥、炸藥的兵器魔晶,甚至還有其他一些更稀有的類型,比如相當於固態火箭燃料的聚能魔晶。
魔晶蒸汽機系列雖然像內燃機系列般污染不似燒煤那麼嚴重,但有比火電廠更嚴重的魔法輻射。
而且,煉晶時的污染也不低,不但會生成大量的煙,還會排出大量的污水,再加上礦石冶煉的排廢,就構成了比較類似地球人類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的重工業污染面貌。
佩昂便是這樣一座城市,尚未見到城市真容,就已經嗅到了酸腐味的空氣,看到了嚴重的霧霾。
從車站出來,看着距離十幾米外便徹底消失在霧霾中的行人、車駕,他覺得作爲冒險場所,佩昂還是挺不錯的,環境自帶神秘感。
定居就算了,看看那斑駁的磚石和金屬,就算人有活性細胞再生的優勢,也架不住日以繼夜的侵蝕,在這種地方居住根本就是慢性自殺。
花費5便士賣了一款中檔的帶有魔法布濾層的口罩,他沒有搭乘馬車,而是步行前往目的地。
在A上奢侈了,就從B上省回來。掰算着錢怎麼花的人便是這般。他記憶中也有類似的經歷,因此扮演起凱文·金,在金錢的利用方面並沒有紕漏。
佩昂的霧霾神秘氣氛是真心不錯,哪怕是放工時間,也沒有想象中的喧囂,聲音朦朧隱約、透着遙遠和空洞感,跟霧霾很搭。
路上路下的行人也很配合,要麼行色匆匆,要麼好似行屍走肉,要麼鬼祟瑟縮……
不是因爲沒有正常人,而是但凡有辦法,很少有人直面霧霾,都是乘坐輕軌蒸汽車。而這種車行駛時噪音不大,喇叭聲也不是‘叭叭’,更不是汽笛音,而是‘叮叮叮’,就像列車即將經過路口、禁行護欄放下時的警示聲響。
輕軌蒸汽車速度不快,也就相當於人小跑的速度,但車上有魔法裝置,能夠過濾空氣,而過濾的廢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通過蒸汽排出,白氣嗤嗤的噴涌數秒,像彷彿專門製造霧霾的金屬怪獸。
路過一條小巷,趙文睿拇指肚扣中指指甲,然後一彈。
十幾米外、小巷中,正一手卡着女人的胳膊,一手將起臉摁貼在牆上,並在其背後聳動着下身的肌肉大漢,腦袋猛的一歪,然後紅的白的從其頭側的血洞中汩汩而出,神情凝固,‘咕咚’摔倒。
趙文睿面無表情的繼續前行,身後隱約傳來女人被驚嚇到後發出的半聲尖叫。
對趙文睿來說,越是瞭解這個時代,就越覺得這個時代、甚至整個文明毀滅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不是因爲隨處可見的罪惡,而是因爲從上到下的麻木、絕望和瘋狂。
儘量不去作奸犯科,傷害他人,爲了活着而活着,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都已經算是好人了。
更多的是類似引路人、鮑勃那樣掛着鑽營、出賣、道德底線低等標籤的社會人。
比較起來,反倒是海矛號艦島上的人們,日子同樣過的慘淡,卻讓他更有認同感,也願意出手幫一把。
當然,他也知道這種幫忙併不是真的爲對方好,而只是爲了滿足他自己的一系列私慾。
如果真實爲了對方,那麼就不應該拔苗助長,更不應該粗暴的塞給一堆技術、財富就算完事,而是應該指引、守護,助其文明自行衍化推進,走上可持續發展之路。
“想想都覺得麻煩,尤其是已經被主神盯上的情況下。”
俗話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他覺得一點點認同,一點點憐憫,一點點新鮮感和激情,是不足以支撐長期的守護耐心的。
所以即便他幫海矛號的人們,也是以滿足自我感觀爲第一位的,是玩玩而已,只不過實力的差距,導致他的玩耍,對海矛號上的人們而言就可能是巨大的饋贈,就好比熊孩子爲了看螞蟻搬食物,而揉碎半包餅乾,對螞蟻而言,這半包餅乾搬回家,起碼躍冬糧食儲備任務的50%,就算是完成了。
這也是他放棄輸出紅色信仰的原因,畢竟根本就看別人光鮮的玩票心態,而沒有相應的思想覺悟,激情過去,多半就厭了,坑人害己還玩不爽,何苦?
胡思亂想,也不覺腳下路長,目的地就那麼走到了——鐵船酒店。
鐵船酒店的主體的確是艘船,這船原本是鍊金師們打造的驗證艦。
鍊金師們覺得如果以鋼鐵爲主料的艦船,能夠在艾什蘭湖這個大澡盆中徜徉,那麼多半在近海航行也問題不大。
但鉚焊工藝不過關,設計也有問題,因此下水後沒多久就開始漏水,三番五次的維修,耗幹了鍊金師們的耐心,結果這船就被捨棄了。
後來做了幾年展覽館,便失寵了,賣廢鐵有些可惜,就被鐵船酒店的第一任老闆購買,改成了酒店,到如今已經歷經近百年,傳到了玄孫手裡。
而從年代上就不難看出,這鐵船正是柯雷芒三世治國時期的產物。
那個時期的鍊金師們還是很有心氣兒的,滿腦子魔法工業改天換地的膨脹思想,弄出很多奇葩項目,鐵船僅僅是其中不那麼起眼的一個。
趙文睿也是從愛叨叨的酒保那裡得知鐵船酒店的過往的,他發揮凱文·金好奇心旺盛,交際能力不算差的記者特色,從善如流的買了一瓶月光酒(私釀酒),酒保便嘴沒閒的跟他嘮了大半個小時。
然後接頭人出現了。
六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從硝煙和戰火彌散的戰場上撤下來,頗爲狼狽,但仍舊有一股凌厲的兇悍之氣,隨着他們闖進酒吧彌散開來。
也不顧個人形象,就那麼三步並作兩步湊到吧檯近前要酒喝,話都懶得多說,用肢體語言表示‘趕快’,彷彿是口渴難耐,試圖先灌個水飽再說其他。
其中一個鬍子拉碴的,更是直接探手抓過屬於趙文睿的大半瓶月光酒,嘴對嘴‘噸噸噸’暢飲,酒液順着鬍鬚哩啦淋在衣服上也不管,之後用手背一抹嘴,舒爽的長‘哈’了一聲,這才扭頭問趙文睿:“你就是雨果?”
接頭暗號‘你就是雨果’。
但接頭人的做法,讓趙文睿有點膈應。
不光是因爲對方表現出的粗野肆意,還包括神態舉止中透出的輕蔑和不情不願。
他甚至能輕易的就有了推理、並聯想到了接下來的戲碼:
這幫人並非是安吉拉、奧利弗、裡卡德那般的菜鳥,而是組織委派的真正任務隊。
任務本就進行的不順利,申請援軍,結果姍姍來遲的回覆是被加塞了一個新丁,需要他們適當的照顧。
本就不爽,結果不久前還遇到些晦氣事,狼狽脫身還險些超過接頭時間,心情不美麗,自然要給新到的累贅氣受。
不管這個新丁的後臺有多硬,說不給你臉就不給。畢竟老子都刀頭喋血、朝不保夕了,拿命混日子了,還能把老子怎麼樣?
基於這樣的一種心態,他加入這個小團隊,會被視作跑來鍍金的凱子,誰都能蹂躪一把,天然理虧,然後淪爲老手們的馬仔……
如果是原本的凱文·金,估計也就忍了。
畢竟凱文·金,也算是尚在讀書時,就開始被社會毒打,到現在也是老江湖,明白‘想當爺爺,先當孫子’的道理。
但他不想忍,主要是沒那個必要。
就在不久前,傀儡通過量子糾纏式的心靈通訊,告之了他最新的進展。
按照相關情報,就目前的情勢。
爲了更穩妥,不妨再等等。可實際上已經能甩開自由革-命軍什麼的單幹了。畢竟按照洛氏風格故事的流程,得訊準備算是第一階段。
趕到事發地入住旅店商定行動細節是第二階段。
接觸事件外圍人員,例如瑞克·喬伊斯是第三階段,
挖出主要目標喬恩·喬伊斯是第四階段。
探知事件根源,知曉是哪位舊支在作祟是第五階段,也是最終階段。
他的團隊現在已經突破到第四階段。
而凱文·金這個角色卻只進行到第二階段。
讓他繼續這麼混着,唯一的理由,是他現在就親上出手,有可能打草驚蛇,等通過喬恩·喬伊斯拿到足夠的情報,他再出面一錘定音似乎比較合適。
既然還得再等等,那麼就不急着毀掉凱文·金這個角色,可若是維持這個角色的代價是伺候人鞍前馬後,被呼來喝去還沒個好臉色,那他是不幹的,他又沒有受虐傾向,也不想在神生中留下這類瑕疵污點。
於是他不太高興、但維持着基本禮貌的回了句:“先生,我叫科特,姓維蘭德,不是雨果。”
而就是在扭臉看向對方的這一過程中,他進行了一些面部微調,又解除了一部分凱文·金的微表情習慣和氣質特徵。
於是,雖然調整不大,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變化不小,就算原本的凱文·金在這裡做對比,恐怕也只能說樣貌相似,而不是同一個人。
接頭人聽到趙文睿的說法,眉頭一下蹙起,原本恣意中透着懶散的神態也重新繃緊。
正要開腔,其同伴手臂攬住了其肩背,手拍了拍,同時湊上前,隔在趙文睿與接頭人中間,對趙文睿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勞爾,給這位朋友來瓶卡萊琴酒。”
所謂琴酒,其實就是杜松子酒,即便在這個世界,也是第一大類烈酒,而卡萊琴酒,一如地球的龍舌蘭、伏特加等烈酒般以清冽、酒精度數高知名,不是一般人能愉快的咽的下去的,跟趙文睿現在喝的口感柔和、馥郁芬芳的月光酒截然不同。
顯然,這人以卡萊琴酒賠禮,也是暗藏一些玄機的。
“心意領了,酒就不用上了。”趙文睿說着一口飲盡杯中酒,起身付了酒錢,嘴上道:“我本來也是在這裡等人的。不過看樣子他遲到了,而且以後怕是也不用再過來了。畢竟這裡面臨一場拆遷,而且似乎是因爲你們。”
他的話音幾乎是剛落,酒吧的門連帶一大片牆,就被轟飛撕裂,破碎的金屬門板像是砍刀般‘砰’的一聲劈在吧檯上,鑲嵌進半截,金屬的牆壁則在牙酸的‘嘎吱吱’聲響中翻卷,碎渣屑宛如手雷破片般四下飛濺,頓時令方圓數米區域都一派狼藉,進而引來酒客們的驚叫。
緊接着,數名身形魁梧,面貌猙獰的大漢闖了進來。當先的兩個,上身肌肉比例誇張,皮膚也是紅色的,血管浮凸,拳頭上流轉着光,呼吸間噴出的白氣,像是魔晶蒸汽車排廢時般濃郁。
接頭人一行看到這些人,立刻摸出了武器。他們明顯都有私人的空間容器,之前還赤手空拳,轉瞬已全副武裝,既有魔銃,也有附魔冷兵器。
就連酒保勞爾,都動作嫺熟的從櫃檯中摸出一杆槍管縱向並列的獵槍。
然而無論是接頭人一行,還是酒保,都沒有第一時間開打。
趙文睿心中嗤之以鼻:“都這種情勢了,莫非還有文鬥嘴炮解決問題的可能?真是不專業!”
他也懶得管他們,提了自己的行李皮箱就往外走。
他本來因步行而晚點,沒想到等他到了鐵船酒店,接頭人卻沒有出現。
介於接頭人隨時可能出現,他就沒有自作主張安排住宿,此刻倒是方便了,既然不準備按部就班的玩了,那就直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即可。
然而上身異化成肌霸的一幫人形兇獸,卻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其中一個森白的牙齒一呲,直接迎着他就走了過來。
他忍不住哂笑吐槽:“就這種智商,也出來丟人現眼!”
說話間,他伸出左手,在胸前虛握。
‘咔嚓!’那衝他呲牙的肌霸,腦袋頃刻間被捏碎,就像大力士猛力捏揉生雞蛋般,不但徹底變形,連骨頭都如同蛋殼般碎成了渣。
剎那間,酒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關鍵不在於趙文睿有多強,而在於這手段端的是兇殘了點。
原本的趙文睿可沒這般的戾氣,但邪神化後,殘忍度一下就高了許多。
不僅兇殘,而且病態,他腳步不停,嗅着剛擴散開來的血腥氣,道:“一股子雜種味。”
說着他只是一揮手,便隔空從剛撲倒在地、肢體還在抽搐的屍骸上掠起一團血霧,這血霧入他手中後,已經凝結成晶體,卻只有比綠豆還小的一丁點,還沒有玻璃質感。
他嫌棄的撇撇嘴,同樣是晶體,這晶體跟他在裡世界光芒之城外區四環殺死的瘋狂怪異獲得的晶體,差距簡直是天上地下。
不過沒關係,以他的技術逼格,一分力量,百分功效,就算結晶不入流,也照樣能打造一頭超過肌肉哥的噩夢級怪物。
“替我教這些不懂禮貌的貨色做人。”他戲謔的的說着,並衝手中的晶體吹了口氣,然後就投向地上被吸成乾屍的屍骸。
這一系列過程說起來費時間,但實際上簡單快捷。等人們從震驚中恢復,趙文睿已經在前進過程中虛化消失,就彷彿外面涌入的霧霾迎接並感染了他,使他也變成了霧氣的一部分,然後融入,並雖霧霾退走一般。
另外,屍骸有了劇烈的變化,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人們已經無暇顧及一個消失的神秘人了。
就見這屍骸像是吹氣球般極速膨脹,當人們以爲它會爆炸時,結果卻是皮裂,並從內裡大量涌出宛如瀝青般的物質。
這些物質散發着類似消毒液的氣味,同時又有薄荷的功效,嗅到的人就覺得一激靈,就彷彿吸入了格外冷冽的寒氣。
‘噗噗!’難聽的聲響中,屍骸徹底化作一堆爛泥,無論是肌霸們,還是接頭人極其同伴,面對這一麼一堆詭異的、噁心的、將金屬底板腐蝕的嗤嗤作響的爛泥,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結果這爛泥在迅速攤開來後,升騰起黑色的煙塵,這些煙塵在空中凝聚出一個立體的乾屍頭顱,黝黑的眼洞看向人們,繼而在‘呵呵’的笑聲中消散。
人們面面相覷,都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好半晌,酒保勞爾才疑惑的說了句:“詛咒!?”
這句話就彷彿打開封印的秘語,幾名肌霸的眼白在一剎那,就佈滿了血絲,眼珠更是閃爍着妖異的紅光,緊接着就情緒爆棚,嗷嗷嚎叫着撲向吧檯那邊。
槍聲隨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