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濃濃的黑雲好像要塌下來似的,風,不停的刮,呼呼的風聲好像在爲這個悲慘的情景配音。
衡陽城外,小山上的樹林裡,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正在堆墳,墳前一塊墓碑,碑上寫着“林震南王秀芝夫婦之墓,不孝子林平之立。
青年一捧又一捧把土捧到墳上,機械的重複着這個動作,嘴中不停的喃喃道:“爹,娘,孩兒不孝,是孩兒來晚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
在池水墨幾次巧妙的拖延下,林平之趕到林震南跟前時,林震南已經奄奄一息,張了張嘴,連福州向陽老宅的辟邪劍譜都沒能說出來,就在林平之面前死去,林震南一死,王夫人也跟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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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之啊,目前你有什麼打算?”池水墨淡淡的問道。
“我要報仇,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青城派的餘滄海,不報此仇,誓不爲人。”林平之紅着眼睛,眼中只剩下仇恨。
“既然如此,我有兩條路供你選擇,一條路,我傳授你當世最頂尖的內功和劍法,由於你的天資太差,年齡太大,你至少要苦練三十年,三十年後,依仗我傳你的武藝,你定能殺了餘滄海,不過三十年過後,餘滄海可能已經老死了。
第二條路,我傳你一套武林中最速成的頂級劍法和它的,誅邪劍法,配合着此劍法的獨特內功,加上我的獨門秘藥,能讓你在三個月後擁有能斬殺餘滄海的能力….”
池水墨還未說完,林平之急道:“師傅,我選第二條!”
“呵,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聽我說完”,池水墨擺擺手繼續道“誅邪劍法修煉的第一句是‘欲練神功,必先自宮’,你,要想好了。”
猶豫了半晌,林平之的表情不斷變化,最終沉聲說道:“如果我選擇苦練,一旦運氣不好,餘滄海老死,或者被他人殺死,那我將生不如死。
滅門之仇,讓我現在時時刻刻都活在痛苦中,父親母親臨死的眼神,我永遠都忘不了,我等不了那麼久,我選誅邪劍法,哪怕絕後,我也決不讓餘滄海逍遙的活在世上!”
“既然如此,這劍譜你拿去吧,未經我允許不得傳授他人,不然,我必追回劍譜。”說完完池水墨向林平之丟出一本藍皮黃頁的秘籍。
接着,池水墨從懷中掏出一黑一白兩個瓷瓶,“黑色的瓷瓶中有我的獨門秘藥,‘見血封喉’,此乃天下第一劇毒,塗抹在劍上,只要你的劍劃傷了餘滄海,三個呼吸之內,餘滄海必死。
此藥內服無用,必須見血才能發揮作用,你要謹記於心。此外,白瓶中是‘見血封喉’的解藥,你先服下,以免誤殺了自己,拿着東西,你現在就離開吧。
找一個沒有人跡的深山苦練武功,練好後再出來,秘籍上有我門中前輩的註解,你可以自己練習,這武功我沒有練過,無法指導你。”
說完,池水墨留下一些金銀,在林平之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小樹林。
時間,越來越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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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陽城外的瀑布旁,琴聲不斷傳來,甚是優雅,過得片刻,有幾下柔和的簫聲夾入琴韻之中。七絃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夾着清幽的洞簫,更是動人,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同時漸漸移近。
池水墨在隱藏在一旁靜靜傾聽,只聽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迴腸蕩氣之意。
探頭一望,只見山石後轉出三個人影,其時月亮被一片浮雲遮住了,夜色朦朧,依稀可見三人二高一矮,高的是兩個男子,矮的是個女子。兩個男子緩步走到一塊大岩石旁,坐了下來,一個撫琴,一個吹簫,那女子站在撫琴者的身側。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裡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
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令狐沖只聽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絃琴只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
池水墨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
霎時間四下裡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只聽一人緩緩說道:“劉賢弟,你我今日畢命於此,那也是大數使然,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盡數殉難,愚兄心下實是不安。”
另一個道:“你我肝膽相照,還說這些話幹麼……”池水墨心道,金盆洗手已經發生過了,只怕劉正風滿門只剩他一人。可惜,沒有足夠的利益,池水墨不會插手救人,結怨嵩山只會給接下來的風雲榜的發行帶來不利。
只聽劉正風續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無憾。”
另一人道:“劉賢弟,聽你簫中之意,卻猶有遺恨,莫不是爲了令郎臨危之際,貪生怕死,羞辱了你的令名?”
劉正風長嘆一聲,道:“曲大哥猜得不錯,芹兒這孩子我平日太過溺愛,少了教誨,沒想到竟是個沒半點氣節的軟骨頭。”曲洋道:“有氣節也好,沒氣節也好,百年之後,均歸黃土,又有甚麼分別?
愚兄早已伏在屋頂,本該及早出手,只是料想賢弟不願爲我之故,與五嶽劍派的故人傷了和氣,又想到愚兄曾爲賢弟立下重誓,決不傷害俠義道中人士,是以遲遲不發,又誰知嵩山派爲五嶽盟主,下手竟如此毒辣。”
劉正風半晌不語,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此輩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緻?他們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結交,將大不利於五嶽劍派與俠義道。
唉,他們不懂,須也怪他們不得。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傷,震動了心脈?”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內功果然厲害,沒料到我背上挺受了這一擊,內力所及,居然將你的心脈也震斷了。
早知賢弟也是不免,那一叢黑血神針倒也不必再發了,多傷無辜,於事無補。幸好針上並沒喂毒。”
劉正風輕輕一笑,說道:“但你我卻也因此而得再合奏一曲,從今而後,世上再也無此琴簫之音了。”曲洋一聲長嘆,說道:“昔日嵇康臨刑,撫琴一曲,嘆息《廣陵散》從此絕響。
嘿嘿,《廣陵散》雖然精妙,又怎及得上咱們這一曲《笑傲江湖》?只是當年嵇康的心情,卻也和你我一般。”
劉正風笑道:“曲大哥剛纔還甚達觀,卻又如何執着起來?你我今晚合奏,將這一曲《笑傲江湖》發揮得淋漓盡致。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於世,夫復何恨?”
曲洋輕輕拍掌道:“賢弟說得不錯。”過得一會,卻又嘆了口氣。劉正風道:“大哥卻又爲何嘆息?啊,是了,定然是放心不下非非。”
池水墨心念一動:“非非,就是那個原著中古靈精怪的曲非煙?”
果然聽得曲非煙的聲音說道:“爺爺,你和劉公公慢慢養好了傷,咱們去將嵩山派的惡徒一個個斬盡殺絕,爲劉婆婆他們報仇!”
猛聽山壁後傳來一聲長笑。笑聲未絕,山壁後竄出一個黑影,青光閃動,一人站在曲洋與劉正風身前,手持長劍,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陽手費彬,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女娃子好大的口氣,將嵩山派趕盡殺絕,世上可有這等稱心如意之事?”
劉正風站起身來,說道:“費彬,你已殺我全家,劉某中了你兩位師兄的掌力,也已命在頃刻,你還想幹甚麼?”
費彬哈哈一笑,傲然道:“這女娃子說要趕盡殺絕,在下便是來趕盡殺絕啊!女娃子,你先過來領死吧!”
只聽劉正風道:“姓費的,你也算是名門正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曲洋和劉正風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死而無怨,你去欺侮一個女娃娃,那算是甚麼英雄好漢?非非,你快走!”
曲非煙道:“我陪爺爺和劉公公死在一塊,決不獨生。”
劉正風道:“快走,快走!我們大人的事,跟你孩子有甚麼相干?”
曲非煙道:“我不走!”刷刷兩聲,從腰間拔出兩柄短劍,搶過去擋在劉正風身前,叫道:“費彬,先前劉公公饒了你不殺,你反而來恩將仇報,你要不要臉?”
費彬陰森森的道:“你這女娃娃說過要將我們嵩山派趕盡殺絕,你這可不是來趕盡殺絕了麼?難道姓費的袖手任你宰割,還是掉頭逃走?”
劉正風拉住曲非煙的手臂,急道:“快走,快走!”但他受了嵩山派內力劇震,心脈已斷,再加適才演奏了這一曲《笑傲江湖》,心力交瘁,手上已無內勁。
曲非煙輕輕一掙,掙脫了劉正風的手,便在此時,眼前青光閃動,費彬的長劍刺到面前。曲非煙左手短劍一擋,右手劍跟着遞出。費彬嘿的一聲笑,長劍圈轉,拍的一聲,擊在她右手短劍上。
曲非煙右臂痠麻,虎口劇痛,右手短劍登時脫手。費彬長劍斜晃反挑,拍的一聲響,曲非煙左手短劍又被震脫,飛出數丈之外。
費彬的長劍已指住她咽喉,向曲洋笑道:“曲長老,我先把你孫女的左眼刺瞎,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兩隻耳朵……”曲非煙大叫一聲,向前縱躍,往長劍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