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棠聖隱隱有些悔意,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向嵐道歉了,他緩緩來到了嵐的房間,輕輕敲了門,但是沒人迴應,棠聖一臉詫異,輕聲喚道:“嵐,是我。”但還是沒人迴應,棠聖只好推開門,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嵐竟然出去了。再看看這天色已黑,便不由得擔心起來,若是嵐有個萬一,相信其他人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即使是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棠聖轉身便要向樓下走去,卻聽上方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棠聖猛然一震,竟然是另一個容月,心裡一喜,他翻身上了屋頂,發現容月正望着夜空發呆。
“你……”棠聖遲疑地問道,他本來是想說“你醒了”,卻終究覺得太過怪異。
“還未回答我,你要去哪兒?”容月淡淡地說道。
“去找嵐。”棠聖回答道,想起這個容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容月詫異地轉過臉來,望着棠聖。
棠聖緩緩坐在了容月的旁邊,說道:“時限已至,我有些慌亂了。”
不知爲何,容月想起了師父,他常常教導自己,或許你會迷茫,或許你會不知所措,或許時限已至你已沒了任何辦法,那麼就要耐心地等待,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於是容月說道:“順其自然,耐心等待,你總會知道答案的。”
“可是……”棠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停了下來,或許沒人能理解他肩上的任務到底有多重,那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國度,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其沉睡,更何況,那個國度,有着太多對他來說重要的人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謝謝”,是的,順其自然吧,或許有不一樣的驚喜。
但是此刻,他必須要去尋找嵐了,棠聖站起身來,便要告辭,卻不想被容月拉住了,她說:“讓她一個人靜靜吧。”這話說的似乎目睹了當時的情景,但又好像她什麼也不知。
棠聖想了想,坐了下來,就這麼靜靜地和容月坐在屋頂之上,只是兩人各懷心事。
嵐從客棧離開以後便獨自一人來到王城城中一條小河邊上,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拖着下巴,怔怔地發呆,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聖哥哥和月姐姐他們此刻到底在做些什麼。她並不是出走,也不是離開,只是想要這麼靜一靜,這其中確實充滿了太多的
誤會。但是她心裡並非沒有考慮,冥冥之中也感受到了薔薇公子定和棠聖所要找尋的東西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究竟是什麼,她想不明白。
薔薇公子……一想到他,嵐猛然一驚,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一片星星點點的血液來了,薔薇公子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那樣對待自己,竟然還有同情憐憫之心。她緩緩從懷裡掏出了從薔薇公子所得到的黑月散,藉着遠處火紅燈籠的微弱光芒,細細端詳着,仔細想來,薔薇公子除了對她的身體所施的傷害以外,雖然那是不可原諒的,但終究是再也沒做過別的事,即使兒時在那個神秘而恐怖的地方,他也只是站在遠處面帶微笑地望着自己而已……
想着想着,卻聽“噗通”一聲猛然響起,一種怪異的味道緩緩傳來,仿若幽幽的花香,卻又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嵐一驚,不知爲何,眼前似乎涌現了那張妖冶異常的臉龐以及那殷紅的脣瓣來。嵐趕緊將黑月散裝進懷裡,試圖循着方纔的響聲走去,模糊之中發現不遠處有個模糊的身影倒在了河邊。嵐加快了腳步,快步來到那人身旁,蹲下身來,就着方纔燈籠模糊的光芒,這才發現地上昏迷的人果然是薔薇公子。
那殷紅的火狐裘雖然在漆黑的夜裡變成了黯淡的黑色,但還是那麼刺眼,他銀色柔順的長髮此刻竟了無生氣地散亂在身側,還有一部分已經落入河水之中,被渾濁的河水沾染了,看樣子他是突然跌倒的。
不知爲何,嵐心裡一緊,立刻擡起了毫無生氣的薔薇公子,將他扶至懷裡,迅速爲他把了脈,這才放下心來,雖然薔薇公子脈象極其微弱,但尚有一息存在。
要不要救他?嵐的心裡猛然冒出這樣一句話,然而並沒多想,在北御大陸晴海之岸遇到棠聖的那一幕便浮現在眼前,無論薔薇公子以前做過什麼事,但是如今他只是一個受傷的人,只是一個病人,哥哥蘇亦天曾經告訴過她,救死扶傷乃是大夫的本性,如今她又怎能袖手旁觀?
嵐低頭望向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絕美男子,昏暗的夜裡,他的面龐雖然極其蒼白,但仍舊散發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即使受了如此重的傷,他的臉上依舊掛着媚人的笑,仿若那笑從一出生便已生動地雕刻在他的臉頰上。只是如今,他的臉頰竟因爲跌倒而沾染了些許泥土和灰塵,薔薇公子一向潔
淨,若是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的話……
嵐立刻拂去薔薇公子臉上的灰塵,便用力扶起了薔薇公子,極其費力地向岸上走去。然而此時,薔薇公子竟然緩緩睜開了迷濛的雙眼,昏暗的夜裡,嵐的側臉突然變得那麼不真切,他就這樣默默地望着,望着,彷彿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她嗎?竟然是她,他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幸運,他也從不奢求有誰來救他。
薔薇公子的嘴角又牽扯了一個弧度,殷紅的脣瓣在漆黑的夜色裡更加蠱惑人心和充滿誘惑了。但是,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就這樣將頭輕輕地倚靠着嵐的肩膀,好似這樣便可以感受到嵐心臟火熱的跳動。他的舉動他的表情以及他臉上妖冶的笑,彷彿告訴別人,無論身體裡所承受的疼痛以及痛苦如何,他此刻都是在享受着的,都是生平最爲幸福的,然而竟說不出原因。
夜似乎更深了,路上人也變得稀少了,但是嵐急促的喘息聲不斷傳來,盪漾在漆黑的夜色裡,但不知爲何,在薔薇公子聽來,卻是這麼悅耳和動聽,他就這麼隨着嵐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在大街上,走向未知的世界。但是薔薇公子卻深深明白,這次變故所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只是,他嫣然而且詭秘一笑,即使自己難逃一死,但是卻有了此刻的溫存,一切都是值得的。是啊,值得的。
薔薇公子仿若變了,變得不像自己。童稚的那個自己從一出生便已被扼殺了,剩下的只是一臉滿載着笑意的邪惡以及內心永無休止的仇恨,但是近來,竟像個貪戀的孩童,戀上了身旁的她,以及她溫暖的懷抱。呵呵……他苦笑着,有些嘲諷,卻也比誰都清楚,當這溫暖的時刻一過,他還會變回自己,變回一直以來所扮演的那個自己,那個滿臉擎着笑容心裡卻在滴血的妖冶男子。
嵐終於停了下來,她擡起頭看着客棧外燈籠所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客棧的門已經關了,也不知此刻是幾時了,想到自己出門並未帶銀兩,便皺了皺眉,她不敢將薔薇公子帶回自己所在的客棧,只能暫時呆在這裡了。於是,嵐硬着頭皮敲了敲門。
“來了!”店小二的聲音傳來,便見裡面亮起了一抹光芒,緊接着門便被打開了,店小二打量着兩人,當他看到嵐身側的紅衣妖冶男子的時候,不禁一愣,還以爲兩個人是鬼魅,顫顫巍巍地問道:“二位是?”
“住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