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所謂的活人祭品,我並不感到陌生,在世界各地的矇昧時代,幾乎都有過以活人爲祭品進奉神靈的舉動。但是,人終究不是牛馬豬羊,活人祭品雖然存在但並不算多,而且幾乎很快就被步入文明社會的人們所摒棄了。真正令我感到震驚和恐懼的,是這些骸骨的數量。他們形態各異,看上去都很彆扭,似乎在臨死之前承受過相當巨大的痛苦。
雖然段鬱文的膽子很小,但是畢竟這裡不比古寨裡的地宮那般陰暗,好歹四處還有陽光,而且那些白骨也比干屍要漂亮得多,所以,他以一個學者的姿態,蹲下身來湊到一具骸骨前,似乎要好好研究一番。見狀,我也來到他身邊蹲了下來。
“怎麼樣?能看出什麼貓膩嗎?”我問。
段鬱文嘆了口氣,說道:“奇了怪了,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了?”我問。
段鬱文用手扒拉了一下骷髏頭,說:“這些骸骨沒有傷呀,一般的活人祭祀都是用火燒死祭品,但是,這些骨頭這麼完好,肯定不會被火燒過呀。”
“嗨,就這些呀。”我多少有些不屑地說道:“那有什麼,沒準人家是用刀放血呢。”
段鬱文皺了皺眉,說道:“這不符合常理呀!按說,以活人爲祭品的祭祀活動一定是那種非同一般的宗教活動儀式,既然是宗教活動,那就一定會有一些規定的套路,這裡起碼有兩百具骸骨,如果就是簡單地把他們放血而殺死他們,你不覺得這說不過去麼。”
我正要回答段鬱文的問話,但一道綠光忽然在我眼前一閃,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那道綠光竟然是從那骷髏頭的眼眶裡發出來的。
段鬱文的年齡雖然大,但他的反應速度卻強我數倍,我還在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經跳到了一邊。我心中暗罵,怪不得這老東西當年能在古寨的地宮裡活着出來,這下算領教過了,逃跑的功夫真是一絕。心理這樣想,但我還是很快就閃到了段鬱文的身邊。
段鬱文用手指着骷髏頭的腦袋,衝着梁贊大聲喊道:“骷、骷髏頭活了。”
梁贊此時正站在卜瑾和滕益的身邊,對那大石柱上的符文頗感興趣,聽了段鬱文的喊話,一回頭,說道:“老爺子瞎說什麼胡話,骷髏頭還能活?”
“真的真的,他、他的眼睛閃光了。”段鬱文爭辯道。
“還閃光,難不成那骷髏頭還看上你了,給你暗送秋波?”梁贊嘴裡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懶懶地朝我和段鬱文的方向走來。
湊巧的是,正當梁贊走過來的時候,那骷髏頭的眼眶中又是綠光一閃,緊接着,竟然從眼眶中爬出一隻黑毛大老鼠。
我和段鬱文都是一愣,臉上不自覺地一下子紅了起來。梁贊眼尖手快,右臂一擡,簡易矛一下子插在了老鼠的身上,那老鼠痛苦地“吱吱”亂叫,身子不停地扭動着,過了幾秒鐘以後,抽搭了最後兩下,便不再動彈了。
梁贊帶着相當懶散而又無奈的眼神看向我和段鬱文,說道:“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就這一隻……”
梁贊一邊說一邊地頭去看那隻老鼠,可這一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卡在了他的嘴裡。我和段鬱文感到好奇,便也湊上前去觀看。
我感覺有點噁心,畢竟,梁贊這一刺,老鼠的內臟都流了出來,但是,那老鼠最惹人眼球的地方卻是那一雙幽幽的放着綠光的小眼睛。
動物在黑暗中,眼睛的反光率會增加,因而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很亮,但是如果是在白天的時候,這些動物的眼睛並不會發生這種現象。但是,顯然,眼前的這一隻老鼠,是一個例外,即便它現在已經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但他的眼睛仍然發出綠色的光亮,讓人看上去十分詭異。
我隱隱已經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一隻小手指大小的紅色蛆蟲帶着還不完整的甲克從老鼠的傷口處鑽了出來。
又是這種蟲子,跟卜瑾盒子裡的那些蟲子一模一樣,我看着那隻慘死的老鼠,一種強烈的嘔吐感瞬間涌了上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種噁心的感覺壓下去,這時候就聽梁贊大喊一聲:“離這些屍骨遠一點。”
梁贊的話,我和段鬱文不敢不聽,急忙往旁邊站,可是找來找去,卻發現四周除了山林裡和那大石柱的周圍,四周都是那些小石柱和骸骨。於是,我們倆就急忙跑到了那座大石柱的周圍,和卜瑾、滕益他們站在一起,留下樑贊一人手提簡易矛警覺地站在那裡。
這個時候,卜瑾也發現了異樣,她緩步走到梁贊的身邊,一拍他的肩膀,衝梁贊點點頭,然後兩個人才一同走回大石柱前。
我心中納悶,他們兩個的那一系列動作怎麼看上去就像是兩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根本不像是最近剛認識的人。
回到我們身邊以後,梁贊示意我們靠在一旁,我們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我們爲卜瑾在大石柱周圍騰出了一塊地方。卜瑾現實用手撫摸了一下大石柱上的圖騰符文,隨後,突然之間,眼神中紅光一閃,眉眼之中竟然透露出一種哀傷的情感,只見她低聲吟誦了兩句話之後,竟然跪了下來。
我問滕益卜瑾所念的咒文他是否能聽得懂,滕益的回答卻讓我很吃驚,他說卜瑾所念的咒文他並不能聽懂,但是,剛纔卜瑾所吟誦的似乎並不是純咒文,在那些晦澀難懂的咒文中似乎還夾雜着幾句土苗話。我問他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回答說:“她說的那些話很沒有邏輯,我聽到了幾句關於感謝的話,似乎是在感謝這些屍骨,不過,有些時候又像是在埋怨,或者說是忿恨,不過,最主要的卻好像是在赦免和救贖。”
“赦免和救贖?”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有些詫異。赦免誰?又救贖誰?是這些骸骨嗎?可是,這些骸骨不都是一些活人祭品麼,既然是祭品,那就是奉獻給神明的禮物,怎麼會談及赦免和救贖呢。
可是,沒過一會兒的功夫,我就察覺到了四周的異樣。只見卜瑾在頌念之後,長跪不起,漸漸地,四面八方的枯樹林中竟然毫無預兆地颳起大風。這些風雖然很大,但是並沒有揚起多少塵土,氣流穿過樹木,發出“嗚嗚”的悲鳴,就如同許多人在哭泣一般。
我聽着聽着,就覺得十分瘮人,緊接着,我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四下張望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聲音的來處。就在我猶疑的時候,又是連續數聲“啪”、“啪”的聲響,這一次,我聽得清楚,那竟然是頭骨碎裂的聲音。
很快,“啪啪”的聲響就如同雨點一樣在我們身邊密集地炸響開來,那兩百多具屍體的頭骨全部都炸開了。讓我們吃驚的是,從那些碎裂開的頭骨裡全部都鑽出那種小手指大小的紅色蛆蟲,蟲子雖然不多,但但方向卻都異常明確地朝我們爬來。
我深知這些蟲子的厲害,所以感到十分害怕,更讓我難以相信的是,隨着這些蟲子越來越接近我們所在的大石柱,它們的體型竟然也越變越大,而且似乎一下子就變成了成蟲,也就是那種像龍蝦一樣的巨蟲,帶着鋒利的螯和牙齒。等到它們離我們不到三米遠的時候,一個個的體型竟然已經達到將近二十公分大小,比卜瑾盒子裡的那隻還要大。
滕益見狀急忙把腰間的長刀拔了出來,我和段鬱文也把自己的武器拿出來寧神戒備,卜瑾依然跪在那裡,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一切。
至於梁贊,唉,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他的神情,他只是笑着對我們說:“放輕鬆放輕鬆。”
“輕鬆你妹啊,你是不知道這些蟲子有多厲害!”我手裡拿着長刀,卻恨不能先把這個神經粗條的梁贊給砍了。
這時候,梁贊一把按住了我的胳膊,突然對我說道:“你別亂動,否則會壞了你女朋友的事情。”
我聽了一怔,回身問道:“什麼事情?”
梁贊也不直接回答,而是用下巴一指卜瑾,說道:“你自己看。”
我和滕益、段鬱文三個人將信將疑地相信了梁贊的話,結果那些蟲子在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果然沒有襲擊我們,但是,卻直奔卜瑾而去。
“我靠,我們得就卜瑾!”我說着,手裡拿着刀就要衝上去,可梁贊卻在我後面一拽我的衣領,硬生生把我拽了回來,嘿嘿笑道:“就你那兩下子,你要救誰呀,好好呆着吧,你太小看你女朋友了。”
我不放心地看向卜瑾,發現那些蟲子果然沒有傷害她,而是圍着她成圓形包圍狀。隨後,卜瑾做出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舉動,她竟然第一次主動地掏出了自己脖子上的白色玉牌,將玉牌放在手心,然後將玉牌遞送到那些蟲子面前。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每當卜瑾的玉牌一靠近那些蟲子,它們就會突然死去,並且毫無預兆,很快,在卜瑾掃了一週以後,所有的蟲子都死在了她的周圍。
我們幾個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很快,卜瑾的眼睛就恢復成了黑色,我們懸着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