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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人在那六個傢伙的帶領下走到了那兩口巨大的青銅棺前。向前走的時候,我沒有覺得我有什麼感情的波瀾,但是,我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裡一陣煎熬,說的難聽點,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那兩口青銅棺裡躺着的並不是那兩個怪物而是我的雙親一般,一種極度悲愴的心情填滿了我的心扉,我感到自己的胃在不斷下沉,一陣說不出來的壓抑讓我幾乎就要跪地哭泣。我知道這樣的說法一定有誇張的嫌疑,但是,這就是我的真情實感。
我轉頭去看滕益,只見他也是直皺眉頭,感到苦悶異常,在我們三個人之中,只有卜瑾面無改色,仍舊是一副冷如死水但卻甜美異常的臉。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和滕益都感到異常驚訝,只見那六個傢伙分別把那兩口青銅棺都打開了。
我墊腳向裡面一看,卻並不是如我想象一般見到一潭黑水,裡面很乾燥,而且讓我感到奇怪的是,裡面也並沒有散發出什麼令人噁心的腐臭味。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爲我的注意力全部都轉向青銅棺裡的那堆形態奇異的白骨了。
只見第一口青銅棺內的白骨赫然正是一條長蛇的形狀,蛇的長度倒並不長,但是骨骼卻十分粗壯,與一般蛇不同的就是這條蛇有一條巨大的腦袋,另外,它還如蜈蚣一般,周圍長滿了無數細小的爪子。
第二口青銅棺內的白骨與第一口青銅棺裡的相比之下,顯得有些混亂,大大小小的白骨十分散亂地堆砌着,一打眼,只能看到一顆巨大的頭骨。
這個時候,四周其他的鹹鴨蛋頭盔竟然都變成了哭喪臉,一羣羣黑壓壓得蹲在那裡,肩膀幾乎是同一個節奏,一抖一抖,像是在哭泣一般。爲首的那六個傢伙見此情形,都把臉轉向我們,然後做出一個攤開雙手的動作,似乎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對眼下的這種狀況無能爲力,在乞求我們的幫助。
“他們似乎是有求於我們。”滕益說道。
我搖搖頭,對他說道:“求我們?求我們倆有什麼用,我們倆誰能幫上忙?我們連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都不清楚,怎麼幫?我估摸着他們還是在請求卜瑾幫忙。”
但是卜瑾沒有說話,這個時候,爲首那六個傢伙讓我們走到銅鼓前面。我們一開始也沒有弄明白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有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了,那就是,這些傢伙對我們並沒有惡意。
我們跟着他們的帶領,穿過兩口青銅棺的時候,我的心裡簡直難受到了極點,我幾乎是硬撐着走到銅鼓前面,這個時候,我終於發現了那寫傢伙讓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了。因爲,那銅鼓的周圍,竟然雕滿了圖案,離近一看,竟然是一些跟石室內的壁畫一樣的連環畫。
那六個傢伙示意我們走進觀看,我和滕益離近一看,冷汗緊接着就下來了,只見那銅鼓的周圍雕刻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們這一夥人,而且是自從我們進入森林以後所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在這面巨大的銅鼓周圍有詳細的描述。
從界碑到腐屍指路,再到屍骨壇,青銅鏡甬道,雖然銅鼓上面並沒有刻畫出我們所經受的危險,但是其中所有的場景都和我們所遭遇的一模一樣。而且,最主要的是那幾個人物,寥寥幾筆,但是卻栩栩如生,把每一個人物的顯著特徵都描繪出來了——比如說,段鬱文那老邁的身段,卜瑾那僵硬的身姿,滕益那拿長刀的樣子,以及梁贊拿着的那把簡易矛——等等!不對!
看到這裡,我心裡咯噔一聲,一種說不出究竟是恐懼還是惶惑的心情充斥着我的身體內。這銅鼓的周圍刻有我們一行人,這件事情本身給人的感覺就很奇怪了,但是,讓我驚訝和困惑的是——這裡面沒有我!
當我繞着銅鼓看了一圈以後,我驚訝地發現,最後一幅畫面中,是梁贊、滕益和卜瑾三個人站在這裡面對這些外貌奇特的傢伙,並沒有我的存在!
“這上面所刻畫的東西——是我們?”滕益驚訝地說道。
“不是我們,是你們!”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裡竟然還有一些不是滋味,我不明白,爲什麼在這銅鼓所描繪的畫面中沒有我的存在,如果說段鬱文死了,所以銅鼓的最後一幅畫面沒有他的存在,那麼爲什麼我被無緣無故地刪除了呢,難道說——我死了?
不不不!我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不可能!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還能感覺到疼痛,我沒有死,我也不是什麼幽魂,那爲什麼銅鼓之上沒有我的存在呢?
我轉頭問卜瑾,說道:“這些畫——是預言麼?”
卜瑾衝我點了點頭。
“那爲什麼這裡面沒有我?”我問道。
卜瑾別過臉去,不再理會我,似乎是在向我表明——我怎麼知道爲什麼沒有你。
這時候,滕益在一旁說道:“沒準,你本來就不屬於預言中的一部分。”
“我去你大爺!”我生氣地罵道,“你之前不是還說我來到雲南以後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不是巧合麼,都是必然的麼!自打我來到雲南之後,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我幾乎是被生拉硬拽地捲入這一系列事件中,尤其是那個阿姝娜,臨死的時候還說什麼留給我任務讓我和卜瑾一起完成,你現在又來告訴我說我本身不屬於預言的一部分?”
我的情緒有些激動,因爲如果說我完全是一個局外人的話,那麼我又何苦自己遭受這份罪呢?
“也不一定非得這麼說,”滕益解釋道:“你之前不是也說過了麼,三十年前,你父親在整件事情的進展中也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所以,我也不覺得你是多餘的局外人。”
“我父親,對,我的那個老父親呀!”我心中感嘆,暗說,我的老爹呀,你三十年前到底瞞了多少事呀,爲什麼連一個紋面人都要向我問起你呢?
我正出神地想着,這個時候,滕益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我不耐煩地吼道:“幹什麼?”
哪想到滕益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前面。
我順着滕益手指的方向一看,心裡一驚,只見卜瑾竟然毫無徵兆地跑到銅鼓上站着。而就在這個時候,我驚訝地發現,卜瑾的眼睛開始有了變化,她的眼睛開始由黑變粉,再變紅,最後直紅到流出猩紅的液體——我心頭一陣悸動,心說難不成是血?
接下來,那些模樣奇怪的傢伙開始都跪倒在地,衝着銅鼓上的卜瑾做出膜拜的動作,那樣子真的就好像古代的先民對一名巫師的崇拜。
突然,卜瑾一擡左腳,一頭油黑髮亮的長髮頓時飄逸起來,如水藻一般。
“咚”的一聲,銅鼓發出了一聲悶響,響聲在整個是室內迴盪,我明顯感覺到石室內的長明燈的火苗均是一抖。
這一次,沒有頌咒聲,但是卜瑾的喉嚨裡卻發出了一陣陣哼哼唧唧的聲音,就好像她正在承受着某種巨大的痛苦一般。
“咚”!“咚!”“咚!”
我看見卜瑾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了鞋子,此刻正光腳站在銅鼓上,圍着銅鼓的邊緣一邊跳着形態奇異的舞蹈,一邊踩出毫無節奏感的鼓聲。
我看這卜瑾的神態,只見她的長髮遮掩了她的面容,但是,她那一雙赤紅的眼睛卻總是能從發間迸射出鮮紅的痕跡。卜瑾圍着銅鼓一圈接着一圈走,她時而仰面長嘯,時而低頭竊語,時而看樣子又像是在模仿某種動物一般。
她一直做着這樣的動作,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一開始,我和滕益還有一點好奇,但是,後來,我們倆已經變得有些厭倦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漸漸有了變化,我能感覺到長明燈的火焰在明顯變得高漲,其次是,每當卜瑾的腳踩在銅鼓上的時候,四周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會發出一聲“嚯”的吼叫,那聲音猶如雷鳴,就好像是軍人部隊裡喊出的嘹亮口號一般,讓人有種不明的畏懼感。
“咚!”——“嚯!”
“咚!”——“嚯!”
就這樣喊了幾聲以後,除了我們來時的六條洞口以外,其餘五個入口內都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聲,像是被吵醒的睡獅,讓人膽戰心驚。但卜瑾卻不肯停歇,仍然繼續着自己所做的事情,石室內漸漸從六條入口處刮進冷風。
我渾身一激靈,隱約感到某種東西正在朝我們步步逼近。
突然,石室內發出“叮鈴”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和滕益不自覺地四處尋找,擡眼一看,之前我們沒有發現,這座石室的頂部,尤其是那六個大石柱的頂端都懸掛着大大小小的銅鈴。
這個時候,圍在銅鼓四周的那些模樣奇怪的傢伙開始有些騷動,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希望。
我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着那幾條入口,生怕從裡面突然竄出來什麼巨大的蟒蛇。
沒有蟒蛇的出現,但是,我卻依稀看到某些東西正在從洞口裡爬出來。
我之所以說依稀看到,那是因爲我並沒有看到那些東西的具體形象,但是,我又卻是能看到空氣中的不同之處,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盛夏的時候柏油馬路附近的空氣因高熱量而發生扭曲一樣。
我急忙問滕益是否看到了什麼東西,但是他卻一臉茫然地對我說道:“你別嚇我,我可什麼都沒有看見啊。”
我心說我哪裡有工夫嚇你玩啊,我一捂自己的獨自,心說多半還是因爲那顆貓眼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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