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方取出小瓶中的藥劑,那是一種粘稠的紅色液體,他先取出一部分抹在卜瑾的眉心、太陽穴、下頜以及鎖骨之間,然後將剩下的藥劑一股腦全部都灌進了卜瑾的嘴巴里。
那粘稠的藥劑一遇到人的唾液立刻產生化學反應,變得清涼通透,徑直滑進了卜瑾的喉嚨裡。待藥力發作,只見卜瑾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七竅的血液流的更快了。
我頗爲不解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加重了?”
張賀方倒是對眼前的情況早有預料,他站起身對我們說,“快閃開,那東西要出來了。”
我們一聽這話,趕緊向兩邊散去。張賀方對我說:“也虧得龍姑娘不是肉體凡胎,而是當年制蠱大師做出的人蠱,這要是一般人的體質,五臟六腑估計早就被妖蠱震破,致內傷而死了。”
我們退到一旁,這個時候,組織的那些年輕士兵已經被那攝血蠱搞得死傷半數。這些年輕的士兵都頗有血性,眼看着自己可能沒有什麼活着的希望了,就想着跟獨眼老頭兒的那一幫黑衣人同歸於盡。但是,那些士兵由於被攝血蠱所侵,皮下的肌肉組織大面積塌陷,力量、速度都大打折扣,往往還沒等衝到那些黑衣人的面前就倒地而死了。
這個時候,老兵則衝他們大喊道:“去抓那個女的!”
命令一下,那些士兵就衝我們衝了過來,只是跑起路來東倒西歪,甚至連槍都拿不穩,到我們面前已經沒有什麼威脅可言了。但即便是如此,軍人那種捨生忘死的精神仍然讓我們感到害怕,有幾個體格壯的已經端着槍衝到了我們這一邊。
我看那士兵已經瞎了一隻眼睛,臉上的很多地方都已經塌了下去,口鼻不停地向外冒血。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了了,索性就大吼一聲,要衝我們開槍。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卜瑾的身體猛然一弓,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她的身體裡鑽了出來,看到那士兵離它的位置最近,竟然一下子又鑽進了士兵的身體內。
果然如張賀方所說,那士兵雖然魁碩,但是畢竟是肉體凡胎,那妖蠱進入他的身體沒有十秒鐘,他就口吐鮮血倒地身亡。當年的諸多南巫精英,也是這樣死掉的麼。
我們擔心下一個中招,所以立刻跑離這個士兵。在看那獨眼老頭兒和老鬼,那幾個黑衣人和老兵之間也是鬥得不可開交。偌大的古蜀國的地下宮殿一時之間變得無比混亂。
老幺來到我的旁邊,對我說道:“哎,範先生,你剛纔對付那個巨人祭司的時候不是很厲害的麼,你再去把龍姑娘的玉牌掛上,好跟那個妖蠱鬥一鬥啊。”
我有些犯難,說道:“可是,要想用汲靈妖玉收取邪靈,那都是要有一套咒語的,我根本不會啊。”
一旁的老蟒趕忙說道:“嗨,誰用你會啊,你只需要利用汲靈妖玉里面的力量來跟那個妖蠱打鬥一番,給它打服不就好了嘛!不然,照那妖蠱的殺人速度,我們這幾個人都得死在這裡。”
我估量了一下自己到卜瑾躺着的地方的距離,醞釀了一下,拖着一條傷腿,就跟戰前衝鋒一樣,大吼着朝前跑去。一下子撲到了卜瑾的身體旁邊。我看卜瑾一臉痛苦的神情,緊皺着眉毛,臉變得慘白而沒有一絲血色,呼吸也異常的沉重。她的這副模樣,我看在眼裡,心裡卻很不舒服。
但是,我知道我沒有功夫在這裡多愁善感。我二話不說直接把卜瑾的汲靈妖玉取下來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閉上眼睛等待着那種全身充滿力量的感覺。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十秒鐘……
沒有反應!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就在幾個小時以前,我在外面對付巨人祭司的時候,我帶上汲靈妖玉還有那樣強大的威力,可以讓古蜀國曆代的祭司向我跪拜,可是,短短几個小時過去之後,這塊汲靈妖玉對待我就好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轉過頭,看向張賀方他們。顯然,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他們也對我如今的狀況感到匪夷所思。
我重新摘掉汲靈妖玉,心說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說是我戴反了?
我正打算將玉牌翻轉一個面再帶上的時候,突然之間,我聽到張賀方他們那裡傳來了一陣驚呼。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有危險了,擡頭一看,爲時已晚,一道巨大的黑影一下子向我衝了過來。沒有遲疑,沒有停頓,那妖蠱徑直地穿進了我的肉體之中。
強大的力量將我整個人推倒在地。一股強烈的噁心感讓我一瞬間就吐了一地。這種感覺不同於帶上汲靈妖玉時候的感覺,那種感覺只是一開始的不適應,可是,一旦適應以後,那是一種非常舒適的愉悅感。
可是,當這個妖蠱衝進我的體內的時候,我同樣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卻並不能爲我所用,它在我的身體裡橫衝直撞,讓我片刻不能安寧,也無法使用它。
我渾身難受,跪倒在地。張賀方他們雖然害怕那妖蠱從我的身體裡飛出去去襲擊他們,但是,因爲我的身份比較特殊,他們不可能就這樣扔下我不管,於是徑直朝我跑了過來。
我痛苦萬分,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渾身的肌肉都崩得緊緊的。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老蟒的一句話——“奇怪啊,他被妖蠱上身,爲什麼七竅沒有流血呢。”
接着,我聽到張賀方說道:“我明白了,範先生是天御侍者,也就是說,他是皿器。他的身體結構與常人不同,甚至可以說是與凡人不同,所以他才能承受的了汲靈妖玉里那麼多的邪靈而身體沒有爆炸。那妖蠱應該不知道範先生就是天御侍者,是皿器,完全能夠承受的了它的攻擊,只是,因爲沒有汲靈妖玉收服這個妖蠱,它的力量還暫時不能爲天御侍者所用。”
我一聽這話,多少有點窩火,掙扎着罵道:“我、我他媽的可沒說我能承受的了,快把卜瑾弄醒,讓她把我身體裡那東西給收了。”
我話音剛落,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卜瑾湊過來的身體。我見她呼呼地喘着粗氣,但是卻似乎並沒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心中暗罵,我靠,人蠱就是人蠱,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到痛苦嗎?還是說,隨着我們這一路的各種經歷,龍卜瑾已經漸漸恢復了她之前作爲阿姝娜的記憶了,在這個過程中,她的法力增強了。
我沒有管那麼多,卜瑾祭起汲靈妖玉,已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準備工作,然後她將汲靈妖玉放進我的口中,唸叨了一句長長的咒語,等她再一次拿走汲靈妖玉的時候,我的身體總算是輕鬆了下來。
卜瑾倒也不嫌髒,把那沾滿了我唾液的汲靈妖玉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又戴在了胸前。
我們剛剛鬆了一口氣,這時候,獨眼老頭兒衝我們喊道:“張賀方,你們完成了嗎?快一點,組織的增援趕過來了。”
我們看向獨眼老頭兒,只見他嘴角掛着血水,嘴脣烏黑,像是中了什麼邪術,僅剩下的唯一一隻眼睛,現在竟然沒有眼白。在反觀那個老鬼,他仍舊是氣定神閒,在他身邊的孤魂野鬼越聚越多,那都是他這一路而來收取的亡魂。
與此同時,透過洞口,我們看到外面的山路里面有許許多多的黃色的光點,那些都是組織的車輛,它們正在拼命地朝我們這邊趕來支援。
那老兵一看到自己的支援快到了,雖然自己手下的士兵幾乎已經要被那攝血蠱弄得遍體鱗傷,而他自己在老鬼的保護下勉強沒有收到致命的傷害,這一下又精神了起來,衝我們喊道:“哈哈,我告訴你們,你們今天走不了。”
但是,我們仍然衝到了青銅樹前和獨眼老頭兒他們會合。獨眼老頭兒在與老鬼過招的過程中已經是中了許多的陰邪鬼術,此刻元氣大傷,已經無心戀戰,斌子揹着我,我們幾個人一會和就開始由黑衣人用衝鋒槍掩護,朝山洞外面跑去。
剛跑到山洞洞口的時候,突然幾聲槍響就在我們的身後炸響,那羣黑衣人跟組織的人火力交替,但是一顆子彈還是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老幺的後腦勺上。頓時,老幺的腦袋如同被摔碎的西瓜一樣被炸爛,血水腦漿噴了我一臉。大家愣了幾秒鐘,都感到萬分可惜,眼看着就要重見天日,可是老幺就在這門口被槍打死,我們只能慶幸他死前沒有經歷太多的疼痛。
我們衝出了山洞,但是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有些蹊蹺。這倒不是因爲那些組織的士兵的問題,他們在攝血蠱的侵蝕下已經變得苟延殘喘了,讓我驚訝的是那個老鬼。按理說,他一個人操縱着那麼多的亡魂,雖然說不敢肯定就能一定把我們重新困在這裡,可是起碼也能夠拖延我們一段時間,等到組織的人員趕到的時候,我們一定插翅難飛。
但是,這些老鬼都沒有做。他見我們要逃跑,只是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地看着我們,似乎一點都不着急。似乎我們跟他根本就沒有關係。他不是想要汲靈妖玉嗎?既然如此,他爲什麼不追上來?還是說,他另有隱情?
但,老鬼沒上千抓我們,不代表那老兵和其他的士兵就這麼隨意地放走了我們,他們跟着我們衝出了山洞,黑衣人們的子彈也都不多了,我們甚至有一段時間眼看着就要被那羣人給抓到了。
尤其爲首的那個老兵,更是窮追不捨,就在他擡起強準備射擊我們的時候,突然之間,空氣之中劃過一絲尖嘯。一根木棍削成的簡易矛不知從何處而來,劈空而逝,快如閃電,一下子插進了那老兵的脖子上。
我們大家略顯驚訝,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出手相救,但是,他們沒有時間考慮這個,他們必須盡最快的速度衝出去。
而我趴在斌子的背上,看着老兵遠遠的倒下去的身影,以及那個置他於死地的武器——我太熟悉不過了。
是梁贊!
他在哪裡?我四周查看,但是沒有任何的收穫。我猛然想起了之前在青銅樹旁的精舍裡面看到的人影,難道說,那個人影就是梁贊?
我們一路飛下山坡,路過黑澤湖的時候,我又一次看見了李忠凱教授的屍體。他的屍體,曾經跟老鬼站在一起,但是,現在,他的屍體竟然已經完全腐爛了,而且,從屍體腐爛的傷口不停地向外爬着這種蛆蟲。
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李忠凱教授的屍體的用途。他們把蠱蟲放進了李忠凱教授的身體中,這樣的話,當組織的人發現他的時候,只要一碰他的屍體,就會中蠱,但是,顯然,這樣的雕蟲小技並沒有難倒老鬼。
我的大腿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剛纔那妖蠱鑽進我身體裡的時候,那種難受的感覺也揮之不散,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了。我聽見獨眼老頭兒在說,“我們不能走山谷了,否則一定會跟組織的人撞上,我們走山路。”
“可是,路途太遠,我剛纔看了範先生的傷口,應該傷到了靜脈,雖然已經做了緊急處理,但是,如果走山路的話,我怕他撐不了那麼長的時間。”張賀方說道。
獨眼老頭兒的語氣很強硬地說道:“那也沒有辦法,如果他死了,我們我們只能在二十幾年後重新來過。”
爲什麼?爲什麼我死了之後要等到二十幾年以後再重新來過?我不是天御侍者,不死之身嗎?我不是皿器嗎?我不是巫宗復生的關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