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森林地底的地下水脈四通八達,覆蓋範圍很廣,雪山鎮的老人們都知道一個古老的傳說,說是寂靜森林所有的地下水最終都將流入遙遠的極北冰海深處,那裡有一個看不到底的深淵,終年籠罩着霧氣,是人間通往冥府的入口,深淵的最下面,有一條黑色的大河,這條河叫亞克倫河,也叫做冥河——因爲這個傳說,極北冰原又被稱爲冥海,是傳說中亡靈往生的地方。
不管這個傳說的真實與否,寂靜森林地下同地熱帶相互交織的地下河確是如迷宮一般,四通八達。
......
寂靜森林地底深處。
一條地下河湍急地流淌着,嘩嘩的水聲夾雜着陣陣轟鳴,呼嘯地衝擊着堅硬的石壁,當通過一個寬闊的洞口時,水速陡然變慢,轉過一個彎道,緩緩流進一個很寬廣的空間裡,這是個非常巨大的巖洞,不知經過多少年的水流衝擊才形成如此的規模,裡面陰暗、潮溼,除了輕微的水聲,看不到一點活物。
韋恩靜靜躺在溼漉漉的河畔,胸口沒有絲毫的起伏,一根錐形的紫色晶體插在他的左胸,貫穿而過,卻沒有鮮血流出;右下腹部也插着一根折斷的紫晶,同樣是貫穿的重傷,沒有流血,外翻的傷口在河水的浸泡下看起來蒼白的恐怖;亞麻色的長辮在順流而下的地下河水的沖刷下散開一團,絲絲遊動,好像河底的水藻一般。
自從被漩渦吸進地下河,韋恩隨着地下河強勁的水流漂流了整整兩天,纔在經過這個巖洞時因爲水流稍慢被衝上岸,經過地下河七拐八轉的變向,如今也不知到了寂靜森林的什麼地方。
在被吸進漩渦時,韋恩因爲連續越階使用巫術,靈魂受傷,已經處於昏迷的狀態,而且當時母土甲暴熊最後一刻爆發的“紫曜天降”,萬道紫晶攢射,其中有兩道穿過劇烈的暗涌,射中了韋恩,更有一道**了他的左胸,刺穿了心臟,這樣的重傷,就算是靈魂完好無損,也保不住性命了,更別說他這樣身魂都受到重創的了。
呼吸停頓、身體僵硬、心臟破損,這時的韋恩看起來的確是死了,但如果此刻有第二個人在場的話,就會發現雖然韋恩已經死了,但他的身體表面卻奇異的覆蓋着一股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波動,如同一個大繭一樣把他包裹於其中,一收一放,竟好像心臟的收縮和舒張一樣,極有規律,彷彿給人一個錯覺——這個身體雖然死亡,但心臟卻仍然在跳動!
這本來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河水靜靜流逝着,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那大繭奇異的收放突然間停了下來!
“嘭咚!”“嘭咚!”
彷彿一粒石子投進了水中,巖洞中驀地迴盪起鼓點一樣的聲音,緩慢低沉,如同遠古時代祭祀衆神的戰鼓,一聲一聲,似乎要把人的靈魂震盪出來一樣,隨後鼓點敲擊的速度越來越快,當快到人的耳膜承受的極限時,鼓聲戛然而止,一點微光猛的從韋恩插着紫晶的心臟處亮了起來!
在這終年黑暗的巖洞中,居然前所未有的出現了一絲光明!
亮光很微弱,時明時暗,好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要熄滅,但就是這點光芒,卻似乎擁有恐怖的炙熱一般,那根貫穿韋恩心臟的自然界最堅硬的土系礦物之一——紫晶,竟像冰塊一樣的融化開來!
“啊......”
在光點的照耀下,紫晶轉眼間全部融化成液態,從心臟的傷口裡流了進去,迅速修復起韋恩破損的心臟,也就在這時,本來屍體一般的韋恩陡然挺直了身軀,脖子後仰,痛苦淒厲的大叫起來!
而他胸口上那致人死地的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驚人地癒合起來!
就在韋恩心臟即將修復好的一剎那,一道濃郁的月色光團從心臟中溢出,咻的一下鑽進了他的右胸!
“啊!”韋恩猛的抓住自己的右胸口,豆大的汗珠從他緊皺的額頭上滾落,呼呼的喘着粗氣,彷彿一個即將溺斃的人突然浮上了水面,貪婪地喘息;胸口深處血肉撕裂般難以忍受的劇痛令他渾身篩糠般的顫抖,緊咬的牙關滲出了血絲,到了最後實在忍受不住時,韋恩“嘭”的一拳捶在身下堅硬的黑曜石上,碎石亂飛,竟砸出一個大洞!
胸口的貫穿傷很快便彌合得沒有一絲痕跡,那個光點顫動了幾下,隨即光芒大盛,陡然變成了拳頭大小的光團。
變大之後,光團照耀的範圍也迅速增大,很快就把韋恩的身體籠罩起來,眨眼間,他身上好幾處深可見骨的擦傷、碰傷便快速癒合的好像從沒受過傷一樣,而右腹部的貫穿傷,和心臟的傷口一樣,也被融化的紫晶迅速修復得看不出絲毫痕跡。
做完這些,光團彷彿有意識似的,光芒一收,重新變回光點,飄動到韋恩頭部,一下子鑽了進去!
韋恩驀然停下劇烈的喘息,猛得瞪大了濃墨一樣的雙眼,無聲的張着嘴,面目猙獰,彷彿見到了十分恐怖的事情——那光點長驅直入,居然一下子衝進了他的靈魂海中,猛烈的爆炸開來,無邊無際的光明頓時淹沒了韋恩弱小無力的靈魂,剎那過後,光芒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空蕩蕩的靈魂海!
靈魂湮滅!
韋恩一下子跌落回地下,剎那間沒了生息。
對於一個巫師來說,靈魂湮滅是最慘烈的,因爲在巫師一族中,當先知到達巫頌的階位後,就能使用一種十分神秘的巫術——“復活”!
但這種“復活”秘術只是針對那些意外死亡、靈魂未滅的巫師,自然衰老死亡的巫師,靈魂隨肉體消散,卻是不能“復活”的。
雖然不能“復活”,但與湮滅不同的是,靈魂消散,靈魂會重新分解爲純淨的靈魂元素,融入到聖骨神廟的聖約櫃中,一代代的傳下去;而靈魂湮滅卻是靈魂不但消散,連組成靈魂的靈魂元素都徹底消失,這就完全失去了“復活”的機會,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巫師即便自爆元巫圖騰柱,也不會令自己的靈魂受到傷害,因爲就算圖騰柱被毀,也只是肉體死亡,但只要靈魂不滅,就可以重新在先知的手中“復活”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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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韋恩現在,卻是湮滅了靈魂!而且還是剛剛修復好身體之後湮滅了靈魂,這急轉直下的變化,彷彿只是上天跟韋恩開的一個無聊玩笑。
靈魂徹底消失後,韋恩重歸黑暗的靈魂海彷彿一個灰濛濛的混沌世界,只剩一片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巖洞中驀然響起一陣奇怪的嗡嗡聲,好像是某種東西震動的極致發出的,細微的聲音中隱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巖洞中迴盪,韋恩冰冷的胸口上竟突然起伏了一下!
就在胸口起伏的那一剎那,原本靈魂湮滅後什麼都不應該存在的混沌世界虛空深處,也突然憑空出現了一絲一絲的黑色氣流,無數的絲狀氣流遊動着,逐漸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個黑色絲團,黑色絲團不斷聚集壓縮,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黑黝黝旋轉的圓球,然後按照一個橢圓形的軌跡轉動起來,隨即越來越多的黑球加入到軌跡中,密密麻麻,竟和天空的星雲十分相似。
沿着軌跡一遍一遍的轉動,當最先成形的那個黑球轉速到達極致時,陡然發出一聲好像蛋殼破碎的聲音,緊接着迅速裂變塌陷,一些灰色的塵埃狀物質在強大的離心力作用下脫離出去,剎那間就只剩下由精華凝集成的一點黑光。
隨後越來越多的黑球也開始重複這樣的變化,黑球變成黑光,黑光好似聽到命令似的朝着橢圓形的中心匯聚過去,而就當無數黑光聚集成一個黑色太陽時,虛空中陡然響起沉悶的轟隆聲,這聲音彷彿遠古天地間大洪荒時震裂了天空的雷霆,跨越了萬年,仍然在連綿不絕的迴響!
“轟!”
黑色的太陽再次聚變塌陷,轟然爆炸,無數的黑光射向虛空,劃出流星一樣的軌跡,而在那劇烈爆炸的中心,混沌世界的中心,韋恩湮滅了靈魂一片死寂的靈魂海中,居然憑空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黑色大殿,大殿中央巍峨聳立着一根無比粗壯的石柱,一股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
——元巫圖騰殿!
元素入體,巫元融合——這是巫靈的境界!
“嘭咚!”“嘭咚!”兩個節律不同的心臟跳動聲突然響起!
黑暗中的韋恩,猛的睜開了佈滿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