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旁,十幾道水柱似的深青色颶風飛快扭動着,四周的空氣在劇烈的撕扯下,發出尖銳的呼嘯,有着恐怖吸引力的風眼瘋狂吞噬着漫天的大雪,形成一個個高聳的白色漩渦,在沒有了雪幕的遮掩後,戰場中驀然變得清晰了許多。
在颶風包圍下,馬車周圍的空氣漸漸變得稀薄,韋恩神情一冷,眼睛微眯:“矮人,看來你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了?”
鐵昂惡狠狠的盯着兩支黝黑不起眼的鐵木箭,呼哧呼哧喘着氣,毛絨絨的臉上橫肉抖動,似乎正極力控制着怒火:“唬我麼,小子!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威脅我‘重斧’鐵昂......你是第一個!”
“我不想威脅你,但你若執意毀掉馬車的話,我就只能射殺你了......你重斧上的‘蘭帕斯附魔法則’雖然強悍,但對我來說,只需一箭,就可以徹底抹掉你鐫刻在上面的銘文!”
韋恩分開兩支箭,把弓弦拉至到七分時,瞥了眼身體微微一動的鐵昂,不經意道:“抹掉了銘文,失去了重斧,以此時的距離和弓箭的勁度,你想......你還能擋得住另一支也許刻着更厲害法則的箭嗎?”
說罷,韋恩捏着尾羽的三根手指輕輕捻動起來,一收一放,似乎在考慮是否要給懷疑自己的狂傲矮人武士展示一下自己箭法的精準凌厲和所說話的真實可靠。
不遠的對面,青色風眼的遮擋下,矮人武士狂怒的臉上火須飛舞,粗壯的身軀若隱若現。
就在兩人暗流洶涌的時候,十幾米外,被菲碧急忙叫回的愛德華和施羅德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史崔克的身後,震驚的愛德華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臉色鐵黑的史崔克講了事情的經過,最後慚愧道:“矮人的重斧太詭異,我一時大意,被他勝了兩招!”
愛德華擺擺手,拍了拍史崔克的肩膀,安慰道:“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不過現在怎麼樣了,那個矮人在和韋恩說什麼?”
“好像是關於什麼‘蘭帕斯魔法線’,韋恩說他的箭可以破壞掉重斧上的附魔法則,其他的沒聽清,不過看那個鐵昂的樣子,似乎挺忌憚韋恩!”
“什麼!”一旁正打算出手的施羅德突然驚呼道,“蘭帕斯法則!那可是矮人族的高級附魔法則之一,那柄重斧竟然用這種法則附魔過的!怪不得如此厲害——能夠增倍釋放封印的力量!”
愛德華皺了皺眉,矮人族是個人數很少的種族,善用重斧和重錘,以鍛造、釀酒和蠻不講理聞名於世,雖然沒有系統的修煉體系,但卻對精神力有着驚人的天賦,而且憑藉着天生蠻力和鍛造出色的武器,他們的個人戰鬥力也十分強悍,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他們流傳了幾千年的武器附魔術。
附魔術是鍊金術的一個重要分支,一般是通過在特異魔法材料上鐫刻咒語起作用,但矮人族卻獨創一格,不但在祖先傳下的附魔術研究上更進一步,演繹出許多極端高明的附魔法則,還通過巧奪天工的鍛造技術,創造出很多的鐫刻方法,比如血刻、精神鵰刻等,使經過附魔的武器功用更多,威力更大。
而這個“蘭帕斯法則”很顯然就是矮人族許多高明的附魔法則之一。
“那他怎麼被韋恩一支鐵木箭嚇住了?”菲碧很着急,莉娜和韋恩都在馬車上,若蠻不講理的矮人突然發瘋,那豈不是全完了!
被菲碧的話一提醒,不知爲何,愛德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羅迪克昏昏欲睡的無害模樣,暗自撇撇嘴,說道:“別忘了死靈法師羅迪克,有這樣一個兼修鍊金術的好朋友,韋恩對附魔術有一些瞭解,也不足爲奇吧!”
菲碧恍然,贊同的點點頭,稍放心下來;但施羅德卻半信半疑,羅迪克或許精通附魔術,但“蘭帕斯法則”作爲矮人族最重要的秘密,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泄露與外人知道,而且就算羅迪克真的研究過“蘭帕斯法則”,韋恩想要學會,也必須深入學習過玄奧的魔法契約學才行,但這可能麼?
還有愛德華先生,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什麼,纔會如此輕易揭過......突然冒出的念頭讓施羅德一驚,但轉念一想,卻越想越覺得道理,愛德華先生很可能知道了韋恩的身份,卻因爲感恩韋恩幫他掩飾,而掩飾的秘密就是——韋恩是羅迪克的學生,一個亡靈法師!
從這一趟冒險開始,韋恩似乎就給人一種很深沉的印象——算計地獄火狼、嗜血豺,“聖諭淨化”對抗土甲暴熊,親身做誘餌引開土甲暴熊,安然採回九瓣黑珍珠,身懷“伍德霍姆樹雷”,有一個高階死靈法師朋友,等等衆多事情,卻都一一出現在他這樣一個平凡的鄉下獵人身上,這本身絕不是巧合,倘若韋恩真的是羅迪克學生的話,倒的確說得通。
雖然這樣想着,但施羅德卻感覺越發看不透籠罩在韋恩身上的神秘光環了;然而懷疑歸懷疑,即便韋恩真是一個亡靈法師,施羅德也不會把他當成什麼威脅,除了愛德華先生的看似袒護外,這個少年也對自己衆人有恩,畢竟,自己可不是一個正義感過剩的教廷狂信徒——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對韋恩身份的所謂推斷,從頭到尾都錯了!
施羅德想着想着,目光不由地看向韋恩,但不料下一刻發生的事,卻狠狠震撼了他的眼球!
佇立在風眼之中不可一世的鐵昂,竟然猛的仰頭大吼起來,大喊道:“法克!小子,你贏啦,我認輸!”
說罷,他垂下重斧,只聽一連串“轟隆隆”沉雷般的悶響,圍繞着他的深青色“颶風之眼”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着,那十幾根分裂出的粗壯風柱轉速也漸漸慢下來,不一會兒功夫,“嘩啦啦”變成幾道風絲,幽幽拂過韋恩帽檐下的髮絲。
韋恩笑了笑,暗暗鬆了口氣,因爲覺得自己也有責任的緣故,鐵昂雖然野蠻的咄咄逼人,但韋恩卻對他印象不壞,若不是他想毀掉馬車,他絕不想像史崔克那樣殺掉他,畢竟這一切事情,都是因爲斯里蘭卡偷酒惹出來的。
斯里蘭卡頹然的歪在馬車旁,剛剛一根風柱僅僅離他五米遠,恐怖的吸引力幾乎將他全身的血液都扯了進去,若時間再長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堅持得住,現在壓力一去,他頓時覺得有些虛脫。
“謝謝!”韋恩放下弓箭,真誠說道。
鐵昂暴躁地撓了撓蓋滿雪花的灰色戰盔,深褐色的髮辮好像一條髒兮兮的馬尾,紛紛擺動起來,鬱悶道:“哼!謝我幹什麼,你這個可惡的人類小子,要不是看你年紀小,我鐵昂的重斧一定把你砍成肉醬!”
韋恩不在意的搖搖頭,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矮他好幾頭的矮人武士身前,把兩支鐵木箭遞給他,說道:“偷你酒喝的事,我很抱歉,不過已經喝了,也沒法還給你,照矮人族的規矩,醇香的美酒是可以用同樣的好酒或者是好的武器來交換的,我沒有好酒,所以只能用這兩支箭與你交換了。”
“嗯?”鐵昂疑惑地接過其中一支箭,仔細一看,立即又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氣來,閃着紅光的大眼不敢相信的看向韋恩:“‘瑞弗萊克魔法線’!你......你竟然真的會‘蘭帕斯法則’的破解方法,你......是從哪學到的!”
說實話,自始至終,鐵昂都沒相信韋恩說的什麼破壞法則、更厲害法則的鬼話,雖然剛開始聽他道出“蘭帕斯法則”時,的確有過那麼一點震驚,但下一刻,他腦袋就又魯莽起來了——別以爲講出個名字就能嚇唬我,我鐵昂從來不是膽小的人!
所以,他先前主動認輸並不是因爲怕韋恩的破木箭,而是因爲韋恩這個人;雖然偷喝了自己的酒,但他畢竟只是個少年,矮人族雖然野蠻,卻不是連小孩都不放過的屠夫,恐嚇不過想逼他低頭罷了,但想不到的是這個人類小子居然在那樣危險的境況下還敢鎮定的堂而皇之的威脅自己,光這股膽量,他就更不會動手了,因爲誰都知道,偉大的矮人武士最尊敬的就是勇敢無畏的人。
但此刻看着木箭上細小的線條和咒語,鐵昂心中卻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恐懼!他不害怕死亡,但他卻害怕不知道怎麼死的。
晃了晃手中另一支箭,韋恩聳聳肩:“從哪學到可不能告訴你......不過還有一支箭呢,不要了麼,要知道,火山酒可是很昂貴的呢!”
鐵昂愣愣的接過另一支箭,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無比玄奧晦澀的銘文,神情一呆。
“這是‘薩格雷拉炎魔法則’!”韋恩突然彎下腰,湊在呆了的鐵昂耳旁小聲說道。
“啊!”偉大的矮人武士再也受不了刺激,猛的暴吼起來,癱在車輪旁正要起身的斯里蘭卡嚇得腿一軟,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