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和硝煙瀰漫了院子,韋恩揉了揉腰,扶着牆坐起來,突然聞到身側傳來的一股焦味,扭頭看去,才發現,鐵昂躺在旁邊哼哼唧唧的**,他火紅色的鬍子正在呼呼的燃燒,就快要燒到頭髮了。
“法克!”韋恩趕忙撲過去用帽子蓋住火,使勁壓了幾下,掀起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原本矮人武士自以爲傲的長鬍須已經被燒得七零八落,彷彿被雷電劈得焦糊的大樹,幽幽的冒着熱氣。
一道魅影瞬間即至,韋恩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覺脖子猛地被一把鐵鉗狠狠扼住,從地上把自己扯起後硬生生凌空釘在石牆上,灼燒似的劇痛傳來,韋恩兩手抓着那隻夾鐵錠的大鐵鉗,使勁地想要掰開。
大漢從黑暗中走出來,走到幾步之外,冰冷的看着韋恩,說道:“你是誰?”
“呃......呃......”韋恩兩腳猛烈的踢踏着,似乎想找一個借力的地方,大漢手一揮,鐵昂身邊的重斧驟然浮起,“噌”的一下插入到韋恩的腳下。
“嘶......”
韋恩趕忙踩在重斧上,掰着脖子上夾得很緊的鐵鉗,嘶嘶的喘息一聲,“你不要擔心,我也是巫師!”
大漢身體猛地一震,亂髮下的眼睛陡然亮起來,一道火刺憑空出現在韋恩的胸口,翻滾着炙熱的火舌,韋恩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變粗很多,隨即就聽他低沉道:“證明?”
強忍着胸口傳來的火辣的疼痛,韋恩擡起右手,五指一張,一道金色的光球驟然從手心冒出,手掌一翻,金黃光球就慢悠悠的朝大漢漂浮過去。
大漢直盯着金黃光球,渾身一緊,身體周圍浮出一股淡淡的熱力,火刺突然又離韋恩胸口近了幾分,光球來到身前,大漢緩緩伸出手,用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隨即低聲驚呼道:“金元力!”
韋恩苦笑着點點頭,右手一攥,光球立時回到他手中,消失不見,他看向雙拳緊握的大漢,聲音沙啞道:“現在你相信了嗎?”
“噌!”
大漢使勁點點頭,眼睛一亮,插在石牆上的鐵鉗立時掉在地上,熊熊燃燒的火刺也陡然化成點點火星,瞬間消散。
失去了鐵鉗,韋恩腿一軟,頓時向地上摔去,大漢身形一閃,上前把他接在懷裡。
“小子,你叫什麼?”大漢的聲音仍然很低沉,但其中輕微的顫音,卻表明了他此時激動興奮的心情。
“韋恩,韋恩·普羅米修斯!”韋恩扶着牆站直身體,輕笑道。
“普羅米修斯!”大漢驀然瞪大了眼睛,渾身一震,指着韋恩結巴道:“你......你是先知!?”
......
韋恩坐在牀上,運轉了幾遍元巫力,感覺身上的疼痛消失後,睜開眼,就看到站在牀邊的達納特斯,同時也看到了門邊露出一個小腦袋的羅塔。
“達納特斯,羅塔幾歲了?”從牀上跳下來,韋恩笑着朝羅塔招招手,小羅塔看向自己的父親,猶豫着不敢進來。
達納特斯轉過身點點頭,羅塔立時歡快的跑到他身邊,達納特斯很高大,小羅塔只能抱住父親的大腿,達納特斯摩挲着兒子的頭,臉上交織着羞愧和傷心的神色,“羅塔已經十歲了。”
“十歲?”韋恩大吃一驚,羅塔又瘦又矮,他還以爲他只有七歲,不過看到達納特斯的神情,他轉念一想就知道了原因,這個強壯的男人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生活的很貧苦,光看他的鐵匠鋪就知道了,位置最靠裡,房子最破,就連鐵錠都只有兩三個劣質的,都不夠打一把好劍,沒有了收入,父子兩人連最基本的吃飯都無法解決。
“我知道了!”韋恩高興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看着好奇打量着自己的羅塔,他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叮鈴鈴亂響的布袋,遞給達納特斯面前,道,“拿着!”
達納特斯猛地擡起頭,半晌才道:“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金幣!”
“爲什麼?”
達納特斯一楞,說不出話來了。
“拿着!”韋恩把布袋一拋,扔到達納特斯的懷裡。
達納特斯呆立在那,頃刻後突然笑起來,把從布袋裡拿出一個金幣交給羅塔,道:“去買些牛肉和酒,什麼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羅塔趕忙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金幣,小嘴嚥着口水,好像已經看到了香噴噴的牛肉。
看到羅塔歡快的腳步,韋恩沉重的心情稍微一鬆,和達納特斯坐到火爐旁邊,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姓氏是雷傲,暴雪村長老阿道夫·雷傲和你是什麼關係?”
達納特斯愣了一下,神色一黯,回答道:“他是我的父親。”
“果然!”韋恩點點頭,臉上露出尊敬的神色,“阿道夫長老是火巫師中的頂尖高手,我還記得祖父帶我去看阿道夫長老的火元力進化儀式,那一次,長老用進化後的火元力——地獄火強行封住了快要爆發的笛卡爾火山。”
“嗯!”達納特斯笑起來,他的笑很硬朗,給人一種堅強的感覺,他驕傲的擡起頭,道:“那一次我也在那,那時父親剛到六十三歲,已經達到了八階巫祈的境界!”
巫族人的壽命一般有一百三十歲,當進階爲巫頌後,壽命就會變得更長,阿道夫六十三歲達到八階巫祈的境界,在高手衆多的戰巫長老會裡,也絕對堪稱領頭人物。
“霧靄之變時,暴雪村是離聖殿最近的村落,你們受到的攻擊也最嚴重,村裡的人......”韋恩本來想問村裡的人都突圍出去了麼,但他想到那夜的慘烈,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完。
達納特斯沉默了,良久之後,才低沉道:“那一天,村子裡大多數男人都去聖殿了,只剩下一百多個女人和孩子,因爲我妻子即將生產,所以我沒有跟他們一起前往,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出發,結果那天夜裡,羅塔剛出生不久,聖波諾斯教廷的異端裁決者部隊就偷襲了村子;低階的女巫帶着孩子們進地道撤走,我和一些高階女巫留下來與教廷的人戰鬥,他們人太多,實力也很強,我們一共四十三個人,擊退教廷的第五波進攻後,只剩下了六個人。”
韋恩的眼漸漸紅了,瞳孔深處,熊熊燃燒着仇恨的火焰。
“我們突圍出去後,遇到瀑布村逃出來的女巫們,她們說聖殿被毀了,有的人打算回去和教廷拼了,有的說先把人都聚集起來......村裡的女巫沒有和我們會合,我回去找他們,才發現她們都......地道被震毀了,只剩下幾個孩子,他們救出了羅塔,人們開始逃亡,人越來越少,我和衆人失散後,帶着羅塔來到這裡。”
達納特斯很悲痛,所以說得話有些混亂,但韋恩仍然聽出了這簡單的幾句話中包含的血與火和失去親人的劇痛,他攥緊雙拳,聲音顫抖地問道:“他們都去了哪裡?還有,你聽說過我的父親戴斯特羅的消息嗎?”
“戴斯特羅大人?”達納特斯想了想,搖搖頭,“我們都失散了,沒有見過戴斯特羅大人,不過聽說聖殿守護者和戰巫長老會突圍出去很多人,我同樣失去了我父親的消息,後來聽傳言說還有些巫師藏在霧靄山脈深處,前幾年還聽說有些巫師去了精靈王國,教廷還進攻過星辰礁海灣,我本想去找他們的,但羅塔還小,我害怕會......”
“你做得對!”韋恩繃緊了弦的心陡然一鬆,沒有父親的死訊,就說明還有希望,他大爲振奮的點點頭,鄭重道,“羅塔他們是我們振興巫族的希望,他們不能有事!”
“先......”
達納特斯感激的笑了笑,看着韋恩欲言又止,韋恩一愣,笑道:“你叫我韋恩就行,我現在還沒有成爲先知,只是個普通的巫師。”
“好!”達納特斯爽快的笑起來,旋即關切的問道:“韋恩,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我聽說當時先知海姆達爾大人和你一起突圍出去了,大人現在還好嗎?”
韋恩神色頓時黯淡下來,他低下頭,達納特斯見狀登時身體一晃,心中劇痛,眼中閃過一道晶瑩。
“祖父受了重傷,帶着我流亡到加納城,當時蠻族正在進攻加納城,兵荒馬亂;我安頓好祖父,出去找水,隨後加納城被攻破,我迷了路,再找到安頓祖父的地方時,祖父已經不在那裡了。”
“啊!”達納特斯驚呼一聲,道:“大人沒有死,而是失蹤了?”
韋恩點點頭,奇怪的看着他,達納特斯眉頭一皺,喃喃道:“蠻族攻城,你們剛好流亡到那,怎麼會這麼巧?”
一聽這句話,韋恩腦海中猛地劃過一道亮光,但轉念一想,卻再也記不起來了,頓時懊惱的拍着額頭,道:“我剛纔好像想到了什麼,但又突然忘記了。”
達納特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道:“加納城離霧靄山脈可不近,又位於邊境,海姆達爾大人肯定想好了什麼計劃,才帶着你去那裡,剛纔聽你這樣說,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海姆達爾大人的失蹤不是教廷裁決者乾的,而是跟蠻族有關!”
“蠻族......”韋恩皺着眉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疑惑道,“聽你這樣說,我突然也有這種感覺了。”
“爸爸......”達納特斯正待說話,門外傳來了羅塔歡快的聲音。
小羅塔跑進門,手上拎了一大袋東西,呼呼喘着氣,氣憤道:“爸爸,那個矮人醒了,正在罵你呢!”
“醒了!”韋恩和達納特斯對視一眼,高興的站起來,正要向外走去,旁邊的達納特斯突然咳嗽一聲,韋恩詫異的轉過頭,卻見他眉頭緊皺,右手斜下猛地一砍,嗓音沙啞道:“那個矮人要不要......”
“什麼?”看着達納特斯眼中閃過的殺意,韋恩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一驚,連忙擺手道:“鐵昂是我的好朋友,救過我的命,人也很好,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們的身份。”
“但是他看到我施展巫術,若是認出了怎麼辦?”
聽到這話,韋恩眉頭也皺起來,想了一會兒,他長吁一口氣,好像某件事下定了決心似的,沉聲道:“矮人是個值得信賴的種族,鐵昂脾氣雖然不好,但人很好......如果他真的認出巫術,我們就直接把身份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