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寶塔尖尖傾小鎮,壁立高千刃。夜上九層樓,醉倚天門,臥有星雲枕。
人間謊報武陵訊,空把桃源問。海上覓蓬萊,貝闕珠宮,鼙鼓忽然震。
——小詞調擬《醉花陰》。
彩綾子當時跪倒,口中連稱“罪該萬死,師父饒命!”
厲文山哈哈大笑道:“你也不必驚惶,我並不是你原來那個師父轉生,我只是偶爾的那一世裡,出生之際,被你原來師父的那一縷殘魂,種下了一點兒印記罷了!
也正因這一點烙印,我今生纔會踏上修仙之路,最終成了這九重天世界的主人。
你原來的師父,命喪於你和廣陵子紅陵子之手,也是有其運數使然的,況且主謀廣陵子與紅陵子俱都死在紀青雲的手裡,神魂俱滅,也是報應不爽。
你罪不至死,你們師徒之間的恩怨,可以說當今世上,我比你更爲清楚!所以我不怪罪你,但是卻要懲罰一二:有一個任務,你必須得替我完成,藉以洗盡前世惡業!”
“師父這分明是幫助弟子,哪裡是懲罰?弟子願意洗盡惡業!不知師父要弟子去完成什麼任務?”
“明塵道友被玄冥天那個叫做蔣離的神王抓走了,我要送你去玄冥天,你只須找到明塵道友,去他那鉢裡,做那黃泉世界奈何橋頭的職司,做千年孟婆即可!別忘了幫我捎帶點東西給他——這東西你不可以看!”
李詩劍聽了這個話,趕緊接過話說道:“師父,我夫婦陪彩師妹一起去玄冥天那邊找明塵道友吧。”
“不必,你另有事情要做。”
“不知師父讓弟子做什麼?”
“你帶上你媳婦薛丫頭,跟陸三丫一起去玉皇天那邊,尋找你師妹翠翠和三丫的丈夫小棒兒,如有可能,把他們帶回九重天世界來!
畢竟這邊我是主人,雖說天無私覆地無私載,一個小諸天世界主不應當有私情偏心,但若沒有明塵道友的幫助,我又哪裡能得到這一場大機緣?所以啊,帶了他們回來,我總能照顧得一些嘛!”
厲文山的要求,李詩劍自然也不打拗口,薛小妹呢,就算是有意見,這個情況下也不敢說什麼的,此際唯有夫唱婦隨,跟在李詩劍的後面亦步亦趨了。
厲文山哈哈大笑:“薛丫頭,你是捨不得那女王的寶座是吧?你只管隨詩劍去,我也不虧待你!”
說到這裡,厲文山又向彩綾子道:“你現在可以服用養魂丹去了。”
——到了第二天,陸三丫精神飽滿地醒來,來見厲文山,卻見李詩劍和薛小妹都在場,陸三丫不認識薛小妹,卻是認得李詩劍,當即施禮,口稱“李師叔。”
李詩劍還禮。
厲文山爲陸三丫介紹道:“三丫,這位是你李詩叔的道侶,你就喊‘薛師叔’吧。”
陸三丫當即施禮,口稱:“薛師叔好!”
薛小妹也即還禮,只是淡淡一笑,略示意思:“三丫道友不必多禮。”
厲文山笑道:“你不要喊她道友,叫她三丫,或師侄就行——他阿爸就是托鉢僧明塵,孃家姓陸。”
原來厲文山知曉這薛小妹出身,情知她對於人際稱謂多有不明,就此多說一句,是爲薛小妹解釋,也是指點。
陸三丫早已接過話說道:“師叔言重,叫我三丫就行了。”
於是薛小妹心中一合計,將“三丫”和“師侄”兩個稱謂並列,就又稱了一聲“師侄三丫”。
李詩劍不由得笑道:“這個不妥,不如倒過來,叫‘三丫師侄’,倒是不錯。”
薛小妹聽了,不由得嬌嗔:“喂,丈夫,你怎麼不早說!”
陸三丫礙於自己是師侄,晚輩,見此情景不好意思,只是抿嘴一笑,忍住。
厲文山卻是哈哈大笑,笑畢,又復嚴肅:“詩劍,你帶上你媳婦兒,跟着三丫去太皇天那邊。我這就送你們過去。”
李詩劍道了一聲“是”,厲文山遞過來一件法寶,卻是一具柄雷電霹靂劍,品階頗高,也是九品靈器。
李詩劍接了,謝過老師,隨即與薛小妹進入了陸三丫的追風靈船。厲文山叮囑道:
“詩劍,你和你媳婦兒先陪三丫找到小棒兒,然後再去找翠翠,當然,也可以相機行事。我要求你這一去,遇事要以三丫爲首來拿主見。”
李詩劍心裡不明白厲文山爲何這麼要求,卻也大聲答曰“是!”
“是”字猶未落音,厲文山心意動入,追風靈船就出了九重天世界,穿過界壁,飛行之處,正是太皇天廣明世界——
這裡離九重天世界最近,只有一層界壁隔開,當初翠姑和小棒兒被無根和尚送入太皇天世界,也是先到這裡的。
厲文山送走李詩劍、薛小妹和陸三丫進入太皇天世界後,等到彩綾子醒來,又送她進入玄冥天世界去尋找托鉢僧。
卻說李詩劍、薛小妹以及陸三丫在追風靈船裡,一到玉皇天廣明世界,便任由陸三丫駕馭追風靈船飛行。
此時薛小妹在追風靈船裡,就向李詩劍說道:“喂,丈夫,你那老師,我記得數月前他還只是靈道八九階,怎麼現在這麼厲害,我是一眼看不出他深淺,心裡倒是有些怕怕呢?”
“估計老師他必是得了奇遇!”
“嗯,應該是的。可是他這麼一下子把我們抓了來,害得我沒法子跟你去見兩位阿媽了。你說那天同府裡十分繁華,喂,丈夫,你能跟我說說不?都是怎麼樣的繁華?比我們大雪國的京城還熱鬧嗎?”
李詩劍聽了,也就爲薛小妹描述一番,下界凡塵俗世京城之繁華,果然是薛小妹聞所未聞,一時間惹得她心中是十分嚮往。
陸三丫呢,雖見過太平汗國西京天同府京城,卻是見過自家的南平汗國京城繁華的,又且受託鉢僧的影響,頗有出塵意味:
“薛師叔,塵世繁華,不過是煙花易冷,凡人生於世間,不過是匆匆過客,百年而老,哪裡比得上我們修仙,自由自在,跟天地一樣壽命,賞風月永遠恆久啊?”
薛小妹聽了,有些發嗔,就說道:“三丫師侄,你是見過了的,當然覺得無所謂,我不是沒見過嘛。”
李詩劍就回想起剛剛趕到天涯路口時的情況,不由得說道:“就是老師不抓我們來,我們也去不成的啦,小妹,我當時看得清楚,天涯路口是突然間封閉了呢。”
薛小妹聽了,就不再向陸三丫發嗔,向李詩劍說道:“喂,丈夫,你說的也是,我也看到了——不過,我以前聽說,天涯路口每次開放都要開放好多天,怎麼這一回纔剛剛打開就關閉了呢?還有那異常天象,一開始真嚇人,一轉眼卻是天清雲淡,風和日麗的。”
李詩劍道:“小妹,這個麼,應該是跟厲老師做了九重天世界主大有干係的。”
陸三丫駕馭追風靈船,三人邊說邊前進,飛不多久,看看面有一處大山,極具高峻之態,頗有雄偉之姿。
李詩劍讚道:“好雄峻的山!只是不知山中有沒有修仙之人哪。”
薛小妹不解:“喂,丈夫,你爲啥想知道山中有沒有修仙之人呢?”
李詩劍笑道:“馬上你就明白了。”
說到這裡,李詩劍轉向陸三丫道:“陸師侄,我們先到山裡看看,若是有修仙之人,就便打聽一下有沒有知道小棒兒下落的,可好?”
薛小妹聽了,恍然大悟。陸三丫聽了,當即駕馭追風靈船,直飛入大山深處,盤旋一圈,竟是不見有任何修仙者活動的跡象!
好在追風靈船當空盤旋之下,發現山南腳下倒是有一處村鎮。於是陸三丫收了追風靈船,三人並肩徒步,就往村鎮裡來。離得近來,看得許多行人,都是先天境界修爲。
細說起來,陸三丫修爲境界最低,也才只是靈道七階,李詩劍已經是仙道初階了,薛小妹卻是仙道四階修爲,這三個修爲境界比這路上行人都高。路上行人的修爲,本不入這三人法眼,但是,個個都是先天境界修爲,卻讓三人驚訝了。
陸三丫首先表示驚詫:“李詩叔薛師叔,你們瞧,他們個個都是先天境界哪!”
薛小妹聽了也附上一句:“嗯吶,這裡竟然沒有一個凡人!好厲害!”
李詩劍則是補充一句:“這裡個個都是先天境界,那麼高手的境界修爲必然絕對高超,看來我們要小心些,免得出岔子,”
陸三丫道:“李詩叔,你向來是膽大心細,有勇有謀,當年在下位世界打天下時,侄女兒就聽聞你的鼎鼎大名啦!我呢,卻是粗枝大葉之人一個,你可得爲我和薛師叔當家作主喲。”
李詩劍笑道:“我思了半天想了半年,考慮到現在,聽了你的話,纔算是突然間悟出了厲老師的意思了,怪不得他讓我們以你爲首。”
薛小妹奇怪道:“喂,丈夫,爲什麼?你悟出了厲老師的什麼意思?”
陸三丫聽了直搖頭,嘆道:“厲爺爺的意思,俺是不懂得的。”
薛小妹也道:“是啊,三丫師侄,我也不明白。”
李詩劍笑道:“‘一人行則得友,三人行則損一’,又曰,‘損下益上’,厲老師這是爲着我們考慮,我是完全明白了,至於你們不明白,也不要緊,反正是有人明白就行了。”
薛小妹和陸三丫都問道:“明白了什麼?”
李詩劍道:“厲老師這麼要求,自然是爲着我們三人同行,一路和諧嘛。”
說話之際,看看接近了村鎮的大路口,三人落下塵埃,並肩前,欲入鎮中。
這一處村鎮,比一般的村子大得多,比一般的鎮子卻又小些,但規模總是按一級小鎮佈置,但見街道兩條,十字交叉,交叉處之中心,卻是一座尖尖古塔,高有九級,直欲入雲。
塔下,沿街看去,民居店鋪,小樓門面,鱗次櫛比。
三人入得街道中來,但見街道甚寬,行人卻是不多。李詩劍拉住一個路人問道:“這位老人家,請教此是何地?”
“你看到前面十字街心的寶塔了不?”這老者一副驕傲自豪的口氣,賣着關子說道。
李詩劍聽了,心中暗道:問路當問年長者最佳,不想我詢問的這位,卻是一個愛賣關子的老叟!
心中這樣想,李詩劍嘴裡卻更是客氣:“老人家,看到了寶塔了!”
說話之際,李詩劍將“寶塔”二字咬得較重,迎合着老叟的味口。
果然老叟聽得高興,當即說道:“看到了寶塔就好!”
李詩劍正要再問,忽然聽得一通鼓聲震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