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風塵一望迢迢路,有多少,當時誤。際遇從來皆有數;浮沉誰料,輪迴誰度,度到靈明處。
春花秋月朝復暮,弱水匆匆自流去。倒影重重山色故。水流山在,孤舟橫渡,似此涵今古。
——小詞調寄《青玉案》。
當時托鉢僧詢問了柳小蠻之後,打聽清楚了柳小蠻丈夫與兒子做苦力的地方,哈哈笑道:“原來大冶山到此地不過是三十萬裡,你隨老衲我走上一趟,救了你那丈夫和兒子,今夜便可打個來回。”
柳小蠻聽了,趕緊說道:“侯爺不可!”
托鉢僧聽了,疑惑問道:“又怎麼了?有什麼不可以的?”
柳小蠻道:“侯爺,若是您願意救我的丈夫和兒子,還請您明天早上到仙安殿面君之時,向國主奏請,然後就可以憑國主之令,救我丈夫和兒子來到侯府這裡了。”
托鉢僧笑道:“若是我不面君,直接去接了你丈夫和兒子回來,就不可以?”
柳小蠻深深地福了一禮,哽咽道:“承蒙侯爺您看顧,小蠻我既不蒙羞,又能救回丈夫和兒子——小蠻在此先代他父子倆謝過侯爺!
只是,我丈夫和兒子,一旦離開了大冶山礦,仙國必然就會發現;我們一家三口團聚了,可是侯爺您的罪過也就來了,國主不會坐視,置之不理的。小蠻又怎麼能讓侯爺您因此擔上罪名?所以呢,還請侯爺您明天面君奏請之後再去大冶山吧。”
“原來如此,好吧,待老衲我明天上仙安殿面見了國主再說吧。”
“感謝侯爺!”柳小蠻跪下叩頭,臉上仍有憂色。
托鉢僧道:“柳侍衛,你怎麼還一臉憂鬱,心事重重啊?”
柳小蠻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半晌才說道:“侯爺,聽說您有隨身仙府,不知能不能借步說話?”
托鉢僧聽了,心中一動,料想柳小蠻此說必有緣故,當即說道:“有!你隨我進來吧。”
托鉢僧手裡並沒有隨身仙府,或者說有,也就是那黑鉢,當時二人進入黑鉢之內,直入黑鉢大殿。
大殿裡,托鉢僧微陣的雷仁、萬法亭、九長老、顏三長老等人都在盤坐修煉。厲文山有自己的房間,陸三丫有自己的房間,柳小蠻進來後,自然見不着厲文山和陸三丫,但是,眼前三十多個修仙者。卻也讓柳小蠻吃了一驚。
柳小蠻見衆人都在靜坐修煉,生怕驚動衆人,不敢邁步。托鉢僧看得明白,心念一動,二人出了大殿,直落向大殿下方世界裡去了。
前文說過,黑鉢之內的下方凡人世界,如今已是億萬裡廣袤,二人隨便選了一處小山,降落下來後,托鉢僧道:
“柳侍衛,在我的‘隨身仙府’裡,沒有什麼人能偷聽我們的談話,你有話就直說吧。”
柳小蠻又要跪下,托鉢僧道:“不必!柳侍衛,把事情說清楚也就是了,何必下跪?”
柳小蠻站了起來,說道:“侯爺,仙國王府,包括其他的公府侯府,都設有聚靈陣以供修煉;那聚靈之陣內都設有三觀鏡,用以觀察仙國臣子,自從來了個心鏡上人能煉製隨身仙府,仙國臣子都盼望能得到國主賞賜此寶——在隨身仙府裡面,便可以不被三觀鏡偷窺監視。”
托鉢僧聽了,心中暗道:剛纔我見她提出要借一步地說話,便料想到了這一點,聽她這麼說,果然如此——這仙國國主如此做法,豈不大失人心?
托鉢僧心下思忖,未及開口,柳小蠻又道:“侯爺聽了奴婢的話,萬不可動怒,見於顏色。仙國這這個做法,其實是針對奴婢這等人的。”
“嗯?爲什麼這麼說?”
“仙國各王侯將相公侯之府,都有聚靈陣以供修煉,不過,那三觀鏡其實是有開關的,每月之內,只要打開兩到三天,以便仙國檢查各府姬妾是否爲主子盡職侍寢。”
托鉢僧聽到這裡,心中大爲憤怒,連道:“豈有此理!真真是豈有此理!”
柳小蠻道:“侯爺不必動怒,這種檢查,也不過是初時緊,後來鬆罷了。倒是明天晚上,爍珠娘負責侍寢時,侯爺您可要防着那賤人一些。”
托鉢僧不由得問道:“爲何這麼說?”
“報告侯爺,那個賤婢被抓來做俘虜時,只是自己一個——她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貨;她曾經爲多位王侯侍寢過,按說早就應該脫了籍,領了人頭證,成爲仙國的自由民了!然而,她卻是被國後特別挑選進了八佾營珠字陣中——好多人都懷疑爍珠娘這個賤婢是另有所圖。”
“竟有這種事情?照你這麼說,難道天陣仙國對老衲我還有什麼企圖麼?”
“侯爺,爍珠娘這個賤婢厲害着呢,據說三百多年前,她曾經逃出天陣仙國,跑到妖域那邊去了,不想幾年時間過去,她又自己跑回來,重入八佾營了——
人們都傳說她曾經與一個妖修私通,生有私生子一個,卻被她隱藏了起來,這件事情,雖不是是盡人皆知,但也頗有知曉的。
不過,那私生子,人們都沒見過,有人猜測是被她掐死了,這個話傳了一陣子,後來就沒有人再提起她那私生子的事情了。
侯爺,天陣仙國對您有沒有什麼企圖,奴婢不知道,但是,天陣仙國對於像您這樣的新貴總是要觀察一段時間的,這也是一種考察吧。至於爍珠娘,奴婢認爲,那個賤人必是對您有所圖謀,您一定要防着她些。”
“既然如此,老衲我心裡有數,留心一些也就是了——老衲我一個大和尚,有什麼可讓別人不放心的?至於爍珠娘,老衲我不妨靜觀其變也就是了。”
此時托鉢僧早已明白了,感情這正副內侍衛長,都得爲自己侍 寢,而且仙國還在聚靈陣中暗設三觀鏡監視;這兩個侍衛長之一的爍珠娘,大約是負有監視自己的使命的了。
此時黑鉢外面,天色放亮,正是日出東方,其道大光。
托鉢僧與柳小蠻出了黑鉢,再次出現在百衲侯府密室時,賊和尚就想伸手去關掉那三觀鏡,柳小蠻慌忙阻止:“侯爺,不可以關掉!要關掉,也得等過了明晚才行。”
托鉢僧聽了,心中早已明白,哈哈一笑,說道:“也罷了,不關就不關,便是永遠不關掉這三觀鏡,又有什麼影響?哈哈!”
托鉢僧大笑着走出了秘室,柳小蠻低首斂眉跟在身後,二人出了地下室,剛要轉入百衲侯府客廳,早有爍珠娘迎上前來,彎腰施禮:
“奴婢見過侯爺!見過柳侍衛長!”
托鉢僧一笑:“不必多禮!”
柳小蠻也向爍珠娘還施一禮,道了一聲:“早安!”隨即轉身出去沏茶。
待托鉢僧入座,柳小蠻出了客廳,爍珠娘眼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嫉妒之意,款款走上前來,一臉嫵媚,說道:“侯爺昨夜安好?”
托鉢僧哈哈一笑:“很好,很好,很是安好。”
“侯爺安好,奴婢十分高興!”
“嗯嗯,”托鉢僧漫不經心地敷衍着。爍珠娘趨前,爲托鉢僧捶肩捶背,邊捶邊說道:“侯爺,今晚奴婢也當伺候您,還望侯爺您一視同仁,莫要有偏有向啊。”
托鉢僧口中“嗯嗯”地模糊應答,心中暗思如何應對今晚之侍寢這個麻煩。那柳小蠻也已沏了茶來,托鉢僧伸手接了,正要啜飲,只聽得一羣鶯燕之聲,卻是那一衆內侍們到了堂上,都向托鉢僧福了一福,口中都道:“給侯爺請安!”
托鉢僧放下茶,擡手示意,衆女修仙兵內侍齊齊退後,只留柳小蠻與爍珠娘近身服侍。
此時托鉢僧才得以端起茶來,細看時,只見茶色猶如琥珀,香氣輕浮透鼻,輕輕一啜,只覺得有無數種香味,既紛繁,又各不相擾,不由得就讚道:“好茶!”
柳小蠻笑道:“侯爺,此茶本是國主所賜,名曰‘風情萬種’,乃是採集了一萬種仙茶樹葉,製成茶磚,各大王府侯府,每年只分得幾塊磚茶——這個茶當然是上好的啦!”
爍珠娘聽了,媚聲說道:“哎喲,柳姐姐說得可真不錯,侯爺,您飲這風情萬種茶的神態,可真是讓奴婢心動呢!”
托鉢僧聽了,情知這爍珠娘一語雙關,言外有意,於是出言便有微諷之意:“你心動什麼?若是想喝,壺裡還有,自己倒上一杯也就是了。”
爍珠娘捶背節奏略一停滯,笑道:“侯爺您說的啊,奴婢有僭,要倒上一杯了啊!”
正說話之際,有百衲侯府外侍衛長入廳報告:“報告侯爺,仙安殿早朝時間將到,請侯爺您移駕趕赴朝會!”
托鉢僧點點頭,說道:“好!”
那外侍衛長就浪聲漫調地唱道:“侯爺出行,備好東君車啦——!”
於是托鉢僧起身出了客廳,有柳小蠻與爍珠娘左右服侍,送到大門裡側;托鉢僧跨步出了百衲侯府大門,坐上東君車,直飛天陣仙國仙安殿而去。
到了仙安殿時,國主洪恩上人尚未坐朝,托鉢僧與衆仙卿仙大臣不熟,獨自立在一邊,早有一人足踏祥雲,一步跨過,便已來到了托鉢僧的面前,擡手一拍托鉢僧的肩膀,笑道:
“百衲侯爺,你的賽猴酒後勁兒不小啊!今天散朝之後,本王還請,望侯爺賞光,到本王家中小飲幾杯。”
這說話之人,就是仙國兵部大陣長,忠親王洪信了。洪信一邊跟托鉢僧說些親熱的話,一邊廣邀同僚,道是今天宴請百衲侯,敬請各位同到王府小飲。
又有兵部執宰杜自美也走過來跟托鉢僧說話——有忠親王和兵部執宰跟托鉢僧這麼一番親熱交談,衆仙卿大臣也都湊了過來,跟托鉢僧廝見敘禮,寒喧起來了。
托鉢僧雖是忙於應付諸仙卿大臣,卻也分明聽得,衆仙卿大臣之中,有人隱隱地冷哼了一聲,分明是對自己極爲不滿的腔調——托鉢僧循聲看去,那發出冷哼之人,可不正是心鏡上人麼?!
托鉢僧一眼瞅得清楚:心鏡上人這廝分明已經達到了仙道初階!
托鉢僧瞧他心鏡上人也是心裡不爽,正要出語諷刺,就聽得仙鍾轟鳴,有內侍仙官出現在仙安殿大殿前,浪聲漫調地唱道:
“國主坐朝,衆臣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