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別去人無味,相憶酒千鍾。醉來悄倚池柳,仰首望蒼穹。天上幾顆星子,水裡幾多黯影,都映到心中。難做扁舟客,暫入藕花叢。
蓮葉清,蓮香細,月朦朧。舉杯邀請,紅上暈臉醉芙蓉。欲待伊人長伴,卻恨西風愁起,凋謝盡空空。漫作及時樂,如坐水晶宮。
——閒詞《水調歌頭》,略寫李詩劍,不專心修仙,有許多凡人相思。
卻說當時,徐文虎跟在李詩劍的後面,也是撲入水下,師兄弟二人在水下進行了一番不成商量的商量之後,徐文虎在前面,李詩劍跟在後面,在沙河泉水底摸索尋找那陣門。
然而,這水下尋找陣門,哪有那麼容易?好在徐文虎作爲靈道初階者,神識外放,查找起來,方便了不少。
徐文虎此前本也聽高福俊說過,沙河泉水底下有陣法的機關要害,只要碰到,就會陷入陣法,被那陣法殺死,所以,徐文虎自然是小心翼翼地。
這沙河泉水底,面積之大,以河寬而論,足有數里路之長,而單以在山谷內這一段流程計算,也有三十多里路長短。
徐文虎的神識外放,在這沙河泉水底下,大約是在自身周遭五里左右。說起來,徐文虎的神識外放,恰好是如雷達掃描一般,從河底東岸到西岸,來了個全覆蓋,但是,二人卻須往前摸索。
從入水之地起,二人就水下向上游,也就是沙河泉的源頭那泉水出處尋去。
李、徐二人入水之處,正當沙河泉山谷內這一段水程之三分之一處,也就是說,二人從入水處到泉眼處,這一段水底世界的“旅遊”,足有二十里路要走。
如此說來,以徐文虎的神識覆蓋面講,似乎應該是很快就能找到纔是,然而實情卻並非如此。
以修仙者的修爲境界而論,修爲境界越高,在其神識覆蓋之下,所有物事,發現度越高,速度越快。
若是以一個仙道境界的修仙者來到這水底,以神識外放,大約一息之間,便能將神識所覆蓋下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以此時的徐文虎來看自己神識覆蓋下的事物,卻是要一一辨認,才能弄清。
更何況,徐文虎還要小心查找那機關要害之所在,以防止誤觸陣法而身陷絕境呢。
是以徐文虎雖是神識外放,但往前行進的速度卻並不快,一是實際修爲境界和能力限制快不起來,二是生怕誤觸機關也不敢快。
好在徐文虎與李詩劍人在水下,這沙河泉之水足夠深,足夠他們避開心鏡上人的探查,也好在心鏡上人此時只在河岸上佈置人手,根本就沒想過以神識投入水下來探查他兩個。
卻說徐文虎在水下摸索,功夫不負有心人,大半天過去之後,徐文虎果然發覺了一處異常:
前方數丈外的一塊石頭,看起來不一般。首先,這沙河泉水底的石頭,一般都是塊頭不大的鵝卵石,然而,這塊石頭卻是不小,足有一盤磨那麼大。而且,這塊石頭,其狀渾圓如球,如此規則之形狀,絕不是天然所能形成。
徐文虎招呼李詩劍,神識傳息道:“師弟,看到沒有?前面那塊石頭比較獨特,我估計,可能就是河底大陣的機關要害所在!”
李詩劍苦於無法表達,只能點頭表示同意。於是二人慢慢向那大石靠近,纔剛接近到大石三尺之外,徐文虎走在前面,先一步感受到了那石下透出的似有似無的殺氣。
徐文虎心中透亮:這必然就是了!
李詩劍雖是跟在徐文虎身後,卻也不是瞎子,一見徐文虎的反應,心裡也是明白了。
徐文虎轉臉向李詩劍,神識傳息道:“師弟,就是這裡。”
李詩劍點頭。徐文虎又道:“師弟,我們繞過這裡,再往前面找找看,看看陣門在哪裡。”
李詩劍依舊是搖頭不算點頭算,點了頭,表示同意嘍。於是二人繞了開去,又向前面找去——不想這一回再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二人無奈返回到大石所在,徐文虎雖能神識傳息,卻一時無有好計,李詩劍心中倒是有了一個想法,然而卻是無法表達,屢屢給徐文虎打手勢,徐文虎連估加猜,卻也是半天猜不着。
李詩劍一急,打手勢讓徐文虎後退,這一回,徐文虎看明白了,卻還問道:“師弟意思是讓我後退麼?”
李詩劍點點頭,徐文虎後退,李詩劍又伸手拉着他,再後退數步,然後立定身形,這才彎腰撿起數塊小卵石,先用了一分力氣,將一塊石頭投向那大石,只聽似乎有“砰”的一聲響過——
眼前卻是沒有絲毫反應:那大石紋絲不動,沙河水如前往身後的下游流淌。
過了約摸一分鐘的時間,李詩劍又投出一塊卵石,這一回,用了二分力道。只見石塊撞擊在那大石之上,又是似乎有“砰”的一聲響過,眼前一切仍然如常。
徐文虎看到這裡,心中早已明白了:一個陣法,就如一張蜘蛛網,網上任何一點震動,整張網上都能感應得到。若是托鉢僧和厲老師他們注意觀察,則必然會發現陣法異動!
——師弟這一招真高明啊!
徐文虎心中暗贊李詩劍心思巧妙,卻只是豎起了拇指,表示一個贊,就繼續看李詩劍投石擊石。
李詩劍第三次用了三分力氣投出石塊,這一回,果然有了一絲動靜,只見那大石就如欲在風口滾動,但也只是略動一動便停。
然而這一動之下,便有殺氣發出!只見一道殺氣,激得水流突變,形成一道漩渦,將那石塊一絞而粉碎!
那殺氣餘勢未了,向水面上飛去了——所好者,這殺氣泄露不大,並不曾真的透出水面去。
李詩劍見了,心中有了數,當即又撿起數塊卵石,是每隔數分鐘便用三分力氣,投出一塊石頭去撞擊那大石。
卻說大陣深處,托鉢僧等人多是在閉關靜修,畢竟這大陣有聚靈之效,秘室空間內靈氣充足,宜於修煉。
不過,托鉢僧本人卻是並不曾閉關修煉,因爲他那黑鉢,吸收了靈氣,自然會反哺本主。
托鉢僧在那陣底諸室之最上層一間,對於陣法的感應確也是十分清楚十二分真切——由於所學的陣法知識出自陣道高手天陣子,所以如今托鉢僧、厲文山、小棒兒三個,對於陣法一道,也都可以說是精通了。
——說起來,此時的托鉢僧,打個不恰當的雙喻,他果然如是蜘蛛網上的大蜘蛛,對於蛛網上任何一個方向任何一點的動靜,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托鉢僧雖不曾閉關,卻也是閉目盤算。原來,托鉢僧一直在盤算着,怎麼才能去那明宗,弄他一票,弄些明宗的道器來餵養自己的黑鉢。
托鉢僧當時是心頭空明,驀然警覺:嗯?這是怎麼回事?那陣法機關之所在處,怎麼老是有所衝擊?這分明不是流水衝擊,而且這衝擊還挺有規律的,每數分鐘便是來這麼一下子!
莫非有人發現了這個聚靈脩煉的寶地?不行,這裡現在是我們的了,豈能再容他人來老衲這臥榻之側酣眠?待我出去看看!
想到這裡,托鉢僧心意一動,隱身鉢中,鉢如微塵,循着陣勢通道,瀟瀟灑灑地出了陣,立足之處,卻正是岸邊陣門所在。
托鉢僧擡眼看時,只見陣門所在處標識物已蕩然無存!再看時,不遠處的左前方,一座大型半露天式的場館赫然在目!
此時托鉢僧是人在鉢中,身形不現,那岸邊起來設伏之人,自也是發現不了托鉢僧;然而,托鉢僧卻是早已發現了他們。
托鉢僧此時雖不知設伏的這些人都是什麼勢力的人,卻也知道這些人必是不懷好意,說不準,水下那試探攻擊大陣機關要害的人,正與這些人是同夥!
想到這裡,托鉢僧駕馭黑鉢,急忙入水,往那水下大石所在處潛來。
一到大石附近,托鉢僧就看到兩個人立在水底,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投小石擊大石!
托鉢僧心中不由得一愣:這不是徐文虎和李詩劍麼!
托鉢僧當即收了鉢,現出身來,招呼他兩個道:“文虎!詩劍!”
托鉢僧的聲音,以神識傳息法發出,直透入二人心底。徐文虎與李詩劍聽了,心頭都是一震,大喜過望!
二人轉了臉,都是眼露喜色。托鉢僧此時早已知道他兩個竟是用了這個法子來尋找自己的了,當時神識傳息道:“你兩個別動,由我安排!”
二人自是不動,托鉢僧手中黑鉢閃過,將二人請入鉢中,自己也是跟了進去。
同時,黑鉢再一閃過,到了陣門之外,悠悠然回到陣法裡去了。
李詩劍人到鉢裡,一見托鉢僧就先行問道:“多謝明塵道友您幫忙——翠姑她在這兒吧?”
托鉢僧聽了,微微一笑,說道:“其他人都在各自的房間裡閉關,這個房間卻是居我住的——文虎這才十年不見,就進入了靈道境界,進步挺大喲!特別是詩劍,你現在也是真道境界了,更是來到了這一界,可喜可賀呀!”
此時,眼前景物一變,托鉢僧帶着徐文虎和李詩劍回到那秘室最上層房間。
李詩劍正要繼續說什麼,卻是因此停了話頭。托鉢僧卻是話頭一轉,反問道:“你們兩個說說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於是,徐文虎李詩劍兩個,就一五一十地給托鉢僧講了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至於徐文虎重回那下位世界,接了李詩劍,二人一路渡過北海,穿過萬里沙大沙漠,因此李詩劍才能來到這一界——這麼一回事情,徐文虎也給托鉢僧說了,又且補充了高福俊的一些事情。
當然,講到高福俊時,徐文虎特意迴避了涉及到翠姑的方面,畢竟李詩劍此時也在當場呢。
托鉢僧聽明白了這一切,對於李詩劍身有龍氣,以及前去儒宗報名被拒之事,也是頗有些憤慨。
不過,托鉢僧卻是先向徐文虎道:“徐道友,可真有你的,你居然跑去那邊世界把詩劍給接過來了;還跑去蕭關逼降了紅毛國!還有你設下那什麼國師館收授修仙學徒,都是妙想天開呀!”
徐文虎笑道:“設立國師館,招收修仙學徒,卻不是我的主意,這是詩劍師弟的高招兒!不過,我的事兒可就來了,我以後每年都得回下位世界去培訓他們。
不過,史強生史兄弟現在是副館長,他那修煉勁頭兒可大啦!我臨來時,他還託我轉告翠姑師妹,叫她放心,他這做哥的現在不再頹廢了。”
托鉢僧道:“既然這樣,那他爲何不跟你們一塊兒過來?”
徐文虎笑道:“他大約是有什麼想法,暫時不願意過來呢。”
托鉢僧聽了,笑道:“也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我倒是曾經在那黃州見過他一次,他一回,他半夜三更地跑去哭他老婆,倒也讓人悽慘,害得老衲都陪着傷心了一陣子呢。”
李詩劍聽了,插過話來說道:“唉!他是翠姑師妹的哥哥,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據聽說他特別恨我弟弟。我弟弟他,卻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托鉢僧聽了:“我感覺史強生是個性情中人,但脾氣有些怪。不過,他怎麼會跟你弟弟結了仇?詩君他竟已是早已亡故了麼?”
李詩劍道:“依徐師兄的判斷,我弟弟他應該是心鏡上人害死的,我來到這邊,就是要努力修煉,儘快提升修爲——我要殺了他心鏡上人,給我弟弟報仇!”
托鉢僧聽到這裡,就向李詩劍道:“詩劍你現在才真道二階,你修的是什麼功法?露兩手給我瞅瞅吧。修爲境界達不到,想報仇,那可不容易呀。。”
李詩劍聽了,說道:“我此前所修煉的,乃是厲老師傳授給我的《觀魚大法》,現在所修煉的,乃是徐師兄傳授給我的禪宗《因聲見相》功法。”
於是李詩劍就使了兩招,托鉢僧如今的眼光自是遠勝從前,當即指點了幾句,這才說出一席話來。
托鉢僧這一番話說出來,可就是等於註定了明宗要遭劫嘍!
——當然,這一番交談,托鉢僧就此明白,外面那建築,以及外面那潛伏之人,竟都是明宗之人,且應該與心鏡上人有關!
指點了李詩劍之後,托鉢僧怒道:“這心鏡上人也太猖狂了!哼,明宗,老衲正想去他們那邊撈點兒外快呢!”
徐文虎道:“明塵道友,您要去撈明宗什麼外快?”
托鉢僧哈哈大笑道:“我這法寶,貪吃他明宗的道器,所以,我要去弄點兒來餵養我這法寶啊!”
徐文虎聽了,既是佩服又是驚訝,卻也無語;心中暗道:“我現在連一件道器都沒有,不如跟明塵道友一起,請他幫我弄上一件來擺擺弄!”
於是,徐文虎說道:“明塵道友,咳,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說不當說。”
托鉢僧笑道:“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早已不是外人,你又何必見外?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
徐文虎笑道:“道友您若是去那明宗弄了道器來,希望能給我留一件。”
托鉢僧笑道:“這麼點兒小事,好說!不過現在我手裡沒有道器給你。”
徐文虎笑道:“這個麼,當然不是現在,不過,要是去明宗那邊撈外快,我陪你一起去!”
托鉢僧笑道:“好!”
李詩劍也來了興趣,問道:“明塵道友,我這真道境界修爲的人,可不可以使用道器?”
托鉢僧哈哈大笑:“怎麼用不到?只是沒有道器罷了,若是有時,你自然也能用得上!”
李詩劍笑道:“若是能用上,那我也要請您給我留下一件。”
托鉢僧這一回笑得更歡了:“哈哈哈哈!好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們就行動——你們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