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獨學多困惑,互助有心得。畫地徒爲牢,閉門難造車。孤株不成林,單箸易斷折。大道三千法,問君識幾何?
——小詩道罷,書接上章:當時面對邀請,九長老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於是托鉢僧隨手一擲,黑鉢掠過,九長老、李詩劍,厲文山與托鉢僧都到了鉢內空間那大殿裡。
此時李詩劍猶自盤坐運功治療天劫帶來的傷害。
托鉢僧與厲文山兩個,都跟九長老說話。這一打開話匣子,尷尬既去,三人談話就漸漸地活躍起來了。
俗話說,言爲心聲,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幾句話說過,就可以看得出來。
九長老不由得問道:“明塵,依老夫看,你本也是性情中人,怎麼會對我明宗如此敵視,又做出那等讓人不能原諒的事情來了呢?”
托鉢僧笑道:“不瞞管長老,老衲我本是下位世界的修仙者,來到這邊,本只爲修仙訪友,不想我低調行事,反而受小輩譏笑!
我當時呢,一時沒存住氣,出手懲罰了對方,不想惹了怒了臨沙城高家和白家,以至於他們聯結臨沙城城主府,共同對付老衲!
不知怎麼地,這個事情又牽涉到了貴宗十長老郁離子,我等衆人被他設計,陷入那沙河泉水下大陣,一困就是十年。
再向後來,直到在樂遊城佳秀山前,對戰了心鏡上人,老衲也才隱隱地猜測到,這一連串的事件中,都有一個人的影子在!”
九長老不由得問道:“這個人是誰?”
托鉢僧道:“阿彌陀佛!我也是連估加猜,這個人,暗中與我作對的,應該就是那心鏡上人!不過,老衲我這只是大膽設想,還須小心求證。”
九長老聽了,並不言語。
托鉢僧又說道:“當初在臨沙城,那心鏡上人本也不是老衲的對手,不料在佳秀山前,他卻是修爲境界都高出老衲。貴宗的功法,想必是十分厲害!”
九長老聽了這一句,就笑了:“哪裡,心鏡上人他前些時間,曾經連連晉階,如今已是靈道八階,本宗第二大高手了。他的功法,卻並非我明宗的——他本是帶藝投師,拜在十長老門下的。”
厲文山也說道:“管長老,我本是下位世界的儒宗學士,到這一界裡來,才知道這一界,還有個儒宗修仙門派。”
九長老對於厲文山,倒是以道友相稱,當時就聽他說道:“厲道友,莫非你想加入儒宗?”
厲文山笑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略提一提罷了,這些年來,我早就養成了一個人獨自修煉的習慣,雖然我呆在明塵道友這黑鉢裡的時間居多,但也常常是一個人自己靜坐修煉。現在對於我而言,對加入什麼門派都沒有興趣。”
九長老聽了,不再多說,就以傾聽爲主。
厲文山向托鉢僧說道:“明塵道友,我們請了九長老來說了這半天的話,今天這事兒,原因還沒有跟九長老說哪,你說還是我說?”
托鉢僧聽了,笑道:“我說吧。如果有需要補充的,你來補充。”
九長老聽了,就問道:“明塵,你要說的是什麼事?”
托鉢僧道:“實不相瞞,管長老,我今天無意中捲入詩劍兄弟的天劫裡面來,具體情形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待到詩劍兄弟醒來,管長老也可以把這個事情跟詩劍說說。”
九長老聽了,這也才明白那黑鉢怎麼會摻入到李詩劍的天劫裡來了。
原來當日在楠風海灣一戰之後,黑鉢沉入海底,托鉢僧與厲文山都靜坐修養。陸三丫得器靈阿彌之助,也是醒了過來,自去修煉恢復。
托鉢僧將黑鉢完全交給器靈阿彌操控,阿彌卻是一邊吸收天地靈氣來修復黑鉢上的創口裂縫,一面也是隨波逐流,半憑海水帶到哪兒就是哪兒。
不想在這期間,阿彌發現了寒玉,黑鉢就是在阿彌的操控下,搶在明宗二長老司明秋等人的前面,收了寒玉,隨即躥走,飛到這荒島之上,隱藏了起來。
當然,黑鉢有器靈這個事情,托鉢僧並沒有說,怕的是驚世駭俗。
不過,跑到明宗偷學煉製之道這一節,托鉢僧也沒有隱瞞。
托鉢僧與厲文山兩個,靜坐修煉,感覺身體復原了,自然就開始了煉製。
首先就是煉製那明宗所說的新式鼎,結果呢,二人畢竟只學了人家那手藝的皮毛,核心技術還是學不到手的。
不過,他兩個老貨也都是有心人,畢竟理論上學得也是大差不差,於是就採取了“理論指導實踐,再憑實踐糾正理論之不足”的策略,不停地煉製,一折騰就是數十天,也才得窺門徑,搞出了一個新式鼎。
鼎搞出來了,兩個老貨都想據爲己有,於是又煉製第二個新式鼎。剛剛纔煉製好呢,就發現黑鉢鑽到別人的天劫裡去了。
這本是器靈阿彌自作主張,要借別人的天劫雷電來煅煉自己的軀體,徹底修復黑鉢上的裂縫,不曾想,時機上把握不當,反而導致了李詩劍承受了極其可怕的天劫!
九長老聽得迷迷糊糊的,不由得問道:“明塵,你所說的,有一點我不明白,你那黑鉢,莫非不是你自己操控的?這倒是希罕得很!你不是哄老夫的吧?”
托鉢僧聽了,心中暗道:“有些事情,看來還是迴避不了的,不說清楚,難以消除這九長老的疑心。”
想到這裡,托鉢僧慨然說道:“管長老,有這麼一點,我確是沒有實說,只因這,這個事情,說出來,未免驚世駭俗!”
九長老道:“嗯?驚世駭俗?”
托鉢僧點頭:“對,實不相瞞,我這鉢生有器靈,攪和到詩劍的天劫裡時,正是他自作主張造成的,當時我正和厲道友忙於煉製呢!”
九長老聽了,果然心中是十分震動!法寶生有器靈,這種事情,自己可是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啊!
九長老不由得問道:“生有器靈的法寶,使用起來究竟有什麼獨特之處?還請明塵道友給老夫說說,讓老夫也長點兒見識!”
此時九長老,終於肯稱托鉢僧爲“明塵道友”了。
托鉢僧聽了,心中有數,就說道:“不瞞管長老,我這法寶生有器靈,就可以晉階,品階會越來越高,而同階的法寶,幾乎沒有哪一件能抗拒得了它的攻擊!
便是高出我這黑鉢品階的法寶,只要落入我這鉢裡,也只能是我這黑鉢的食物!”
九長老聽了,不由得問道:“明塵道友,你這黑鉢,如今是什麼品階了?”
托鉢僧笑道:“如今已是九品道器了!”
九長老聽了,心中一寒:敢情剛纔在這島上相鬥,托鉢僧並沒有發動法寶全力攻擊自己啊!若是他發動了這法寶全力攻擊我,以我的實力。很難擋得住九品道器法寶的攻擊喲!唉,就是我們宗主,也很難說能完全擋住九品道器法寶的攻擊哪!
看來,我們宗主與他簽定和約,也不是壞事。將來這托鉢僧要是修爲境界達到了靈道八階九階,只怕是這一界無人難敵,便是帝國太上帝君莫陵,也未必對付得了這和尚,何況他還領悟了意境攻擊呢?
想到這裡,九長老的心意自然轉了過來:與其把他逼成敵人,不如轉化爲我明宗友人!
想到這裡,九長老笑道:“想不到明塵道友的法寶這麼厲害,我看哪,憑這法寶,當今也沒幾個人是你的對手,更何況道友你還領悟了意境攻擊之法!”
就在此時,李詩劍悠然醒來,對他幾個人的談話,恰恰是聽到了個尾巴。只聽李詩劍喊道:“厲老師,師父,你們好!哎,明塵道友,你領悟的意境攻擊是什麼樣的?”
三人正說話,聽了李詩劍的聲音,都是大喜,九長老暗中觀察,厲文山自不必說,托鉢僧臉上的喜色,並無半分作假!
托鉢僧笑向李詩劍道:“詩劍,你若是復原了,咱們就到下面比劃比劃,你看看我所領悟到的意境攻擊是什麼樣子的,好不?”
李詩劍道:“好!”
於是托鉢僧心意一動,四個人當時都到了大殿下方的土地上。
九長老放眼望去,這一片土地,方圓總有近萬里,有山有水,百草豐茂,鳥獸羣生,好一片世外桃源!
擡頭看時,那上方大殿,竟是看不清分不明,只在頭頂上方,猶如一片藍天。九長老心中駭然:莫非這法寶內部自成一個小宇宙了嗎?
轉念未已,就聽托鉢僧叫道:“詩劍,看好了!”
九長老擡眼看時,只見托鉢僧使杖作刀,斜斜一撩,頓時刀芒乍現,殺氣逼人,眼前又似乎出現了那千軍萬馬的兩軍陣仗!
李詩劍旁觀,拍手叫好,叫好完畢,就問道:“明塵道友,沒了?”
托鉢僧笑道:“沒了!便是一千招一萬招使出來,都是這個意境攻擊!你若是沒看清楚,我倒是還可以再演示一遍給你看!”
李詩劍道;“我看明白了。不過,我也領悟了幾式意境攻擊,你看看如何?”
托鉢僧道:“好!你也使出來我看看。”
李詩劍笑道:“聽好了!”
托鉢僧笑道:“咦,莫非你的意境攻擊,竟然是給聽不給看麼?”
“哪裡,”李詩劍一笑,口裡吟道:“天意從來高難問”。
托鉢僧定睛一看,但見殺氣頓起,繞着李詩俠周身盤旋,正要叫好稱讚,又見李詩劍輕輕跨步,口中吟誦“龍飛無跡動八荒。”
劍出無跡,劍風一縷直刺!
“好!”厲文山已是先行叫了出來!
“望月懷遠!”李詩劍先叫出劍招,劍出,這才吟誦:“渺渺悵望天一方。”
一語未畢,李詩劍心口一痛,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托鉢僧等三人都是大吃一驚,一齊詢問:“怎麼了?”
李詩劍早已是面上含笑,使出了最近所悟的一招:“驚豔逼人!一枝紅豔暗凝香!”
語畢劍止,李詩劍笑道:“明塵道友,請你指點!”
托鉢僧道:“先別說這個,你怎麼吐血了?”
厲文山也一樣動問。
李詩劍向厲文山恭敬施禮道:“不勞厲老師和明塵道友擔心,我這是中了毒,還沒好。”
“什麼毒居然能毒到修仙之人?”厲文山驚問。
“血蠱情種之毒啊,”李詩劍回答時,不由得想到這毒的名字,真讓人無語,也不由得想到了翠姑,於是心口又痛,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口來。
然而李詩劍還是問道:“明塵道友,厲老師,翠姑她還在你這邊不?”
九長老早已向李詩劍說道:“詩劍,不可妄動情思,你忘記了嗎?!”
厲文山也問道;“詩劍,你到底中的這個是什麼毒啊?”
托鉢僧則是回答道:“翠姑平安,只是她現在在一個遙遠的世界裡,我們現在還去不得。”
——二師一友同時上前,或詢問或回答,一齊向李詩劍說話,滿滿地都是關切;李詩劍卻是心頭疼痛,一時顧不上回話。
九長老明知這是怎麼回事,心中感慨,眼裡流出了關切;厲文山不明所以,心中驚訝,眼裡流出的是關切加上急切。托鉢僧則是望着李詩劍,目不交睫,只待他解說。
李詩劍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終於感覺到心口不再疼痛了,這才輕輕問道:“明塵道友,她是去了哪裡?”
托鉢僧道:“太皇天。”
李詩劍聽了,耳朵裡“嗡”地一響,腦袋裡就想起了當年徐文虎扶乩所佔之詞:凝雪寒涼冰做繭,身在紅塵亦修仙。紅塵十年無人見,修仙仍歸太皇天。
詩君他的魂魄,當真迴歸太皇天修仙去了嗎?今天,可是第一次確切地聽到太皇天這個詞語啊!
李詩劍又問道:“明塵道友,這太皇天,怎麼過去,你可知道?”
托鉢僧搖搖頭,說道:“這個,我還真的是不知道呢!”
此時李詩劍心中不再想着翠姑,於是乎就顯得精神好多了。
厲文山見狀,就悄悄地神識傳訊給九長老“管道友,詩劍他是中了什麼毒?怎麼時好時壞,沒有半點兒徵兆呢?”
九長老簡單地說了,厲文山聽畢無語。
此時李詩劍卻是向托鉢僧說道:“明塵道友,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太皇天在哪裡,那麼,你是怎麼知曉太皇天這麼一處地方的?”
托鉢僧道:“聽一位高人說的,只可惜那人現在已經重入輪迴,不知轉生到哪裡去了。”
李詩劍聽了,咬牙說道:“明塵道友,我李詩劍,誓要找到那太皇天,尋找我弟弟和翠姑師妹!”
托鉢僧道:“嗯,詩劍,你這麼一說,我可是想起來了,詩君他應該是因爲心鏡上人而死,我在這一界,得罪了明宗,事情起因,也可以說是與心鏡上人有關!你在明宗那邊,心鏡上人對你怎麼樣?據我所見,應該是不會好的吧?”
李詩劍聽了,當即說道:“我弟弟之死,皆是因他而起,他怎麼可能會對我好?不過,明塵道友,你是怎麼見到他對我不好的?”
托鉢僧道:“哈哈,我剛纔也跟管長老說過了,其實兩個月前,有好長一陣子,我和厲道友一直都在你們明宗總部那邊偷學你們的煉製手藝呢。”
聽到托鉢僧說是偷學,李詩劍不由得感慨,因爲厲文山畢竟是自己的老師,沒想到來了這一界,還得偷學人家的煉製手藝,這讓做徒弟的情何以堪哪?
李詩劍當時就轉身給九長老跪下了:
“師父,弟子不忍心自己的老師迫於無奈,偷學別人的煉製之法,弟子想將自己所學到的知識,就此轉告厲老師,還望師父您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