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回首千年多少事,枯榮幾度滄桑。春花秋月亦尋常。是非都似夢,成敗又何傷?
逝水忘川獨坐對,無邊沉默夕陽。息吹白髮風自狂。逍遙身自在,詩酒路綿長。——調寄《臨江仙》。
——託鉢村夫深知,人的壽命,如果能活到千年萬歲,那麼必然就能理解,修仙者之歲月漫漫而長,在這漫長裡回首,自能省悟無上禪意。甚麼盛衰榮辱,什麼愛恨情仇,那也都不過是一時泥沙隨潮水裹挾,終究還沉於水。
試看萬古長江水,江聲道盡人間事,如今有誰聽聞?托鉢僧非此世間人,在那九重天之第二重天世界裡,修仙路長,積時長久處,自然是更悟禪境禪機。奈何此際,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話說當時,托鉢僧聽得分明,這就是那高福俊的聲音。
托鉢僧開了門,高福俊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急急說道:“明塵道友,今日之事,我向道友致歉!目下有一件不利於你的消息,肯請道友看在高某薄面上,且讓一步!”
托鉢僧道:“什麼事?”
高福俊道:“白家與心鏡上人約了人手,要在淨空山對付道友,我這也是剛剛從淨空山下來,回臨沙城的路上,順道來告訴你們一聲。”
托鉢僧聽了,不由得笑道:“莫非高道友此番回臨沙城,也是爲了搬兵對付老衲?”
高福俊聽了,尷尬地說道:“明塵道友,事出無奈,我也不想這樣,請道友暫避其鋒芒,給高某從中斡旋的時間。”
托鉢僧聽了,哈哈大笑,就說道:“高道友,任他八面來風,老衲我自山高不動!”
厲文山、翠姑、小棒兒夫婦,還有徐文虎,數人都是直盯着高福俊看,特別是翠姑這麼一盯着高福俊看時,高福俊是身上燥熱,臉皮上刷地一下子汗就冒出來了。
高福俊囁嚅向翠姑:“明慧仙子,不是高某人不盡力,實是是高某在此次事件中人微言輕。家族之命,高某難以違抗,又且此事不僅是我們高家一家參與,還有白家,還有那心鏡上人。”
翠姑道:“不要說了,你可以回去了。”
高福俊聽了,一張俊臉窘得通紅,又繼而發白:“明慧仙子,我如今也是靈道境界了!說起來我得感謝你!”
“感謝我?你感謝我什麼?你走吧。”
“明慧仙子,我的動力,來自於你,請你理解……”
翠姑道:“你不要多說了。你們都合夥對付我師兄明塵了,你還要說什麼?”
高福俊不甘不願地轉身出門而去,猶自說道:
“明慧仙子,我實是事出無奈!諸位道友,兩大家族與心鏡上人已經調派人手,上淨空山興師問罪,請明塵道友近期就不要返回寺中了吧。”
說話之間,高福俊出門而去,那高大的背影竟是略顯孤獨與滄桑。
托鉢僧對厲文山、翠姑、小棒兒夫婦說道:“高福俊能來給我們報信兒,也還算不錯。至於他們要對付我,這也不算什麼,你們只在這邊呆着,我回淨空山走一趟!我倒要瞧瞧他們能使出什麼花招來?”
厲文山道:“明塵道友,我們本是一起來的,到了這個世界,我們自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如今我們幾個,都也是靈道境界,自當助你一臂,豈能讓你自個兒去面對他們?我們正好藏身在你的鉢裡,帶上徐文虎,就讓他拜在那了塵門下,也更有利於文虎將來發展。”
托鉢僧聽了,就笑道:“這樣也好。不過,如今我這鉢內空間已經無法助人提升修爲,你們呆在裡邊,只怕不利於你們的修爲提升呀。”
厲文山道:“我們隨你去,並不是要長期滯留在你這鉢內世界空間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於是托鉢僧點頭,衆人再次進入鉢內世界。托鉢僧則是拄杖託鉢,與徐文虎一起就往淨空山東高峰禪院裡來。
徐文虎自是去見那了塵,要拜他爲師,從此修仙。托鉢僧則是直入禪院,就有那了凡迎上前來說道:“明塵,你來時,可見有人在山下鬧事?”
托鉢僧道:“未見。不知是何人要鬧何事?”
了塵凡驚訝道:“什麼?你竟然沒見有人鬧事,莫非他們走了?”
托鉢僧聽了,早已知是那高家白家與心鏡上人來鬧事的了,於是就淡淡地對了凡說道:
“我直接上了東高峰,並不曾走主峰那邊。”
了凡道:“原來你不曾走主峰那邊,那邊已經被人家鬧翻了天啦。聽說那邊有人堵了山門,口口聲聲只要你去交還他們的追風靈船,不然,就長堵山門,不見結果不罷休!”
——托鉢僧卻是不知,此時主峰那邊,高家家主、白家家主、還有那心鏡上人,這三個正盤坐在淨空禪寺的山門口,而淨空寺內,那清遙與清玄,以及西高峰分院住持清宣三個大和尚也都是盤坐,與那三個是相對相向。
原來,高家、白家和心鏡上人作爲一方,與寺中大和尚們分爭不清,又找不倒托鉢僧,於是雙方就僵持成這種模樣了。
當時白家家主以傳訊符通知家族,要家族中調派高手前來助陣。高福俊一見這個情勢,情知自己留在這裡,必然也難免與淨空寺的和尚們發生衝突。
高福俊暗思自己若是與寺中人起了衝突,那麼,自己將失去最後的居中調停機會,於是,他當時就主動提出回家族去報信,通知家族中調派人手前來。
高福俊下山之後,就將消息通報了托鉢僧,只指望托鉢僧得了消息,避上一避,給自己一點時間。他哪知道托鉢僧是個遇強更強,寧斷不彎的性格呢?
托鉢僧沒有遇到高家、白家與心鏡上人等堵門之事,徐文虎卻是遇上了。
當時徐文虎上得山來,到了門口時,自然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當時清遙見有人來,二目不睜,卻是口宣佛號:“阿彌陀佛!施主是何人?”
徐文虎道:“仙師!弟子叫徐文虎。”
“徐施主來此何干?”
“來見我師。”
“噢?你師是誰?”
“弟子之師,乃是貴寺了塵仙師。”
清遙聽了,便說道:“既是了塵之徒,你就入寺去吧。”
其實清遙心裡卻也暗暗奇怪:沒聽說了塵收過徒弟呀?
不過,徐文虎一介凡人,清遙自是不擔心他是來鬧事的。但是,對面的心鏡上人卻是說道:
“喂!徐文虎,你怎麼可以拜入他禪宗門下?須知老夫與你有救命之恩,你當拜在老夫門下才是!”
徐文虎聽了,心下奇怪:我只有北海遇難那一次是十分危險,被人救過,可是那救我之人,卻是將我打臉,此人是誰?
徐文虎當時就轉身抱拳施禮道:“這位上仙,不知您尊號?您是在什麼地方救了我的?”
心鏡上人嘿嘿笑道:“別問我在什麼地方救的你,你只須記住,我救了你一命也就是了。”
清遙聽了,心頭一陣惡寒:這徐文虎,看來不能讓他進入我淨空寺呀!了塵竟是在什麼地方收他爲弟子的呢?
罷罷罷,待此事了後,我要跟了塵說清楚,對這徐文虎還是防備一點爲好,畢竟這心鏡上人救過他一條命,救命之恩,只怕是拿來要挾他徐文虎做什麼事都夠了。我淨空寺豈能收一個未來有可能叛變的弟子?!
清遙心中起疑慮,卻正是那心鏡上人所樂見的。
不過,清遙一直是面沉如水,此時表情卻是沒有任何變化,心鏡上人看不出什麼端倪,只是暗道:我就不信他清遙聽過了我的話,心中沒有一絲疑慮,哼,走着瞧吧。
此時,就聽清遙口誦“阿彌陀佛!”向徐文虎說道:“你先去見你那師父了塵去吧。”
徐文虎聽了,心頭一動,暗思道:這人是誰?口口聲聲說是救過我性命,看來,這傢伙竟是當面施離間計呀!真夠有一手的啊!我以後在寺中修煉,可要小心些了。
想到這裡,徐文虎向清遙恭聲說道:“是!弟子這就去。”
徐文虎入了寺中,見了了塵,說明來意,已得原師允准,願拜了塵爲師,又說了剛剛在山寺門口之事,自此便拜在了塵門下,修仙去了。
了塵當時就問徐文虎:“那天你從我這裡離去,說是去找明塵,想來你這幾天也是跟明塵在一起的吧?”
徐文虎聽了,心中暗道:如今他是我師父,我也不能欺騙他,既是師父有問,我且有問心答,實話實說罷。
想到這裡,徐文虎就答道:“是的,師父。”
了塵道:“明塵如今在哪裡?”
徐文虎道:“已經回到東高峰去了。”
了塵道:“他果然是靈道境界修爲?”
徐文虎聽了,當即說道:“托鉢僧明塵上仙是靈道三階的修爲,這是他親口跟我說過的。
而且,我聽他說了,在萬坊城中,明塵上仙就跟那什麼高家白家兩家家主拼鬥過了,還有一個什麼心鏡上人也插了一槓子對付託鉢僧明塵上仙。”
了塵聽了,就說道:“咦!我們都懷疑托鉢僧是個有修爲的人,不想他竟已經是靈道三階了!看來,他這修爲,在我們這邊這,也算是個頂尖兒高手呀!
那高、白兩家與心鏡上人堵住寺門,畢竟是與明塵有關,我得報告住持,就請明塵現身來解決這個事情。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嘛。”
說到這裡,了凡安排徐文虎就在自己的禪房內靜坐,自己卻是出了禪房,來到門口,低聲向清遙報告道:“住持,托鉢僧明塵已經回來了,就在東高峰上,他果然是個靈道三階的高手。”
清遙聽了,心中大爲吃驚:我們觀察他已經有一年了,卻始終沒看出來他是個修仙者,而且他居然還是個靈道三階的高手啊!他這隱藏修爲的本事可不小啊!
清遙心中加中吃驚,卻也是暗喜:有這麼一個靈道三階高手,淨空寺這邊實力就不弱於對方了。
——原來,清遙、清玄、清宣三個,都是靈道境界,實力以清遙最高,靈道三階。
聽過了塵的報告後,清遙就低聲道:“了塵,既然他是高手,你就去東高峰請他過來。”
了塵道了一聲“是!”就往外走。
那高家白家家主與心鏡上人都道:“哪裡去?今天你們不把托鉢僧明塵交出來,是任誰也莫想出了門去!”
心鏡上人更是綴上一句:“許進不許出!”
了塵未及開口,清遙道:“阿彌陀佛!了塵是我讓他去找明塵的。不着人去找,難道明塵會自己過來?”
心鏡上人道:“既然是去找明塵的,那就可以去,不過,我們倒是希望明塵儘快過來!我們也不是誠心要跟貴寺過不去,只因爲他明塵是貴寺之人,我們既找不到他,也只好到貴寺來要人了!”
心鏡上人這麼說,清遙是唯念阿彌陀佛,心鏡說一句,清遙念一聲,而了塵和尚則早已出了寺門,上東高峰去了。
卻說這了塵來到東高峰上,見了托鉢僧後,直道來意,托鉢僧聽了,也是心中憤怒,當時托鉢僧道:“好,好,好!”
了塵道:“明塵大仙,好什麼?”
托鉢僧仰天大笑:“哈哈!好什麼?老衲這就去會會他們!”
了塵修爲,只在先天境界,跟不上托鉢僧,他只見托鉢僧身形一閃,便已消失!了塵心下駭然:想不到我們淨空寺中,竟然藏有這麼一位高手!看他這一閃而沒的身法,比清遙住持還要厲害呀!
了塵想到這裡,自是急匆匆往主峰上來,剛剛一了主峰,還未到山寺門口,就聽見山上打鬥之聲,呼喝叱吒不已;身後又有衆人喧囂之聲,自山下傳來!
身後喧囂之聲,卻是白家老家主白西冷安排白家二代人物佼佼者白西明、白西英兩個,領了家族抽調的自家精英並客卿人等一百五十多人趕上山來時所發出的。
了塵聽得分明,有衆人鼓嗓之聲自身後呼喝道:“前面那個和尚是不是淨空山上的?”
“抓住他!”
“弄死他!”
了塵聽得這些人的呼喝之聲,那都是中氣十足,個個修爲都不在自己之下,最低的也有先天六階的修爲!
了塵自知不是人家對手,當即加快腳步,趕到山寺門口時,只見山寺門口打作一團!
原來,托鉢僧趕到這邊,不過是須臾而已。托鉢僧到了當場,一看那白家家主、高家家主和心鏡三個盤坐堵在山寺門口,當即大喝道:“你們三個,要找老衲鬧事,先讓老衲試試你們幾斤幾兩吧!”
那三個聽到托鉢僧的聲音,都是霍然轉頭,冷冷地看了過來。
托鉢僧心中痛恨在萬坊城中那白家家主偷襲自己在先,心鏡上人偷襲自己在後,當時大喝一聲,鉢飛杖舞,朝他兩個先行出招攻擊!
白家家主在萬坊城中吃過黑鉢的虧,當即叫道:“心鏡道友,你來擋他的鉢!”
心鏡上人哈哈大笑,手中青銅鏡出,來抗擊黑鉢,高家家主與白家家主對視一眼,二人同時出手,雙雙進攻托鉢僧!
托鉢僧以一敵三,並不畏懼,猶自攻多守少,一根沙虎獨角杖呼呼生風。
托鉢僧自來就是以攻對攻,以硬碰硬的打鬥風格。
當年在下界凡塵,托鉢僧以突擊戰法大敗董山時,即已現此風采;如今雖是人在修仙路上,來到這邊世界裡是常常低調,自掩神通,但萬坊城一戰,托鉢僧連遭偷襲,無奈遁走,一口惡氣尚未出得,此時,托鉢僧怒氣勃發,大喝酣戰!
清遙、清玄與清宣三個,本也是盤坐在自家山寺門口,只道托鉢僧雖是靈道境界,但畢竟平時看去,十分平凡,老僧之態,可謂是老態龍鍾矣。
自了塵去後,清遙與清玄、清宣兩位雖未交談,卻是心下暗自盤算,明塵一來,雙方實力對比上,我淨空寺略佔上風,那時我們見好便收,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爲上策。畢竟那白家與高家,都是臨沙城大家族,又且與臨沙城城主吳仁清關係甚好。
吳仁清身在明宗,高家白家都有後輩子弟做了吳仁清的弟子,與明宗實爲一體,而禪宗在臨沙城這邊,實不宜生事。
想到這裡,清遙不免心中有些無奈,更嘆息托鉢僧明塵不知此中關係,居然搶了高、白兩家後輩子弟的追風靈船。
不料,清遙心中盤算未定,托鉢僧就到了;這托鉢僧明塵一來到,當時一吼二喝,就跟對方打了起來。
雖是事出意料,但是清遙與清玄、清宣三個一看,都是暗暗讚歎托鉢僧:
難怪這明塵如此生猛,托鉢僧這靈道三階修爲,不比清遙差,更有道器法寶爲助——自己三個作爲三峰之住持,比較起來還是遜色多多喲!
當時清遙向清玄清宣二僧一遞眼色,正要站起身來時,就見了塵氣喘吁吁地一路跑來,後面有一大羣人,鼓譟喧囂,來勢洶洶,包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