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老樹因何聲甚囂?貪風慕雨未逍遙。名心難去神魂昧,利鎖能脫靈性高。仙骨不俗少漸染,物情常累有相招。始知萬里飛黃葉,就簡刪繁道不消。
——小詩題曰《老樹》。
當時國主洪恩上人下了命令,又用神識傳訊之法,對仙國兵部大陣長洪信說了那麼一番話,洪信大陣長立即醒悟了,這必是兩個不一般的傢伙,不然,國主不會這樣說,奈何這托鉢僧和心鏡上人兩個傢伙,卻是個對頭!
洪信當即出列領命,並奏曰:“啓奏國主,今日不算,請給下臣一天時間準備,後天巳時末刻,下臣我便領兵出發!”
卻說早朝既散,托鉢僧回到自己的伯爵府,坐在大廳裡,心中有些鬱悶,宣過幾聲佛號之後,心氣漸平。
早朝發生的事情,早已傳到了府裡了,當時衆內侍女修仙兵們,都要去伯爵爺的隨身仙府裡,跟隨托鉢僧去前線照顧伯爵爺。
然而,按照仙國的例法,托鉢僧頂多可以帶兩個,恰恰是正副內侍衛長兩個的人數,只是,百衲伯爵府裡,如今沒有正副侍衛長,於是乎,跟隨伯爵爺去前線,這兩個人選的位置,竟然成了香餑餑。
托鉢僧情知人家紛紛爭這兩個名額,並不是因爲自己長得俊,也不是因爲自己“溫柔賢淑”,而是因爲做了百衲伯爵爺寵姬之後,有着仙國自由民這人頭證的好處使然。
托鉢僧嫌煩,就說道:“你們都不必再爭了,老衲我作爲一個和尚,並不需要寵姬——你們是沒有機會跟我去前線的。”
說罷,托鉢僧拂袖而起,往伯爵府主樓後面的花園裡去,要走上幾步,略散散心——不想玉玄機卻是一聲不響地跟定了自己!托鉢僧無奈說道:“玄機,你不用跟着我。”
玉玄機一聲不吭,跟沒聽到似的。
托鉢僧心中猛然省悟,取出解脈丹,遞給玉玄機,說道:“你服了這個解脈丹,到我的鉢裡修煉去吧。”
玉玄機接瞭解脈丹,仍然是不吱一聲。
托鉢僧見了玉玄機這個情形,心裡更添不快,卻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心意一動,玉玄機的身影原地消失,進入黑鉢裡面,按托鉢僧的要求,修煉去了。
托鉢僧這才覺得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卻不料轉到樓後,才入後園,剛走幾步,有個人的腳步聲傳來。
托鉢僧轉臉看時,卻是那薩小蠻。
托鉢僧黑着臉說道:“你來做什麼?趕緊出去,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老衲我想靜靜。”
哪知薩小蠻聽了,卻是說道:“伯爵爺,您看,府中這麼些個內侍衛,難道您竟是一個也不願渡她脫離苦海嗎?還請伯爵爺看顧小蠻一二!
何況我向來跟柳姐姐關係要好,請您看在柳姐姐面兒上,把小蠻我帶上吧!再加上伯爵爺您想念的靜靜,也纔剛好是兩人之數。奴婢並不敢奢望伯爵爺您寵愛,更不會跟那沒見過面的靜靜姐姐爭風吃醋的,伯爵爺,您就看顧一二,可憐可憐奴婢吧!”
托鉢僧聽了,一時間腦袋十分地大:“什麼對什麼啊?我怎麼渡你們脫離苦海啊什麼的?還有啊,什麼‘靜靜姐姐’?我只是說自己想靜靜罷了。”
薩小蠻聽了,心中傷感:瞧不出伯爵爺這麼個大和尚,既癡情又無情,他怎麼就對那個什麼靜靜姐姐那麼思念,對我就這麼無情呢?
不管怎麼說,我作爲一個女修仙人,總也是駐顏有術的了,雖然我薩小蠻長得不算花容月貌,但也不至於連看也不值得看上一眼吧?
若不是怕當初被人家抓了仙菜,跑到這什麼天陣仙國,鑽到他們的羅網裡來,我怎麼會陷入八佾營這個污水坑裡?若不是陷在這個火坑裡,我哪裡會這樣厚着臉皮來求做人家的姬妾呀?!想當初,我也是有真愛的,他,呀,往事不堪回首啊!
哎——我要跳出這個火坑,目前也只有再求這位和尚伯爵了!
想到這裡,薩小蠻顧不得傷感,就給托鉢僧跪下了:“伯爵爺,求求您可憐可憐我吧!奴婢真的不想再陷在八佾營這個火坑裡。奴婢是真的真的不會跟靜靜姐姐爭風吃醋的,奴婢會像服侍您一樣服侍靜靜姐姐!求求您了,伯爵爺!”
托鉢僧聽了,哭笑不得,情知無法跟這薩小蠻解釋清楚“靜靜姐姐”是何方高人哪路神仙,只好沉聲道:“得了得了,你也不要再多說了,老衲帶上你也就是了,你也不必跟老衲我夾纏不清地。”
托鉢僧這麼一說,薩小蠻可就高興了,趕緊叩頭。
托鉢僧道:“罷了罷罷,叩頭也不必!你別反抗,注意——!”
轉眼間,薩小蠻人影在當場消失——進入了黑鉢裡面去了。
薩小蠻到了黑鉢裡,恰恰看到一個美女迎面走來,當時薩小蠻一看對面的美女,心中便感慨:這個美女,應該就是靜靜姐姐了,哎喲,她哪裡有我長得好看啊!
其實薩小蠻所見這位,卻是陸三丫。陸三丫是得了托鉢僧的話,出來接待薩小蠻的。
那托鉢僧向陸三丫說的是:“三丫,這個叫薩小蠻,本是我那伯爵府的一個內侍衛女修仙兵,她跟我夾纏不清,你把阿爸的行事跟她說一說,叫她安安穩穩地呆在裡面,好好修煉。”
陸三丫答應了一聲,就出了自己的房間,來到大殿裡時,正與薩小蠻迎面相見,那薩小蠻當即彎腰施禮:“奴婢薩小蠻見過靜靜姐姐!”
陸三丫大奇:“你是叫做薩小蠻的?我阿爸說了,讓我跟你解釋一些事情,你聽過之後,可以安心地在這裡修煉了!”
薩小蠻聽了,連忙掩口驚道:“原來是爵爺千金!奴婢認錯人了,真是對不住!靜靜姐姐還好吧?請小姐帶領奴婢前去參拜。”
陸三丫聽了,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這薩小蠻之所云!
好在兩個女人在一起,也好說話,過不了多久,薩小蠻就明白了一切,也知道了伯爵爺是一個什麼樣的和尚——
薩小蠻心中又生惴惴:看來,伯爵爺是不會讓我做他的寵姬的了,只是,不做他的寵姬,他還會不會向國主申報奏請,爲奴婢討要解脈丹呢?
——且不說黑鉢內,薩小蠻如何,再說托鉢僧,將薩小蠻送進了黑鉢裡面,安排陸三丫給她做點解釋之後,更覺得索然無味,於是又復轉回到主樓大廳裡,獨坐,無語。
一幫子女修仙兵侍衛們看了,摸不着頭腦,都不明白自家的伯爵爺這究竟是怎麼了;於是,都靜靜地圍在大廳外,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下都不了然。
衆仙兵女修侍衛們壓低了聲音,暗暗地相互交談,有人說道:“哎,姐妹們,我們放開手來競爭,誰能攀上伯爵爺是誰的本事,畢竟大家都想早日跳出火坑嘛。”
“可不是?早知道來到這邊,淪落到八佾營裡,姑奶奶我寧願當初被人家當作仙菜給吃了。唉!”不知是哪一個,接上了話。
“誰說不是呢?可是咱們這位伯爵爺,人家是個大和尚,不好哄啊……”先前說話的繼續說道。
“有什麼不好哄的,昨天哪,我們都傻了,倒讓薩小蠻揀了個巧,跟伯爵爺拉近了關係。”
說着說着,這幫子女修仙兵侍衛們就說到了薩小蠻的身上來了,其中一個突然奇怪地說道:“姐妹們,怎麼這半天工夫不見薩小蠻哪?”
“是啊是啊!剛纔伯爵爺往樓後花園去了,好像是薩小蠻也跟着去了的吧?”
“不是吧,我記得明明是那個啞巴玉玄機跟着的呀!”又一個女修仙兵侍衛說道。
“不對,我記得清楚,在玉玄機後面,又跟過去一個人,可不正是薩小蠻嘛!”
“不對呀,剛剛嘛,明明是伯爵爺自己一個人回來的麼!”最初說話的那個女修仙兵侍衛說道。
“我去後花園看看,若是找不到人的話,哎,姐妹們,你們說,會不會是伯爵爺把那個玉啞巴和薩小蠻都弄到隨身仙府裡去了?”
“那你趕緊先去看看唄,我們都在這兒等你!”
不一會兒,先前去的那位回來了:“姐妹們,玉啞巴不見了,薩小蠻也不見了!”
“伯爵爺有隨身仙府,一定是把人弄到隨身仙府裡去了!”
“哼!瞧不出,我們這伯爵爺,整天託着個鉢,搞得跟個佛祖似的,對我們姐妹是沒有正眼瞧,卻是……”一個侍衛不滿地說道。
“先別生氣,”又一個女修仙兵侍衛說道:“既然咱們這位佛爺是偷偷地和尚風流,不如我們一起去求伯爵爺,說不定啊,他頂多也就是裝模作樣地拒絕一下子,然後把我們姐妹都帶上,我們不就都有希望獲得自由民的人頭證了嗎?”
“對!對!”
——托鉢僧正在獨坐,心中暗暗後悔:
如今我已經爲那明宗雷仁、儒宗萬法亭,包括我禪宗普照、普渡他們混到了天陣仙國的人頭證了,我到底還貪戀他天陣仙國什麼呢?
想當年,還在那下位凡人世界裡時,有那麼一句話,叫做“欲想身富貴,須向苦中求;求得身富貴,卻又不自由。”老衲我如今,更不需要什麼富貴榮華,我這究竟是爲什麼,要在他天陣仙國裡,沾染他天陣仙國的滾滾仙塵哪?這仙塵,與紅塵不也是一樣庸常俗氣嗎?
罷了,老衲我既有這個黑鉢,就是不依靠他這天陣仙國,不也照樣修仙嗎?老衲我原本是任情任性,不想一念之差,做了這仙國百衲伯,卻是束手束腳,更是屢屢受那心鏡上人的惡氣!
唉,老衲我若是現在就辭了他天陣仙國的官兒,卻又是有些對不住忠親王的竭力保舉;更何況,老衲還偷偷地弄了他的一份兒長生土,這對不住人的事情,老衲我也還沒有補償報答,嗚呼!我且忍上一忍,待報答了忠親王之後,我也不必再留戀這天陣仙國了!
——托鉢僧正自沉思,突然間,只見衆女修仙兵侍衛們,一齊進了大廳,環而跪之,齊道:“奴婢們求求侯爺恩典!”
托鉢僧先是一愣,繼而早已省悟衆女修仙兵侍衛們的意思了——只聽托鉢僧慨然說道:“不要跪了,你們的意思,老衲我明白的!這麼着吧,老衲我今天全部答應你們,都起來吧!”
衆女修仙兵侍衛們聽了,都是大喜,卻還不免相互嘲弄,那先前論定百衲伯爵爺是“和尚風流”的仙兵說道:“姐妹們,看看!我說得不錯吧?我們的伯爵爺,果然是和尚風流,要通吃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