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樓五塵還是接受了雲衡冬蠻不講理的任務。畢竟他自己,同樣也不希望這羣孩子再遭受悲慘的不公命運。
樓五塵沒有飛行,不急不緩地向城裡走去。
應對上門處理的大體思路有了,但重要的是……在那之後。
樓五塵一邊思索一邊走着,不多一會便走回了周高城,站在了一所大院的門口。
這裡是衛家的產業。樓五塵來到周高城後,便履行之前和衛家立下的約定,出面替衛家站了兩次臺,讓風雨飄搖的衛家穩住了局勢。所以在聽說樓五塵有這個需求之後,衛家便很主動地提供了這裡作爲孩子們臨時的棲身之所。
樓五塵走了進去。在寬廣的院壩裡,十幾個孩子正在郎梧帶領下玩着遊戲,看見樓五塵進來,認得是那一日從天而降打倒了王胖子和餘公子、這些天又四處安排照顧人自己的仙人,紛紛停下向他問好。樓五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便徑自往裡面走去。
聽着身後傳來的笑聲,樓五塵有些欣慰,孩子們能投入到遊戲中去,這個狀態比最開始好了不少,可如果他們知道——
——罷了,先不去想了。
樓五塵走進裡院,卻沒有看見項廣的身影,樓五塵正準備去別處尋他,卻忽然被一隻小手拉住了衣角。
“仙人……”紅衣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擡頭看着他,“我想爹孃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
“彆着急,你們受了很久的傷,必須要把傷養好才能回家。”樓五塵說完,拍了拍小女孩的頭準備離開,可看着她失落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問了下去,“你家在哪兒?”
“藍戶城。”
“哦哦,藍戶城啊。放心好了,我前些天剛從藍戶城過來,等你們養好了傷,坐上幽——坐上大飛雞往西半天就到了,所以彆着急乖乖養傷,好嗎?”
見小女孩點了點頭,樓五塵鬆了口氣,正要離開,卻又有好幾個孩子圍過來將他纏上了:“仙人仙人!那我家呢,我家遠嗎?”
“仙人,還有我家,我家!”
“別急別急。”樓五塵感覺有點頭疼,深深感到自己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說!”
“我先來的我先來的,仙人,我家在小河村!”
“?哪個小河村?”
“就是小河村啊!在山的東邊,有一條白白的小河……”
“……”
樓五塵很快意識到,這些孩子,或者說其實這個世界很多大人,對自己所處的環境都沒有什麼認識。城鎮裡還好些,在鄉下的話,很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怎麼離開過所在的小村子。讓他們說地方並不能像前世的孩子那樣流利地報出XX省XX市XX縣XX鄉XX鎮XX村X組,只能說出個村子和周圍一點大致的環境——這一會已經有四個孩子說來自小河村了,但他們顯然不是同鄉……
他們之前究竟是怎麼找到這羣孩子的家裡確定情況的?
忽然,樓五塵聽到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了一個讓他有些印象的地形:兩條河像彈弓一樣叉在一起,中間有一個小村子建在‘彈弓’中央凸起的小山包上……
樓五塵回憶了着自己乘着幽浮號所觀覽過的大地,運起法術在地面形成了一個縮微的實體地圖:“是不是這樣?”
“對對,這就是我家!”孩子高興地排起了手,“仙人仙人,我家在哪兒?”
“唔……你家在這裡。”樓五塵示意孩子們讓開一片空地,然後估算着位置再次凝成了一座周高城的模型,“——我們在這裡。”
“?原來這麼近嗎?”
“不,這是地圖,地圖上的這麼長——”樓五塵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就相當於一里路,也就是從這裡到西城門那麼遠。”
孩子瞪大了眼睛,用手一點點比了起來,“……五十六裡……八十九里……不行數不清了!仙人,怎麼會有這麼遠的地方?”
“有啊。還有比這遠得多的呢!”樓五塵笑着撤去了地上的形狀,重新凝結了一個大大的形狀,“我們所在的這塊地方,叫周高城,而周高城呢,在第三元限的……”
“……而海那邊的中洲,有——!”樓五塵走到院子另一頭,相對着在過去的幾十分鐘裡畫出的巨大東流島地圖,勾勒了一幅更大數倍的大陸,“——七個東流島那麼大!而這中間——”
樓五塵揮手指向了二者中間的寬闊空白:“全都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樓五塵這時才注意到,院子裡已經不知何時擠滿了孩子,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睜大了眼睛靜靜看着眼前這幅巨大的地圖,眼睛裡閃着某種奇特的光。
樓五塵忽然感覺嘴脣有些發乾。
“仙人仙人!這麼大的海,水都是從哪裡來的?”
“仙人,比東流島還大的島,那是不是太陽一天走不完?”
“仙人仙人,海里真的有像山一樣高的大魚嗎?”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問着問題。樓五塵剛纔提到的很多東西,寬闊的世界、美麗的風景、神奇的動物、奇妙的現象……都給孩子們帶來了深深的震撼和衝擊,很多孩子從沒有想過原來自己曾經以爲時整個世界的地方,在這片天地中只是如此渺小的一點,而外面竟然還有如此多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異存在,這讓他們眼中好奇的神采越發熾烈,竟彷彿帶着光芒一樣綻放起來了!
啊啊……
樓五塵一下子恍然大悟。
果然最適合孩子的,還是隻有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