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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等着陳湛北處理好手裡的工作,兩人才回去。陳湛北帶着晨曦下樓時,正巧在大門口碰到了宋成渝。晨曦沒有在電視上看過他,不過端詳着他的氣質,就知道他肯定是個人物了。
宋成渝似乎在等人,陳湛北經過他身邊時,宋成渝的目光直直的掃過來,他表情依舊,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晨曦聽着兩人公式化的交談,覺得甚是索然無趣,就像當初大學學“毛概論”一般枯燥無味。宋成渝不着痕跡地看着晨曦,晨曦感覺他的打量,微微垂下了頭。這時候,徐和平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出來。徐和平在看到那兩人時,遲疑了一瞬,臉色頓時一變。
他徑直走過來,一時間領導齊聚在這兒,氣氛霎時有些異樣。
徐和平皺了皺眉,依舊冷着臉,晨曦輕輕的叫了一句,“爸——”
“嗯。”徐和平輕輕應了一聲,面容稍稍緩和。
宋成渝不動聲色的望着這一幕,他的嘴角微微一揚,“原來是徐副省長的千金啊。”他的眉眼閃過一絲疑慮。
徐和平臉色一沉,“宋書記,時間快到了,我們出發吧。”他冷冷的看了眼晨曦。
晨曦咬了下脣,“爸,您慢走。”
多疏離的話啊,這哪裡像是父女倆。
晨曦的心情頓時跌落到谷底,陳湛北輕輕的蹙了蹙眉,“我們也先走了。”
晨曦這一路上都默聲不語。陳湛北開着車,望着前方,“別想那麼多。”他的聲音讓人覺得莫名的舒心。
她依舊閉着眼,只是那對輕顫的睫毛還是泄露了她的心緒。過了好半晌,她睜開眼,聲音無力,“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他不喜歡我,爲什麼要把我接回來呢?”
陳湛北聽着她嗡嗡的聲音,知道她心裡又不好受了。這是這丫頭的心結。晨曦看着文靜,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她的骨子裡在意的很。
而她越是在意,越不會主動的去和那個人親近。
比如,她和顧唯安的事,非到無路可走的時,她纔會爆發出來。
陳湛北呼了一口氣,面色平靜,“這個世界有很多人他並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
晨曦聽了他的話,忽而輕笑了一聲,“怎麼會呢?你又不是沒有看過他是怎麼對暖曦的。”
“那你看過暖曦是怎麼和你父親說話的嗎?”
晨曦驀地想起了往昔的一幕幕,那是她從來都無法做到的。從她7歲回到徐家,徐和平從沒有拉過她的手,更別說抱過她,親過她了。
晨曦看了陳湛北一眼,“你的意思是,是我的不對了?”
陳湛北嘴角一動,眉眼不動聲色,“有些事沒有對錯之分,大概是你們父女緣淺吧。”
晨曦默然,確實也是。很多事情都是無法預料到的。
“婚紗照拿到了?”陳湛北問道。
“嗯。”晨曦點頭。“那邊會給我們送回去。”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陰鬱,“對了,你知道嗎?小西她爸爸投資破產了。”
陳湛北嗯了一聲,“她怎麼樣了?
“表面看着還好。”
“沒事,那丫頭心理素質比你強多了,會好的。”陳湛北說道,還不忘打擊一番晨曦。看着她糾結的面孔,他的笑意不覺加深。
回到家之後,晨曦就把下午送來的婚紗照拿給陳湛北看,陳湛北認認真真的從頭翻看了一邊,眉宇間泛着淡淡的柔和。“還不錯。”
晨曦微微揚了揚嘴角。琴姐找的人都是一流技術,那會拍不好。
晚上,陳湛北還有公事要忙,晨曦就去睡覺了。陳湛北坐在書房裡,不自覺的就點了一根菸,其實他很少抽菸的,只是今晚,他突然急想抽一根。
看着菸蒂慢慢的掉落,他拿起一旁的電話,暗了幾下。電話那端的聲音有些嘈雜,“什麼事?”
陳湛北眉心蹙了蹙,“聽晨曦說,冷西回來了。”
“喔——這事啊。”高子羣漫不經心的回答。
陳湛北的聲音有些冷,“冷家破產的事你知不知道?”
“多大的事啊,犯得着你來問我。破產?也就幾百萬而已。”他淡淡的說道。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再說什麼了。下週我們會去d市,冷西到底也是晨曦的朋友,你在這裡就幫幫她。”
高子羣嘀咕了一句,陳湛北沒有聽清。隨即高子羣說道,“祝你早日歸來,早生貴子。”
“我可不及你。”陳湛北嘴角微揚,他的眼前微微恍惚着。
貴子——這個字眼突然徘徊在他的腦海裡。
雖然他很期待小生命的到來,不過現在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至少也要等到一年後。
他又去衛生間衝了一個澡。等他回房時,房間裡留了一盞微弱的檯燈,盈盈的燈光讓人心裡不覺得一暖。
他輕聲上了牀,沒一會兒,晨曦就迷迷糊糊的滾到他這邊來。她的頭埋進他的懷裡。陳湛北擡手替她把被子蓋好,房間裡的空調打得足,晨曦怕熱,可是這溫度確實有些低了。
晨曦朦朦朧朧的眨了眨眼,聲音沙啞,“你抽菸了。”
陳湛北不覺失笑,“都刷過牙,洗過澡了,還有味?”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這鼻子精的。
晨曦這時候意識最爲不清,她折騰了幾下,索性就張嘴呼吸,陳湛北驀地覆上她的嘴角,鬆開她的鼻子,他看着她鼻翼像蝴蝶一般撲閃撲閃的。
晨曦嗚咽着,“臭死了臭死了——”
陳湛北深吻好一會兒才鬆開她,他兀自說道,“都是你那幾塊臭豆腐。”那含着幾分無奈的聲音在空氣中傳開。
晨曦囧,立馬把臉埋到枕頭底下去了。
在離開d市的最後一週,晨曦索性也不去中正上班了,反正她現在也是過着打醬油的日子。她和戴嬈說了這事,戴嬈這人也是爽快的人,也沒問她原因。
不過晨曦還是很感激她的,她最後和她說道,“班長,以後有什麼事不要忘記我。”這是她許下的承諾。
戴嬈也不扭捏,“那行。”
如果當時她沒有出去工作,她簡直不敢想象,後來會變成什麼樣。
今天她和冷西約好了去看電影,最近新上市的一部,網上一直很火,冷西回來後的幾天一直忙着工作的事,昨天剛定下來,去了電視臺,也算是專業對口。
一場電影看下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兩人去了城中一家西餐廳吃晚飯。陳湛北打電話來的時候,晨曦和她剛走到餐廳門口。餐廳周圍的壁燈發出幽幽的光線。等晨曦掛了電話,冷西兀自說道,“看到你現在這樣我真替你高興,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家子人,不過呢,是陳小舅的話我倒是贊同。”
晨曦揚了揚嘴角,心裡是莫名的滿足。
兩個人說着話,誰也沒有想到她們的話完完全全的傳到身後的人的耳朵裡。
“誰指望你喜歡了,呦,也不照照鏡子,你以爲你是誰?”身後的一席話,讓兩人驀地一怔,同時轉過臉來。
毫無意外的說話的人正是徐暖曦,她一身米色套裝,乾淨又歷練,畫過妝的眼眉更加的精緻,姣好的面龐一臉的諷刺,“徐晨曦,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和我是一家人的。”
其實剛剛發現前方的人是她時,她就有些後悔了,她很像拉着顧唯安離開,可是看到顧唯安眼底一閃而逝的鬱結時,她就猶豫了。
顧唯安立在一旁,暗色中他的眉眼不似明朗,可晨曦還是毫無意外的看到他眉心一閃而逝的蹙起。
“那是——”冷西突然揚起了聲音,“晨曦可是你的舅媽呢。”一句話霎時令徐暖曦的臉色一僵。
顧唯安一直不動聲色,他微微擡起眼,望着晨曦的眼神微微一頓。
晨曦拉了拉冷西,“我們先進去吧。”不是她退縮,只是這樣言語的爭鋒相對只是沒有必要。
顧唯安亦是沉聲向前走去,四個人進門後,一左一右,涇渭分明。
等服務員上好了菜。冷西右手撐着下巴,“我怎麼就沒看出徐暖曦哪點好?”
晨曦吃了一片西瓜,甜甜的,心裡煩着微微的涼意,“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她淡淡的應道。如果愛上一個人,不論對方有多缺點,也會被包容的。
冷西微微嘆息一聲,“你怎麼不告訴顧唯安真相呢?”
晨曦目光短暫的怔了怔,“告訴他又能怎麼樣?我們的婚姻已經結束了,再說那個孩子也沒了——”她的聲音低下來,隨後涼涼的扯了扯嘴角。
至少也要讓他也嚐嚐那種撕裂般的痛。這句話卡在冷西的喉嚨,卻始終沒法做到。她和晨曦是完全截然相反的性格,能成爲朋友大概真是種運氣。
晨曦抿了抿嘴角,眸光幽幽的,“小西,你和高子羣認識多了?”過了許久,晨曦還是問了出來。
冷西握着刀叉的手抖了一下,暈黃的燈影下,她的表情瞬間冷下來,她不着痕跡的呼了一口氣,隨即輕描淡寫的說道,“好像是大學那次實習吧。”她微微眯着眼,多久了,她好像真的有點兒記不清了,好像過了一段滄桑的歲月。她勾了勾嘴角,掩去眼角的落寞。
晨曦思量着有些話到底要不要說出來,她慢慢的放下刀叉,手收回到桌下,“我見過高子羣的妻子了,她叫文舒。”
冷西聳聳肩,忽而一笑,“晨曦,你我之間沒什麼話不可說的。我很久前就知道文舒了,她是高家指定的媳婦。”
晨曦聽她這麼一說,心一點一點的沉下來。
“哎,我和他吧,不過就是談了一場風花雪月而已,誰沒有一兩段過去呢。”冷西揚起眉眼,“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要是不提,我也差不多忘了。”
如此雲淡風輕的表情,晨曦迷惑了。
她去洗手間的間斷一直思量着冷西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呢?無論是怎麼樣的,她知道現在再提起過往都是蒼白無力的。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拐了幾個彎,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一處偏僻的拐角處。她剛想轉身,就聽到一個哀怨的哭泣聲,“唯安,你說是不是我們欠了徐晨曦的?”
晨曦的腳步霎時一頓,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轉到前方,她看到地板上一雙被燈影拉得變了形的人影。
“如果當初不是她,我們也不需要走這麼多彎路。陳家現在被她攪得不寧,我外婆還躺在病牀上——她毀掉了一切——”
“唯安,我們結婚吧。”
短暫的沉默。晨曦緊緊的屏住了呼吸。
許久之後,她聽到一聲淡淡的“好”,她只覺得心頭像被什麼深深的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