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還是洛宜秋和姜俊兩個人。
冷靜下來之後,洛宜秋說道:“你之前有句話說的挺好的,再說一遍吧。”
姜俊說道:“有相好這種事情怎麼能當面說呢,還把具體數量給說出來了。”
洛宜秋說道,不是這句,上一句。
姜俊說道:“大哥,誤會,誤會啊……”
“哎呀。”洛宜秋說道:“是你剛纔說了一句挺有哲理的話,我想再聽聽那句。”
姜俊說道:“你是無價的,原本無法以任何財富來衡量。可你現在卻用金錢爲標準衡量自己,所以纔會發現自己不值錢。”
洛宜秋陷入了沉思,點燃了一支菸,白色的煙霧在她的面容前飄散。她苦笑道:“說得對啊,我洛宜秋,是咱們國家恢復高考後第一批考上大學的學生,本碩博連讀,畢業論文震驚學術界。三年之內獲得教授職稱,是國家最年輕的教授之一。”
姜俊補充道:“而且氣質高雅,風華絕代。”
洛宜秋聽他嘴這麼甜,也不禁笑了出來。可笑完之後,隨即又陷入了沉思,說道:“是啊,在你面前我沒有必要謙虛,我確實也是個不錯的人物吧?”
姜俊說道:“我不是恭維你,你確實是外在內在都很美,在學術界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厲害人物。”
洛宜秋卻嘆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可我不能做到與世無爭,所以我用世俗的標準來衡量自己,這麼一衡量,居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當初和我一起上學那些差生,許多都因爲下海賺了大錢了,成了大老闆了。而我呢,教授,窮教授,每個月領三四百塊錢的工資。那時候,我心中原本的信仰就完全崩塌了。”
“所以說我後來竟然……傍大款了。當然了,論身份我是正妻,可相互之間沒有愛啊。更讓我自己現在想想都驚訝的是,我在這段婚姻的起初,竟然還真的高興於我獲得了許多物質利益。”
“現在回首一看,我什麼物質方面的東西都有了。可那個在月夜在讀詩,心中想着只要好好學習有文化就能改變一切的小姑娘,似乎已不復存在了。”
“現在我是物質方面極度富有,精神方面極度空虛。工作也提不起精神來,我總是感覺,就算獲得再大的成就,賺的錢還是遠遠沒有和我那暴發戶丈夫在一起的多。”
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你說的還真對,原來的我,就是我自己。而現在的我,以金錢爲標準來衡量自己,所以自己也變得扭曲了。這真就如同邯鄲學步一樣,最後連怎麼走路都忘了。”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說道:“我不能這樣,該做個了結了。”
說着,拿起了手機,撥了出去。
對面是暴發戶的聲音:“喂。”
洛宜秋說道:“老李,我想好了,咱們離婚吧。”
暴發戶驚道:“離婚,你要和我離婚?你完全沒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我都沒主動提出和你離婚,你好意思提出和我離婚?”
洛宜秋胸口微微起伏,深呼吸了幾下,說道:“我怎麼沒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了?”
暴發戶說道:“跟你結婚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老母雞啊你,連個蛋都不下!”
洛宜秋手有些顫抖,冷笑道:“這就是你,生氣了就罵人。我還就告訴你,孩子就是我故意不生的,每次在之前我都吃了避孕藥。”
暴發戶那邊更生氣了,說道:“好啊,這難道盡到當妻子的責任了嗎?”
洛宜秋仍舊盡力剋制,說道:“咱們對於生育的年齡選擇不一樣,不用多說了。而且你態度也有問題,你當時那個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生育機器。”
暴發戶說道:“好,生孩子的事不說了。咱們再說說事業的事,你不跟我生孩子,總得和我一起幹事業吧?結果這麼多年,你就陪我談過一個單子!”
洛宜秋聽到這,突然發了火,叫道:“你還好意思說,那次你竟然讓我去陪酒!你把我當什麼人!”
暴發戶叫道:“你是什麼人?你是我老婆!我能在那些大老闆面前卑躬屈膝,你爲什麼不能?”
洛宜秋叫道:“我憑什麼向他們卑躬屈膝?我是教授!我是博士學位,是拓寬過知識邊界的人!我和國外的文學大師級人物都見過面,也就是好好站着合影,憑什麼向那些老闆卑躬屈膝!”
暴發戶說道:“那些文學大師級人物能給你什麼好處?而你向那些大老闆稍微示好一下,能賺不少錢呢。你現在開的那輛車,不就是那一單賺回來的?不是歸在你的名下了?難道說我不公平嗎?爲什麼你之後就是不和我一起去參加商業宴會了,你要是之後都能像那次一樣,賺的錢得多多少?”
洛宜秋說道:“呸,讓你教授妻子陪酒賺的錢,你竟然也好意思拿。我告訴你,當我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我感覺我之前看過的每一本書,心裡的每一個詩句都被污染了你知道嗎?如果說賺錢就是這麼賺,我寧願騎自行車。”
暴發戶嘲笑道:“真是個受窮的命。”
洛宜秋說道:“受窮怎麼了,至少我覺得對得起自己的文化。”
暴發戶冷笑道:“文化?文化值幾個錢?”
洛宜秋一氣之下,就把電話給掛了。
姜俊看着出離憤怒的洛宜秋,也不知該說什麼。畢竟她和自己之間再有感情,在這種事上,自己終究還是不宜多說話。
洛宜秋稍微平靜了之後,又把電話打了過去,說道:“別的不用多說了,既然咱們的感情都到了這種地步,我想你也應該同意離婚吧。”
暴發戶說道:“明人不說暗話,離婚你打算分多少錢?”
洛宜秋才恍然大悟一般,露出了失望之極的神色,說道:“原來你就這麼看我?”
暴發戶冷笑道:“不然呢?你和我結婚不就是爲了錢嗎?難道還是看我長得好看不成?”
洛宜秋說道:“我是看中了你有錢,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線。只有咱們感情好的時候,我纔會用你的錢。”
“你不信嗎?我告訴你,我有兩張卡,你給我打的錢,都是打進那個黃色的卡里,自從咱倆分居之後,那張卡我一分錢都沒動過。我用的都是我那張紅卡里的錢,那裡的錢都是我自己教書賺來的。”
說到這裡,姜俊有些吃驚,從自己懷中掏出了那張紅色的卡。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她給自己的這五千塊錢,全都是洛宜秋自己的錢。
洛宜秋說道:“你的錢,我一分都不要,淨身出戶。”
結果暴發戶,卻在對面發出那種嘲笑一樣的笑聲,彷彿洛宜秋說的話是什麼好笑的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