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傾墨給了葉月最大的仁慈和退讓,只因爲葉月跟她一樣,都是愚蠢過後的女人,因爲這相同的經歷她願意給葉月多一次機會。哪怕葉月走後,相府將真的洪水滔天,承受難以想象的災難,但這本也與她無關。
葉月擡起頭看着齊傾墨,許久之後輕笑一聲,竟是美豔至極:“齊小姐,我對你是真的感激,齊傾人的事我聽說了,謝謝你。我也知道你是在真的給我一條退路,可是,我不想退,齊銘毀了我,也要要毀了他!不然我活着,還能做什麼呢?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那好,小妹祝長姐與太子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一片紅色閃過,齊傾墨把喜帕蓋在了“齊傾人”頭上,外面的嗩吶聲正好響起,歡樂洋溢,人們的恭賀聲響起,喜意祝福,成串的炮仗聲響起,熱鬧非凡。
而她一步步走出葉月的閨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無邊的孤獨和悲傷之上,穿過滿目的大紅色,無法與這個顏色明媚的世界牽扯上任何聯繫。
這場婚嫁進行得意外地順利,太子騎着高頭大馬自街上穿行而來,三夫人跟姚夢迎來送往盡顯相門風采,媒婆牽着新娘的手坐進紅色的八擡大轎中,沿途全是喜慶歡樂的聲音,花瓣灑了一地,連空氣都浸上了幾分香氣。
齊傾墨難得的換上了淺粉色的衣裙,端正地坐在後面的轎子裡,神色端莊得體,看不出一絲異色。
太子府裡早已賓朋滿座,皇帝與皇后親自到來,更令得這一場婚事隆重盛大了許多,百官接連恭賀,諂媚的話語或真心或假意誰也不在乎,太子心底大概有幾分不喜齊傾人,但這種時候卻是拉攏羣臣的最好時機,他全心全意地建立着一切可能的關係網。
蕭天離做足了風流三皇子的派頭,不時與幾個舞女調笑,只是偶爾舉起酒杯裡連酒水灑了也不曾察覺,目光總是不時往齊傾墨的方向看去。
看到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有如菩薩,面容慈悲地與齊傾墨輕聲交談,便微微移了視線不肯再看。
許久不見的蕭遙終於從邊關巡邊回來,卻是越發顯得放蕩不羈了,竟有了青色的胡茬:“小離啊,你的太子大哥成親,你這表情可有點不對啊。”
蕭天離聽罷一笑,他當然知道蕭遙是在爲他好,糊塗皇子就該要有糊塗皇子的樣子,怎能做出這樣一副憂傷的神情?只是今日啊,他連假裝的力氣好像都沒有呢。
“叔,我們喝酒。”蕭天離一碰蕭遙的酒杯,自顧自的一口飲盡。
“借酒澆愁愁更愁,小離,你不該喜歡她。”蕭遙懶懶地靠在一邊,低聲說道。
“嗯,你也不該。”蕭天離苦笑着看向蕭遙。
“你說什麼?”蕭遙猛地坐直身子,盯着蕭天離。
“叔,你一回來就往相府跑,還扒人家牆頭,這可不像你的風格,你不應該先找我喝酒嗎?”蕭天離仰頭一笑。
蕭遙是三日前趕回豐城的,一進豐城就支使下人先離開,自己一個人去了相府,從在齊傾墨最初住的那個耳房院子裡的榕樹上喝了一整壺酒,至到月亮上來了才離開,而蕭天離就坐在那耳房屋頂的另一邊看了一整晚。
“叔,你去邊關是自己向父皇請的旨吧?”蕭天離繼續說道,什麼巡察邊關戰事都是藉口,避開齊傾墨纔是真的。
“是又怎麼樣,你叔我看得開,這小妞不是我能得到的,我就見也不見,比起你強多了。”蕭遙倒也大方地承認,齊傾墨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能讓人忍不住沉迷,他知道這不對,於是離她遠遠的,何嘗不是一種聰慧?
“叔,我該怎麼辦?”蕭天離突然就蕭索下來,滿臉的落寞,有的東西越是壓抑越是生長的瘋快,如同牆角下的藤蔓,拼了命地朝着陽光的方向生長,至到爬滿整個牆壁,密集成傷。
“跟我去邊關。”蕭遙煞有介事地點頭,深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蕭天離給了他一記白眼,去邊關?想也別想!這豐城裡多好玩,看這些人鬥得死去活來,他怎麼能錯過這樣美妙的戲碼?
那方的瑾諾落座,對齊傾墨說道:“我能幫你的,只能到這裡,再深入下去臨瀾國的皇帝就該有所知曉了。”
“多謝瑾國主。”齊傾墨舉杯。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要來一趟宣搖國,那我所做的這些事,冒的這些險也就不算白費了。”瑾諾笑起來極好看,他最特別的一點是從不轉彎抹角,他做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從來不瞞着齊傾墨。
“好。”齊傾墨再次舉杯。
“你今日怎麼喝得這麼多?”瑾諾終於發覺了齊傾墨的不對勁。
“長姐成親我自然高興,多喝兩杯也是應該的。”齊傾墨還在倒酒,臉上已經緋紅。
“你有心事?”瑾諾果然心細。
只是還來不及齊傾墨回答,葉凌奚清脆的聲音已經到來:“唉呀哥哥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齊姐姐這裡啊,齊姐姐,我們很快就要回宣搖國了,你記得要來找我玩啊,我們說好了要帶你去雙鴛池呢。”
“一定。”齊傾墨與葉凌奚碰了下杯子又喝了一杯。
鵲應在一邊看着揪心,悄悄退了去往太子府外面走,正好被蕭天離看到,連忙差了顏回跟上去問個究竟。
“鵲應姑娘,鵲應姑娘。”太子府外面可比裡面清靜多了,顏回幾步追上鵲應,卻發現鵲應眼圈通紅,泫然若泣,“鵲應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不是的,沒有人欺負我。”鵲應連忙擺手,而後又失落地低下頭。
“你跟你家小姐今天都是怎麼了?怎麼都不開心的樣子?”顏回奇怪地問道。
“今天……今天……你們都只知道今天是太子的大婚之日,在這裡恭喜祝賀,卻沒有人記得今天是小姐的生辰,小姐今天就滿十六了啊。”鵲應說着說着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可憐小姐總是被人忘記,而她又不知道能做點什麼。
“誒原來是這樣啊。”顏回恍然大悟,自作主張地把今天齊傾墨心情不好的原因歸於此處了,“別哭別哭,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哭起來多讓人揪心啊。”
說着顏回在身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條手巾,直接提起袖子給鵲應擦着臉上的淚水,一邊擦一邊哄:“不就是個生辰嘛,放心好了,包在我們家爺身上。來來來,我給你擦擦啊。”
鵲應心裡頭像是揣了頭小鹿,噗通亂跳,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推開顏回,怔怔地看着他年少英俊的臉龐,兩個小酒窩裡像是注滿了魔力,令人無端的心亂。
“好啦,不哭了啊,等下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啊。”他還在輕聲哄着鵲應,溫柔的聲音染上陽光的氣息,好不窩心。
“顏回你這個色狼,你竟然敢欺負鵲應!”泠之繼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氣沖沖地衝過來一掌推開顏回,破口大罵。
顏回指着泠之繼的鼻子氣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她了?我說你好歹也是個女人,能不能跟人家學學?”
“顏回你作死!”泠之繼像是炸了毛,揮拳就上。
“我還怕你不成?”顏回也不甘示弱,提拳相迎。
“不是不是,你們先停下來!”鵲應一見這情形不對,連忙衝到兩人中間,張開雙臂止住就要大打出手的兩人,“泠姑娘,顏回沒有欺負我,我們快回去吧,不然等下小姐該找不着我們了。”
泠之繼憤憤地收手,顯得極不甘心:“哼,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再敢欺負鵲應我挖了你眼珠子泡酒喝!”
“啊呸,你又打不過我!”顏回可不吃這一套。
“我打死你!”泠之繼讓他又挑起了火氣,又揚起了手掌。
鵲應連忙一把抱住泠之繼,連拖帶拽地把她拉開,只是一邊走還會一邊回頭,看着好個英氣勃勃地少年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瑾諾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跟齊傾墨說完話便向皇帝辭了行,這一辭別他便是要回宣搖國了。本來這一場宴席就是太子婚事和贈別瑾諾他們一同舉辦的。
皇帝捋了捋鬍子也並未做過多的挽留,只說以後兩國多多來往。
齊宇坐在一邊的席位上,目光幽暗,如果不是齊傾墨生事,他本應該在今日向皇帝提出齊銘迎娶葉凌奚之事的,哪成想現在齊府娶不成葉凌奚不說,連嫁進太子府的人都換一個!
越想越抑鬱的齊宇恨恨地看了一眼齊傾墨,她卻神色閒適地喝着酒吃着小菜。她越這樣,齊宇越是心裡憋得慌,卻不得不做足開心的樣子,這種扭曲讓他簡直要發狂。
“五弟,你別喝了。”齊銘改頭換面過後,依然是那個衣着鮮亮的相府三公子,不少女子上前搭訕,盼望哪日能嫁入相府,光耀門楣。
齊銘冷笑一聲看着齊銘:“三哥,你睡過的女人現在太子撿破鞋,你感覺會不會很爽?”
“五弟!”齊銘嚇得連忙低喝一聲,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發現才低着嗓門說道:“五弟,你不是這麼衝動的人。”
“是,我的確不是這樣的人,我應該把你也一起弄死趕出齊府,這纔是我應該做的事!”齊宇陰冷地說道。
“五弟……”齊銘莫一陣心慌。
“哼……”齊宇卻只冷哼一聲再不說話,如果不是當年的事他受了驚嚇落下了病根,齊府未來的主人就應該是他!當年,爲什麼齊傾墨沒有一起死去?
他們兩個在下面說話的時間,瑾諾跟皇帝的客套話也說足了,帶着葉凌奚往外走時,葉凌奚問瑾諾:“哥哥,你爲什麼不把齊姐姐一起接走呢?”
“她會來的,早晚會來,我有預感。”瑾諾只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