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曾出門的蕭天離聽着喧鬧的人聲涌入耳朵,恍若隔世,信步走在街上,溫柔而多情與擦肩而過對他滿眼愛慕的姑娘們報以微笑,反正笑一笑又不用錢,今日蕭天離格外大方,惹得紅着小臉的姑娘們排了一路,久久不捨得分開,跟在蕭天離背後,他走到哪兒,姑娘們跟到哪兒。
這可好看了,本就熱鬧的大街,一大羣如花似玉的女子跟着一個丰神如玉的男子身後,這讓其它男人看去了,得多羨慕嫉妒恨呀?最可惡的是蕭天離明明被一羣女子團團圍住,卻在他臉上瞧不出半點猥瑣氣息來,依着其中一位姑娘的話來說:這叫風流。
你看,猥瑣和風流這對近義詞之間只隔了一樣東西,長相。
泠之繼望天,她可以確定,爺這是徹底恢復本性了,甚至這比之前的本性更惡劣了。
蕭天離就這麼一路瀟灑,一路亂飛媚眼地走到了河邊,河邊有一處涼亭,涼亭中有一女子正在撫琴,琴聲悠揚動聽,隨風而來,落入蕭天離耳中。
“噓……”蕭天離比指在脣邊,止住了身後一大堆女子的嘻嘻哈哈聲,靜聲聽着那悠揚的琴音,一邊聽着還一邊循着琴音往亭內走去。
後面的姑娘自然跟着,輕手輕腳地擠滿了一整個八角亭,蕭天離長腿一伸架在石凳上,頭枕在一位姑娘腿上,右手食指中指輕敲着桌面,和着琴音。
那姑娘也是好定力,見到這陣容也沒嚇着,反倒是繼續從從容容地彈完了曲子,再大大方方擡頭看向蕭天離。
這女子,世間若無齊傾墨,她便可稱第一。
女人這種生物,漂亮的蕭天離見得多了,但漂亮跟美不一樣,美更是一種氣韻,生得美的就不多了,眼前這女子容貌自是不需挑剔,瓜子臉桃花眼柳葉眉櫻桃嘴,就像是照着書里長的一樣標準。特別之處在於她身上有一種跟齊傾墨相似但並不完全相同的氣質,那種淡淡的,遠遠的氣質。
只不過齊傾墨的是冷漠疏離,而她身上的是一種清高之態。
“白月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吉祥。”說話的聲音也好聽,自帶空靈之意。
蕭天離偏着頭笑望着她:“你怎麼知道我是太子?你見過我?”
“太子殿下龍章鳳姿,氣度不凡,白月自然知道的。”完全看不出一絲破綻,這女子始終淡淡說道。
齊傾墨從美人膝上起來,走近兩步靠近白月,她身上有淡淡的茶葉味道,這味道讓蕭天離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於是他又退開兩步,長眼鳳目一挑:“你就是死活要嫁給我的女人?”
再好涵養的女人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清白被人如此玷污?她白月自小清貴,何時被人這般囂張的詆譭過,忍不住說道:“殿下此言差矣,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小女子不敢擔此罪名。”
蕭天離伸出一根手指頭勾起白月的下巴,身子卻離她遠遠的,免得聞到她身上的那股茶香味,似笑非笑說道:“你長得還不錯,似乎把你娶回家,也沒什麼虧的。”
“殿下謬讚。”白月低眉,心底想着這與她聽聞的那個太子殿下相去甚遠,不管是之前那個對齊側妃一往情深的,還是近些日子終日爛醉的,都與他此時的樣子不相符。
“可惜除了唯唯諾諾以外沒一點個性,實在寡淡得很,還比不得蘭兒。蘭兒,過來——”蕭天離鬆開白月的下巴,輕笑一聲,對着那羣女子喚了一聲,立刻就有一個長相可愛圓乎乎着小臉的女子走出來,衝蕭天離吐了下粉舌一笑。
“蘭兒,你說她做爺的嫡妃夠不夠資格?”蕭天離一邊捏着蘭兒肉乎乎的小臉一邊笑問道,看白月臉色漸漸沉下去,這等被人當豬崽一樣任人點頭論足的感受,想來不是她一個大家閨秀可以忍受的。
蘭兒還真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白月,最後煞有介事地說道:“我覺得她做個側妃還差不多。”
“哦?爲什麼啊?”蕭天離低頭問道。
“因爲蘭兒想做太子妃啊。”
……
“哈哈哈!”蕭天離忍不住放聲大笑,連着整個亭子裡的姑娘們都笑彎了腰,蘭兒說話從來不會轉彎抹角,直接了當得很,這個大家心中都懷揣着的小秘密就這麼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開,倒顯得不那麼尷尬了。
蕭天離拍了拍蘭兒的腦袋,賞了她一錠金子,又捏着她的小臉說:“蘭兒這麼可愛,等你長大了爺一定要給你說一門好親事,可不能便宜了那些歪瓜裂棗。”
蘭兒其實才十三歲,哪裡明白太子妃意味着什麼,只是順着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卻逗得蕭天離笑得好不痛快。招呼了泠之繼帶着這羣年輕的姑娘們回去,待得亭子裡也空曠安靜下來,蕭天離懶懶地倚着涼亭的柱子,雙手抱在懷中,痞笑着望着白月。
“殿下可是有話要對白月講?”白月其實還有一點與齊傾墨相似,她很聰明,比之一般女子聰明得多,若多加磨練,是成爲另一個齊傾墨也說不定。比如她現在就很清楚,蕭天離帶着這麼大一羣女子過來找她,並不是給她施壓也不是炫耀,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他蕭天離就是這麼個人,日後若兩人成婚了他也是這樣,受不了的趕緊說,免得以後兩人都不痛快。
“爺只是很好奇,你白家雖然在朝中三代爲官,但也都是小官,算不得什麼權臣,父皇爲何非要把你嫁給我?”蕭天離笑問,卻並不期待白月的答案,因爲他知道,那答案肯定是假的。
果然白月說道:“白月只是聽從聖旨和雙親之命,其它的事並不懂得。”
“你懂不懂不重要,我來此處只是告訴你一件事。”蕭天離說道,“你永遠無法成爲太子妃,或者說,永遠沒有人會成爲太子妃,這個位置我會永遠空着,但你可以成爲了我的側妃,如果你沒有意見,聽父皇的意思,下個月我們就可以成婚。”
“殿下心中有人了?”白月出乎意料地問道。
“這不是你該問的。”蕭天離閉眼,手枕在腦後,說:“如果你不能接受做一個妾,就自己去回了父皇的皇命,如果能接受,以後就別埋怨,也別想着往上爬到正妃的位置。”
“如果是這樣,那請殿下諒解,白月需要考慮一下。”更出人意料的是,白月居然真的要考慮,這就有意思了,這年頭對皇命還要,還敢考慮的人,可不多了。這白家的人,有意思得很。
“你剛纔彈的曲子很好聽,再彈一次。”蕭天離嘴邊浮出一個笑容來,極是溫柔,看得白月一時都有些失神,旋即自嘲,這樣的男子難怪惹得滿城女子追逐。
白月素手輕撥琴絃,琴聲再次輕揚。
蕭天離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濃密捲翹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還輕輕地顫着,也不知他夢到了什麼,睡夢中脣邊的笑意極是深情。
白月想到了當年名滿豐城的齊側妃,當年她的風采自己見過,再看看自己,似乎的確有不及她的地方。
皇宮深處,皇帝接過老太監遞上來的密奏,看了片刻威嚴的臉上露出笑意來。
“總算是想開了。”
老太監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皇帝不問話,他絕不多話,他已經沒幾年好活頭了,最後這幾年只想舒舒服服地活過去。
“太子去找白月了,就是朕給他相中的那個太子妃。”皇帝像是需要找人分享這份喜悅,也顧不得老太監的身份,就對他說起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老太監只恭敬應道。
“是值得恭喜,朕爲了逼他成親,把柳一南和葉江城的事都搬出來了,這一下他總該對齊家女子死心了,若他還對仇人的女兒有心,他這太子不做也罷!既然他見了白月,就說明他想明白了,我蕭決一統天下,就在眼前了!”皇帝像是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激動地說道。
“太子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些,朕怎麼可能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柳一南那個賤人,朕早就已經只恨下恨了,怎麼會動怒?他連戲假戲真的都分不出來,這麼輕易就上了勾,以後還得多多磨練纔是,陳四你說呢?”皇帝合上摺子問着陳老太監。
“皇上聖明。”
陳老太監依然只是重複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聖明”兩句話,實在算不得一個好聽衆,但皇帝這麼多年來,能跟着侍候幾十年的,也只有這個唯唯諾諾不會說話的老太監了。尤其是那日宮變過後,皇上身邊的人幾乎換了個遍,唯有這老太監和一個嘴上有痣的小太監留了下來,這便是嘴嚴的好處了。
五月初三,陳老太監休班,出宮置辦夏季要用的東西,包括緞子,涼玉等等事物,一整天都在外面忙活。
有官員爲討好陳老公公這位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從頭跟到尾,殷勤侍候,寸步不離,往陳老公公懷裡塞着銀子,拿着紙筆替陳老公公記帳落款,覈實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