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雅用手掌抹乾紅腫的眼睛上殘留的淚水,迷茫地向四周看了看,彷彿在需找什麼,又好像是在熟悉這個她本就很熟悉的家。可是在她空洞的眼睛裡,根本什麼都沒看到,包括久久佇立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傷下的熟視無睹啊。
“咳,你,你好點了吧?我••••••”那個男人乾咳了一聲,微微向前躬身,終於試探性的開口了,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那隻像是要去扶起春雅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
春雅沒有回答,只是用她那紅腫的眼睛斜向上怒視着這個人,被淚水洗過的眼眸顯得更加清澈,更加銳利。此時的憤怒在一個無能爲力的女人身上只能轉化成孤獨無援的淚水。它們慢慢蓄積着,很快就侵佔了整個眼眶,在春雅深深閉眼的一瞬間,兩顆碩大的晶瑩滴落了下來。“滾。”她閉着眼睛,像是很努力,可是發出的聲音卻很小。
“春雅,對不起。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但是我懇請你原諒我。你知道嗎?看到你哭泣,我的心比任何人都難受。”畢竟不是衝動的年輕人,穩重的表情和緩慢而真誠的話語,讓人有一種值得依靠的信任。
“任可鑑,我再說一遍,現在這裡是我家,帶着你的房租給我滾出去。”春雅指着門口開始咆哮,披散的頭髮蓋住半個臉,活生生像個女鬼。
“你別這樣好嗎?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權利在這裡,但是我,我現在只想你能好好的。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能放心的離開?”
“呵呵,那我謝謝你了,不過我想看不到你我纔會活的更好。有你在的地方我永遠都好不了。明白?”
“你保證你不會做傻事?”
“有必要嗎?劉傑只是一時生氣,而且他根本就是誤會。他很愛我的,等他回來我給他解釋清楚,我會讓他知道我只是被你無恥的抱了一下而已,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生活在一起。你就死了你的賊心吧。”
“那好,那好。你能這樣想就好。這錢,算是我對你的補償。”任可鑑把從口袋裡拿出錢,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深情地看了春雅一眼,轉身離開了。
“我不需要,這個家裡不應該留下任何你的東西,包括你的錢。你拿走。”
“它們已經不屬於我了。”門咣噹一聲把這句話和桌子上的錢連同春雅和整個空房間的靜默關在了一起。
現在整個家都陷入了一種死死的沉寂之中,靜的可怕,靜的心酸。春雅拖着沉重的身體衝進浴室洗澡,想把任可鑑抱過的痕跡洗乾淨。然後她又拖地、擦桌子。看上去就是一個勤快的女主人。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抹去一切那個男人來過的痕跡。
地板已經拖了好幾遍了,可她依然覺得不乾淨,只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幹下去了。其實她比誰都清楚,她不可能抹去這些痕跡,因爲它們僅僅停留在她心理面,但是心該怎麼洗呢?
只穿着內衣的身心疲憊的她斜倚着牆坐在地上,她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因爲她太累了。她拿出手機,第n次撥打那個以往一撥就通的號碼。可是現在卻怎麼也打不通了。
她在想:“見到劉傑後該怎麼給他解釋呢?是實話實說嗎?是把今天房東任可鑑來收下一季的房租時,貿然向我表白,在我一臉驚訝還沒反應過來時又突然抱住我,並且正好被你看到的事實告訴你嗎?還是說謊話?可是我從來沒說過謊話,一說謊話心就哆嗦,劉傑你是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看出來的。算了,算了,就實話實說吧,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是任可鑑趁我不注意時強行抱住了我,我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劉傑啊,你那麼愛我,一定會同情我和原諒我的。”
也許她太累,太需要休息了,不知不覺中竟然坐在那裡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夢,她夢到劉傑的手機終於打通了。劉傑聽她講完經過果然原諒了她。她們在剛剛畢業的大學校園裡又見了面。劉傑緊緊地抱住她,然後像以前一樣裝作一匹健壯的馬兒背起她在校園裡轉來轉去。
他們看上去那麼輕鬆,那麼快樂,沒有任何憂愁與煩惱,像一對翩然起舞的蝴蝶,你繞着我飛幾圈,我再圍着你飛幾圈,然後消失在百花叢中。
可是飛着飛着劉傑真的消失了,只留下春雅一個人。五彩的花朵和綠綠的草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地遍野的白雪。春雅在雪地裡奔跑,呼喊。可是她聽不到任何回聲。她急壞了,也凍壞了,於是她縮着肩膀蹲下來開始哭泣。
她是被自己的哭聲驚醒的。看了看手機,才四點多。再摸着和地板一樣冰冷的皮膚,感覺冷極了。她吃力的挪動僵硬的身體,又找來一條溫暖的毛毯,死死地將自己裹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