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哥悻悻地說:"我……我也沒什麼話說。只是想起小飛,小飛也說自己快死了,然後跟我提要求,說要莫女人,這姓王的小子估計也……"
還沒等說完,卓曉青衝上前狠狠一拳正中羅哥鼻樑,一股血淌了下來,鼻子也月中月長了。卓曉青從剛纔第一次不小心"殺人"的恐懼中徹底掙脫出來,冷冷地說:"我完全可以殺了你,等以後到派出所寫筆錄說你是殭屍,我想這裡沒人會有意見,留着你也是個禍害!"
羅哥的霸氣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不敢有絲毫反駁,甚至眉毛也沒動,能屈能伸。衆人也深以爲然,他們留着羅哥只是因爲等到白天去派出所請功,但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爲了安全隨時可以放棄這個禍害。
江海濤倒是很認同羅哥的建議,訕笑道:"王樹林,我可沒辦法滿足你要玩女人的要求,除非這裡有人想送給你玩兒……"他雖然沒有明着指卓曉青,但誰也都能聽得出。他有槍有刀,自命老大,就算不是心狠手辣但也絕不是良善之人,卓曉青可不敢得罪他,只得當做沒聽見。
王樹林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本來就是普通老百姓,既不是梟雄也不是聖人,素質也不高,這情急之下口不擇言:"我操你們所有人的媽!我到底怎麼得罪你們了?你們非要置我於死地?我之前還救了你們的命呢!沒有我那個開頭,你們現在能活得好好的嗎?我也不指望你們報答,我沒招誰沒惹誰就想好好活着,可怎麼就連這點兒要求都不行?"
所有人都被他粗魯又沒含金量的怒罵驚呆了,不過接下來又是一陣理所應當的嚴重鄙夷,在他們看來,王樹林也就跟死人沒區別了,這只不過是死前的垂死掙扎罷了。
"除了讓你活着呆在這個房子裡以外,別的要求你還是可以提的。"江海濤見他反正要死了,罵幾句也無所謂,自己還是很寬容的,"你也別恨我們……"
王樹林喊道:"我恨你們幹什麼?你們也不是孔子孟子,也不是蘇格拉底!你們爲了自己活命才這樣,我也理解,誰也沒指望你們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他這話自以爲說得廷寬宏大量和辯證,但誰愛聽?沒有誰愛被剝得一絲不掛,於是大家就更煩躁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只不過情商不高不會說話而已,我也沒醜得讓人不敢直視,爲什麼所有跟我相親的女的都討厭我?"王樹林語無倫次毫無重點,只想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全倒出來,"你們討厭我的原因我不懂,可討厭歸討厭,你們爲什麼非要看着我死才高興?我跟霍大光、賈崇月一樣都是人,他們死的時候你們起碼還惋惜一下,難道就因爲我不吸引女性,沒有魅力,我就該在你們急切盼望的眼神和嘻嘻哈哈的笑聲裡死掉?"他的話越說越難聽,包括卓曉青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什麼耐心了。
"說夠沒有?也就是說,你死前的唯一要求就是罵人?那也不能罵一輩子啊?夠了吧?"
王樹林看了江海濤一眼,江海濤不知怎麼地打了個冷戰,只覺得王樹林的一雙眼睛不太一樣,有一隻隱隱發白,有一隻則隱隱發紅,像是冰山和火山的交界處。
王樹林鼻子一酸,哭得連聲音都出不來了。他這一哭,大家本來害怕他變成厲鬼的心態也都消散了,這畢竟是個軟弱無能的傻逼,有什麼好怕的?
驟然間,王樹林說:"我的確有個要求。與其被你們殺了,我……我還不如出門去碰碰運氣!"
衆人都是一怔。洪哥一拍巴掌:"對呀!這是個點子!自來沒有殺活人的道理,只有真正變異的才該殺。小王要是一直不變異,我們確實不該殺他。但是長期守着他風險太大,也要耗費太多不必要的精力,倒不如讓他從哪兒來打哪兒去,反正我是房子的主人,我要他出去也是合理合法的。他不是不怕殭屍咬嗎?要是他出去被咬死了,那也不是我們殺的,要是他沒事,那就是皆大歡喜,咱們也祝福他能有個好的未來!"
他這話虛僞無比,可大家都找到了心靈的片刻安寧,紛紛表示同意。
周燕燕卻提高了聲音:"不行!"
王樹林見她目光中再也隱藏不住殺氣,不由得罵道:"你這個女王八蛋!我跟卓曉青和牛樂樂都相過親,她倆討厭我,恨不得我死也倒罷了,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憑什麼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卓曉青本想說"我沒恨不得你死",但也不想破壞氣氛,只能及時吞嚥下去。
周燕燕柔柔一笑:"王哥你怎麼這麼說,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可人心難測,我們不能把命運交給你。"
王樹林哭道:"誰拿着你們的命運了?好吧,我本來還打算出去以後能報警就報警救你們,既然這樣,你們愛誰誰,自己等信號和電力恢復後自己救自己吧!"
周燕燕忍俊不禁:"王哥,你誤會了,我們不是要請你出門探路。我的擔心在於,你要是出去後心懷仇恨--你心懷仇恨是肯定的,那你召集你那些殭屍同類回來包圍我們的房子怎麼辦?"
大家都是震驚莫名,都是心想:"不錯!這個怎麼沒有想到?還是她思慮周全!"
江海濤本來只把洪哥視爲潛在的領導人競爭對手,可隱隱也覺得,周燕燕這人真不是一般女人,實在小看不得,要是危機一直持續的話,就必須防着她點兒。
"你纔是他們的同類呢!我再說一遍,我是個大活人!"
"好吧,就算你不懂殭屍的語言,可那些殭屍必須聞聞味兒才知道你不好吃,對吧?你遠距離跑的話,他們肯定還是以爲你是跟我們一樣的正常人,就會追你。你完全可以一路把他們引過來,報復我們,對不對?你還可以大聲喊,召集更多的殭屍……"
卓曉青本來欲言又止,可到底忍不住了,說:"周燕燕,我不是向着王樹林或者爲他說什麼。但王樹林本來的智商根本想不到這些,你偏偏告訴他這些,這就等於決不能放他走了,你非殺他不可了是吧?"
周燕燕回過頭,甜美地莞爾一笑:"車模姐姐,我只不過是把所有會威脅到咱們生存的可能性列舉一遍。再蠢的人,一輩子還能沒有幾分鐘聰明的時候?也許他偏偏出了門就想到了呢。所以,這人不能留,大家說呢?"
雖然其他人都對她的建議再同意不過,但誰也不想真的說出來,這樣自己的良心會好受一些。
"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王樹林淒涼地笑起來,"好啊,我連出門的要求都被剝奪了!我要是早知道會這樣,之前你們要綁我去大廳的時候,我就該提前要求出門!你們不是都覺得我噁心嗎?對,我噁心在沒有吸引力,笨笨拙拙,但我的心靈是乾淨的。你們纔是真的噁心!"
大家都不耐煩了,不想聽他廢話。江海濤對周燕燕說:"那還是你來吧,我今天干了很多事,你也該出出力了。"
周燕燕一愣,羞澀地說:"海濤哥你真是廷壞的,我一個柔弱的姑娘能幹這樣的事麼?你要是實在不忍心,你就用東西蒙上他的臉,然後隔着枕頭再開槍好了……"
大家對她的每句話都表示贊同的同時,也都是悚然心驚:"好個狠毒無比的小姑娘!"
"那先把他的嘴堵上。"江海濤一手拿着槍丁頁在王樹林腦袋上,一手塞毛巾,"你可別咬我的手,不然我另一隻手可是不聽使喚了。"王樹林本想繼續做無謂掙扎,聽到這句只能鬆弛下來。
這回透明膠纏繞得更多,王樹林壓根喘不過氣來,江海濤又用刀在他鼻孔位置刺了個空,說:"我這可是仁至義盡了。你不如閉上眼睛吧,還能好受點。"
說着,他頭也不回,只伸出一隻手來回張合,有意顯示自己的權威。誰也不願意做幫兇,大家都望向周燕燕。周燕燕倒無所謂,本來就是她提議的,於是她拿起枕頭遞過去,說:"我這等於是提供麻醉藥,減輕患者的痛苦。王哥,你該感謝我。"
王樹林悲怒之極,可透明膠是繞着沙發綁的,他連劇烈搖頭的權利都失去了。
大家都慢慢地向後退卻,卓曉青和杜建立都把頭偏過去不忍直視,卓曉青是心中有愧,杜建立則是純粹地害怕。
江海濤也不再問"準備好了嗎",反正也得不到回答,他先用裝茶葉盒的大包裝袋嚴嚴實實地套住王樹林的腦袋,然後再丁頁上一個白花花的枕頭,說:"兄弟,我很爲你惋惜,但我是在救大多數人,你早死早投胎吧!希望你下輩子能幸運點兒,別這麼倒黴了!"
說着就要扣動扳機。牛樂樂看似膽量很大,卻跟卓曉青、宮娜一樣始終不敢親眼見到殺人場面,在江海濤要扣扳機的同時也都閉上了眼睛。牟蘭蘭算是個女強人,她明白以後這種充滿悲劇的路還很長,也許會直達生命的盡頭,因此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努力慢慢習慣它接受它,於是臉色慘白卻又堅定地瞪着眼睛。而周燕燕看似柔弱如水,纖細如柳,目光卻鎮定無比,她在默默地看着,等待白枕頭在下一瞬間從中間部位開始染紅並擴散。
因爲但凡在看的人都看得非常仔細,因此他們都在第一時間發現枕頭中央漸漸發黑並開始冒煙,一股糊味兒瀰漫到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