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更長時間的寂靜,也沒人舉手。
江海濤有些不耐煩:"我說你們到底是棄權了,還是懶得舉手,還是誰都不得罪?你們這次的不舉手到底什麼意思?"
杜建立支支吾吾說:"那個……就算是真的被感染了的那個小飛,也都留在大廳沒送出去,王樹林……"周燕燕悄悄將手繞到背後,狠狠擰了杜建立的屁股一把,意思是讓他閉嘴。杜建立忽然覺得亂世降至,一下子充滿了谷欠望,趁機捉住周燕燕的手,心旌搖盪,要不是眼前這麼多人,真想立即扒光周燕燕的衣服大幹一場。
洪哥到底還是感覺對不住老戴,說:"各位,我看也是。樹林是個老實孩子,咱們也得給他一次機會,畢竟他目前沒有感染的徵兆。那麼,同意把他綁在大廳的椅子上的,舉手?"
江海濤暗想你這老東西果然老奸巨猾,於是立馬舉起手。本來大家也都覺得這折中的辦法好,見有帶頭的,紛紛舉起手來。直到最後卓曉青的手也舉起,洪哥才顯得"共襄盛舉",也舉起了手,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這是大家的意見,只好這麼做了。樹林,你不要埋怨大家。我們都不是聖人。"
可王樹林也不是聖人,他也同樣害怕在黑暗裡的那兩具屍體,想到要跟屍體共處一室,他也是絕不讓步的,反而驚恐地大叫起來:"不行!堅決不行!我不幹!"
周燕燕對洪哥說:"哥,你看他這麼鬧下去,就算綁在大廳裡,叫聲也會重新引來那些殭屍……"
"不錯,給他個毛巾塞進嘴裡,"江海濤拿着王樹林的槍,一邊嘲弄地對周燕燕說:"這些小丫頭片子裡面數你最壞,蔫壞。自己出主意,要我來執行。"周燕燕不置可否,眨了眨長長的睫毛,顯得清純而又無助。
霍大光老老實實,頹喪得幾乎要昏過去,加上本來就明顯被感染了,病入膏肓,大家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他的嘴巴塞掩飾了,然後綁了個結實,比之前的小飛再多了一道粗繩子。等到王樹林就沒那麼多草繩了,好在抽屜裡還有幾根跳繩,沒有椅子,只好綁了個沙發。面對槍口,王樹林也不敢掙扎了,他知道江海濤開槍絕不留情,可不會憐香惜玉,況且自己也不是什麼香玉。
江海濤本來就對王樹林一開始建立起的威信比較不滿,現在見威信都在自己這邊,就揶揄地說:"看,小王兄弟,你是執法員,感染髮作的潛伏期又長,所以給你特別的優待,讓你躺在沙發上。你要是再亂叫,我就不給你毛巾塞嘴巴了,用我的襪子。"
王樹林只得放棄反抗,但是在毛巾接近嘴巴之前,他突然說:"我有話說,再給我一分鐘。"
大家都是一愣。
江海濤樂了:"你又不是要上刑場了,至於麼?"
洪哥忙說:"說什麼就說吧,但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你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小王,你把你家裡的地址寫出來,將來一切變好了,我們都去看看你的爸媽,也算了了你的心願……"這話說得好像王樹林必死無疑似的,而大家也都很明白,這只是再虛僞不過的安慰之言,沒有誰會在他死後去看看他的父母,大家今天只不過參加了個相親派對而已,誰認識誰呀?
"我以前……我經常做夢,"王樹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個,江海濤提示道:"你說夢沒問題,你給大家講西遊記也沒問題,但是必須一分鐘內說完。"
王樹林嘆了口氣,黯然地說:"我這人精神狀態不好,幾乎每晚做夢。可有同一個夢,我最近這些年一直在做。夢裡世界末日了,什麼都沒有了,糧食,水,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還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線……我連相親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本來以爲,相親王在末世裡,總不至於跟以前一樣被排斥,因爲和平年代的標準--房子,存款,車子,相貌等等等等,在亂世裡都不再重要。我以爲我的人品是最重要的,在亂世裡尤其可貴,最起碼也能找個活着的正常女人當媳婦吧?可是在這末世夢裡,還是一樣,沒有人喜歡我,她們改了要求,喜歡那些拿着槍行使暴力,在亂世裡打出暫時權力的男人。所以,我很絕望……終有一天,我在外面用陷阱抓住了一個年輕的女殭屍,她雖然死了,但腐爛得不是很厲害,而且以前我們也認識,她是便利店的,在我買東西的時候衝我笑一笑,我一直忘不了。我把她帶回家裡鎖住,一起生活。我們雖然沒有肌膚之親,甚至是陰陽相隔,可總算,我有自己的女人了……"
這話說得陰風慘慘,任誰聽了都不舒服。江海濤和洪哥都感覺他是在指桑罵槐,有些不滿。江海濤問:"講完了?"也不等他答話,用毛巾嚴嚴實實地塞住他的嘴巴。
也就在這時,卓曉青忽然向前幾步,對着王樹林的額頭,輕輕一吻。
她這個怪誕的行爲讓所有人都吃驚不小。就連卓曉青吻過之後也有點後悔,要知道在過去她想起王樹林就有點噁心,甚至不願意坐他坐過的位子。牛樂樂見此,也皺了皺眉,彷彿她也必須要去吻王樹林一樣噁心。卓曉青定了定神,說:"不管你之前出於什麼目的,總算救了我一命,我沒辦法報答你,只能預祝你平安。"
她這話當然是言不由衷,只不過在尋求自己內心的安寧,因爲霍大光眼見快不行了,感染就在轉瞬間,而王樹林跟霍大光都被綁在大廳內,十有八九會遭殃,不可能倖免。
王樹林從沒有被母親以外的任何女人吻過,雖然嘴巴被封住了,可眼淚一下子淌了下來。卓曉青看到他朝自己投去感激的一瞥,也深深爲之惻然。只是,一切也都改變不了了,卓曉青當然不會對王樹林這種人動心,只是不忍見他就此橫死,最起碼此時此刻在她心裡,王樹林終於可以跟女孩子們喜歡的那些可愛的貓狗萌chong平分秋色了。
又經過一致討論,決定讓羅哥留在內屋。倒不是說因爲羅哥再壞也是個活人,而是他不在視線內會更危險,倒不如放在內屋更安全。爲保險起見,江海濤又給他們每人嘴巴上加了兩道大透明膠帶。
關好大廳的門後,所有人都凝神靜聽了約莫十多分鐘,但一直沒有什麼大響動,有的只有霍大光不斷嗚嗚嗚地低聲抽泣,嘴巴雖然堵上了但也一樣有聲音,只是還沒有大到能引來外面的殭屍。
確定好值班順序後大家陸續都睡了,賈崇月一臉不滿地抱緊了刀--江海濤說這把槍誰也不給,值班的要麼用刀,要麼自己找武器去。
就這樣持續過了能有一個多小時,十二點前後,大家都因爲過度的緊張而疲憊不堪,睡得死沉死沉。輪到江海濤值班,他雖然剛愎自用頤指氣使,卻也真的比較盡職盡責,一直沒有鬆懈。
一點的時候,終於開始了。外面不知道是誰的椅子開始亂晃亂撞,另一個則嚇得嗚嗚嗚地跟着搖晃。
卓曉青猛然從夢中醒覺,夢裡她還是無法忘懷小飛那張猥褻之極的醜臉,這一下驚醒過來,卻陡然聽到外面大廳的聲音,不由得悽然想道:"但願王樹林是那個沒被感染的。"可她也很清楚,是否被感染已經不重要了,在大廳裡必死無疑。隨着聲音的再度激&烈化,大家也都跟着醒來。
牛樂樂在黑暗中說了句:"要不……出去一刀攮死王樹林吧。好過他受苦。"黑暗裡看不清臉色,單聽聲音似乎也有點惻隱之心。
江海濤瞥了她一眼:"等會兒吧,等他們狗咬狗。"
卓曉青感覺氣往上衝,不知爲什麼她很難接受江海濤對王樹林無端的侮辱性稱謂,可也不便多言。
等了一會兒,衆人的呼吸聲都能互相可辨,也都心情複雜,同時琢磨着別人在想什麼。
也就是五分鐘,外面傳來了明顯的崩裂聲,接着任誰都能聽清楚,有個人揹着沉重的東西站起來了!眼下洪哥、周燕燕這類心思縝密的人都初步判斷,站起來的一定是略微高大一些的霍大光,因爲王樹林是不可能用一米七四的小身板支撐起一個巨&大的沙發的,霍大光帶着椅子站起來,這倒是有可能!
王樹林嗚嗚嗚地將聲音推到極限,可無奈嘴巴堵得嚴嚴實實又繞着腦袋纏了兩道大透明膠帶,所有的恐懼全都被壓抑在嘴巴里,就像被壓抑的易燃物,隨時都能爆發。現場沒有誰知道王樹林的真實身份和他來相親派對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他們也不知道有一種遠超越普通人類想象和擁有的解禁者內力,在他的喉嚨、月匈部、腹部震盪衝擊,愈演愈烈。
"你,出去看看情況!"江海濤命令賈崇月。可雖然兩人體型相近,之前也聊得很歡,但在秩序一旦失常的情況下,他的公務員身份甚至還沒有他手裡的槍好使,江海濤忘記了這樣一個既定事實:所有相親老大難無論男女,骨子裡都是絕不願屈服於別人的習慣之下的。於是賈崇月只是忌憚地看了看他手裡的槍,卻沒那麼聽話,而是搪塞道:"我過去太危險了,誰知道外面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