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試運行的成功讓事業部的精英們一個個臉上綻開了花,多少個日夜砸下去了呀。和歐資團的商談也進行的很順利,見中插着花地安排我拉着他們到各大景點一兜,甚至還往北跑了趟就近的草原。別人高不高興我不知道,蘇三倒真是特別的來勁。時不時地還慫恿我掉隊瘋跑,弄得現在其他人只要一看到我就自動浮出一個初愈便密患者般的會心微笑,連講話都擠眉弄眼地搞得象地下工作者是的特神秘。事業部走馬燈一樣換出來作陪的小子們更是沒有一個不拿我開涮的。

阿paul,你們家跟班那小三呢?

呦,稀罕,今這連體嬰兒捨得分開了?手術成功了?

象這種拎不上筷子的小打小鬧我就不跟他們計較了,不是輕描淡寫地堵回去就是乾脆充耳不聞假裝沒聽見。可有次踢完球大家在體育場的洗手間換衣服的時候,有個小子過來笑嘻嘻地問我蘇三身上味大不大。我就忍不住了。在包括阿保在內的衆人一片鬨笑中,我竄起來就把丫踹翻了,拎住這小子的衣領一直揪到馬桶圈上,拿膀子壓住了他腦袋問他:你信不信我他媽讓你變一味最大的?

事發突然,大家都傻了眼,然後才敖叫一聲衝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我架開了。

事業部剛進來的幾個年輕點的,急了就想羣上,我這隊的幾位也不是吃素的,大家吵吵起來拉開架勢就要對掐。要說還是阿保這裁判當的好,哨一響在洗手間裡震人一耳朵,都停下來看着他。

阿保把高舉的單臂放下來,拍了下手,一攤,環視衆人:各位,沒說哪來的笑呢?是不是?你,指着被我踹翻那小子:也嘴太欠了點,你,指着我:也手太快了點。得了得了,一個公司的都是一家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槓上了兩敗俱傷,有勁嗎?

衆人想了想,也是,換上衣服,一鬨而散。

被我踹倒的小子最後一個出去,走過我面前時,也不看我,只對我豎了豎中指。

我也不含糊,左臂窩起來,右拳頭一拳砸在肘窩裡,腮幫子一梗。

好了好了,阿保過來一把就把我手打掉了:我說你還有完沒完。

我一言不發地靠在牆上,一擡腳,把鞋又套回去了。然後拎起球兜衝阿保一揮手。

阿保也不問,點了點頭,跟我一起重新回到球場。我們倆又踢到了大晚上,我攻他守。直到天黑,實在擡不起腿了,才一起倒在球門裡躺在微溼的草地上四仰八叉地象兩具屍首,抽起煙喘息。

炮哥,阿保問我:你這次是來真的了?

我就問: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呃。。。。。。阿保就被我問愣住了,抓了抓頭,想詞。

我又問:你說,怎麼算真的?怎麼算假的?

哎,可也是啊,阿保摸着下巴琢磨着:。。。。。。那什麼,我覺得吧,絲,要是有一人,你一天到晚都想見,完了一吵架你比跟誰吵都上心。。。。。。要是有這麼一人,那可能就是真的了。你說是不是?

我往上高高地噴出一口煙,沒吭聲,心裡把他這話過了幾遍。

阿保點了點頭:恩,我看你這樣,就是了。

籤投資合同之前的最後一步,是高力強和事業部經理帶隊陪着歐資團去趟香港。蘇三居然磨着沒跟去,我看着她甩着大空手連行李箱也沒有拖就那麼高高興興地跟大家一塊去機場完了跟人揮揮手挺自然地站在我旁邊就傻了。

你。。。。。。你不去?我指着海關有點懵。

她腦袋晃得跟不浪鼓是的只笑不說話,然後溜到外面去了。

高力強過來說蘇三跟胖團長請了假,說有事要辦。我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只能點點頭聽着。高力強又跟我叮囑了幾句,說陳向陽一出關就讓我跟他打手機。

陳向陽是打上次說了還有10天就完事,可這一來二去的三個十天都快有了,還沒結束。也不知道周旋的怎麼樣了,我曾經問過高力強,他也是直惱火,說打電話過去老關機不說,好不容易打通一次陳向陽也不說什麼,只說馬上就完。出於迴避原則,高力強還不太好打電話問別人,只旁敲側擊地打聽了打聽。可事務所的專業人員一個個打着官腔,只說報告出來就見分曉了。高力強也實在沒轍。因爲能打通的時候都是半夜裡,本來就辛苦還要吵着他的覺,高力強後來也就不打了。

可我眨巴着眼不明白啊,奧,陳向陽一出來那第一個還不就是打電話給你嗎?

高力強看出了我的意思,小聲跟我解釋:他這人太要強,我怕他真出了點什麼狀況也不肯說,不想讓我插手。你也知道,我現在要乾點什麼,他都會跟我急眼。

我低頭嘬煙,點點頭,看着腳面:那行,你放心吧,有什麼事我一定跟你打電話。

嘿嘿。高力強笑了笑,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耳朵邊是大廳裡嗡嗡的人聲,象海浪一樣此起彼伏。還有廣播的聲音,挺甜美的公事化口吻播報着前往香港的客機多少多少號將在幾點起飛,在多少號登機口,請還沒入關的乘客抓緊時間辦理登機手續。。。。。。忽然想起以前拉一話癆上機場,說登機前屎急,拿張報紙貓廁所裡就忘了點了,結果查牌的時候被機務人員到處尋找,整架飛機就因爲他的那場屎耽誤了半個鐘頭。這哥們說到這還挺得意地笑了。。。。。。一直向前的那個人影越來越小,最後拐進門裡消失不見。

又點了根菸,仰望着頂上碩大的翻碼顯示屏,直到那排飛往香港的條目全嘩啦嘩啦地翻成了黑色,我才把剩下的煙嵌進堆滿碎石子的菸灰桶上層,轉身往外走。機場風大,沒到門口我就覺得身上挺涼,把襯衫領子往上一豎縮胸勾頭地,心裡不知道怎得就哼起了帶手銬的旅客中的那首駝鈴。

送戰友,踏征程。。。。。。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

一路多保重。

蘇三在車上等着我,我也沒和她說什麼,點了點頭,徑自往回開。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蘇三無聊了就擺弄那幾張cd,翻開了半天,選了一張放進匣內。我沒在意,可過門一響,我就把它掐了。

蘇三不解地看着我。

我吸了口氣,胡亂地笑:那什麼。。。。。。這個不好聽,換別的吧。

鬧。蘇三又把它開了開來。笑道:好的!我,喜歡。

我又伸手掐了:不好。

蘇三不笑了鼓起腮幫子看着我。我搖搖頭:真的,真的不好。

外?她拉着個長音睜大了眼。

呃。。。。。。你又聽不懂。我終於想了個理由。

把特,我,可以,踹。她翻着手,聳起肩膀。我知道她要踹,就是要試試。這丫頭對什麼都好奇,什麼玩意她都要踹。而且依她這什麼都要按自己脾氣來的性子,你要想不讓她踹,她還就非踹不可了。

我頹然地鬆開手,重新兩手扶盤。

蘇三挺高興,幫我點了根菸塞在我嘴裡,又自己點了一根。然後伸手按下去。

這歌我聽了不下一百遍了。越聽越象受折磨,從內往外,再從外往內。可人就是賤,越是折磨還越是要聽。只不過是揹着人,一點一點地被它蠶食掉。因爲它是一日喪命散含笑半步顛,越聽人越虛,不再象條漢子,倒象是塊豆腐,一碰就碎,招架不住任何來自帝國主義的鐵拳。

也許是我不懂的事太多,也許是我的錯。

也許一切已是慢慢地錯過,也許不必再說。

蘇三的腦袋慢慢地靠了過來,她的煙和我的煙糾纏在一起,無間距地打成一片,瀰漫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

過了會大叫:這個,我懂。don‘tbreakmyheart。

我點點頭,我當然知道。你肯定懂,不懂的人是我。嘴上說:那是,你多棒啊。

蘇三拍了拍手,笑起來:棒!指指胸口,然後想了想中文該怎麼說,掏出字典來,查了一個詞看着我猶豫着說:別,打,我,心?

沒錯,就是這個。我閉了閉眼。說的真好。

打?蘇三見我沒反應伸出手來晃成一把扇子:找抽?她見過路邊有人掐架,聽到這個詞,覺得挺好,自己就老踹來踹去地說。

對,我說:就是找抽呢。

此後數日,每次在一起不說話的時候她就老哼起這歌,她是真喜歡,我是真難受,如影隨形擺不脫甩不掉。到後來既使有事幹,無論是騎着老破車馱着她在衚衕裡亂串,還是在街邊看鬥棋鬥蛐蛐鬥鳥鬥雞,又或者舉着冰糖葫蘆山楂糕蹭不要錢的票友唱曲,上公園逛花團簇錦盪舟踏槳看老年秧歌隊甩起彩旗。。。。。。我這耳朵裡隨便在哪都只有這個背景音樂。天地悠悠。青是山來綠是水花花世界,那是對蘇三。對我,只是飛舟似箭離險境劫後餘生。

獨自等待,默默承受,喜悅只是出現在我夢中。

我想老猴其實說的不對。

喜歡不象虎口脫險。喜歡,應該是癩蛤蟆上公路,愣想冒充吉普車它。

沒什麼事,休息日我就陪着蘇三到處去吃小吃,不過得按她的習慣aa,看小玩意逛舊貨市場。帶她去三子那喝豆漿,就按我的習慣bb了,就是都我付沒她什麼事。蘇三喝完了瞪着眼說,如果放到她老家去賣,一定比最好的牛奶麥片都受歡迎。他們管那玩意叫木溼粒。

三子聽了這個激動啊,差點沒暈過去,立刻就吵吵着要找我們街坊卦攤的祝瞎子給寫一副對聯:祖傳豆漿拳打木溼粒,正宗油條腳踢漢堡包。橫批:國際友人人見人誇。

又叫上老猴,三人一起輪流蹬着三子的板車,到城鄉結合部附近的老字號炸醬麪館搓飯。讓老猴叫上他那位,老猴還是那張撲克臉:瞎操心什麼。蘇三趁老猴蹬車的時候悄悄跟我說,老猴是她見過的最慢的猴。我一聽,就覺得她這人雖然詞彙量不大豐富,形容詞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不過畢竟還算懂事,知道把我歸到人那類裡,沒歸到靈長目去。

老猴後來說,這女的還行,就是舌頭不太利索,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回頭到你媽那,老太太性子急,別把她給憋死。

我臉一紅,說:胡唚什麼呢你,她就是一朋友。

老猴沉默了一會,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能早點定下來就定下來吧。晃悠來晃悠去的,時間可就全耽誤了。

我就也回他一句:瞎操心什麼。

老猴就不言語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堵他,但是我能怎麼樣呢?就象小時侯扛着綁着麪筋的竹竿去粘知了,靜靜地守在樹下面,聽到一片的蟬鳴。好容易在樹葉裡望見了,一竿子悄無聲息的過去,屏息靜氣,可拿下來,只不過是個空殼。一隻知了在地底下蹲十五年,才能出來放風七天。王寶釧守寒窯也就這樣了。生命都是自己的,想怎麼浪費就怎麼浪費,這是我唯一可以自由支配自己說了就算的東西。

不過我沒想到,還真有人願意在我這塊不長莊稼只長草的自留地上插上一腳。有一天,蘇三終於又問我了:paul,你,幾層?

幾層?千層啊,那我哪數的過來啊。我把正打算往嘴裡送的千層餅仔細端詳了一下說。

鬧。她擺擺手,指指上面:這個,幾層?

這我還真沒想過,眨巴着眼說不上來。

你,喜歡,我,嗎?她指指自己。

還行。我點點頭,這倒是實話。

辣悟嗎?她挺認真地看着我。

對不起。我搖搖頭。

嗖。蘇三的臉看起來有點失望,不過她又點了點頭:我,知道。

我不能騙你,我也不能騙自己。所以對不起拉蘇三,你要是因爲這個就再也不搭理我了,我會有點難受,不過過一陣也就沒事了。我心裡說了一大堆,嘴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外?蘇三又問,挺好奇的樣子:我,不好,嗎?

不是,跟你沒關係。我抓了抓頭,該怎麼說呢?

我指着千層餅對她說:這個,我的心。哈特。我咬了一大口:這口是給我媽吃了。又咬了一大口:這口是給我哥們們吃了。你見過的,老猴,三子,還有其他人。聽明白了嗎?

蘇三皺着臉琢磨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我手裡剩下來的半拉餅說:這個,我的?

鬧。我說,接二連三地咬下去嚼巴嚼巴地全咽嘴裡了,吃得太乾又趕緊喝了口茶。

蘇三不解地看着我。

最後我把桌上的渣也拍在手裡吃了,只唯一留了一粒芝麻下來,拍着肚子裡的牛黃狗寶說:整隻的是沒戲了,現在就剩下這麼大。我也沒轍,自己還要湊合着過。你說,你還要不要吧?

這下蘇三明白了,就再也沒說話。

分手的時候,她在我嘴上奔了一下,眼神竟然有些沮喪。

拿出一張條來,按上面她查好了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paul,我,來,晚了。下次,吃,前,記得,告訴,我。

我有點怔住了。看着她愈行愈遠的背影,我纔想起來,這是她跟我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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