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娜姐他們從另一邊施施然上來了。

完全沒有什麼激動的表情。太平靜了。以致於反而讓我有了難以言狀的緊張,心臟一陣陣緊縮,想跟着衆人發出轟天震地的狂喊,張了張嘴,卻失聲了。

小北坐在雙層電子琴旁。阿達抄着一把白貝司,娜姐斜挎着一把紅色電吉他。除了小北稍微有點面帶喜色,娜姐和阿達都淡淡的。大家都穿着最普通的汗衫仔褲,看起來就和平常在家裡一樣隨便。娜姐除了把眼皮和嘴塗了塗,其他再無花樣。

因爲已經是剛纔調試過了的,所以沒讓大家等太長時間。

娜姐看看阿達和小北,大家擺好了架勢,還沒等娜姐點頭的時候,老鰾忽然出來一擺手,說:你們差一個人。

娜姐一挑眉:我們用鼓機,一樣的。

老鰾往我剛纔站的位置一招手,湊到麥前:你既然來了,幹嗎不一起上呢?機會難得啊。

羣體譁然。一起往那邊扭頭,有人小聲說:邊子也來了?他不是在pk47解散前就自己玩了嗎?

娜姐往這個方向遙看了一眼,我趕忙伸起手,被雪茄一把打掉了:她看不見你的。

娜姐淡淡道:行啊。一起吧。

哈哈哈哈。雪茄笑了:她這個人總算先低了次頭。

過了會,老邊從人羣邊上過來了,人人都給他讓出一條路來。我真恨不得能擠到那邊去,跟在他屁股後頭就可以往前挪了。

這下,小北終於可以坐在他的鼓架旁邊了,過去的時候簡直是用跑的。老邊一言不發地上去,跟娜姐點了點頭算打招呼,就一屁股坐在鍵盤邊了。臺下轟動了,衆人齊喊:邊子!邊子!邊子!

啊?我有點吃驚:老邊這麼有名?

雪茄看了我一眼:多新鮮那。

老鰾忽然又說話了:既然pk47全了,那就跟以前沒什麼變化了。唯一的變化嘛。。。。。。他斜睨着娜姐。

真是沒想到他會來這手。

猛地整個倉庫裡靜寂了下來。臺上臺下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娜姐。

老禿驢你他媽下去!我忍不住火冒三丈地爆了一嗓。

老鰾是個光頭,一聽這話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娜姐也笑了,聲音清脆有致:老鰾,你當我不知道你們今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哼。

她從褲兜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打開來,拎起褲子就紮了個窟窿繞着剪了一圈,用力一拽,一條褲腿就下來了,扔到了一邊。

大家都呆了。臺上pk47剩下的三人倒毫不驚訝,象是司空見慣。雪茄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把手窩在嘴邊喊:阿蒙,好漂亮的腿!

娜姐擡起頭衝這邊一笑。手上不停,如法炮製地把另一條也剪了下來,扔掉。然後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就一掀t恤衫把它從身上脫了下來,甩了甩頭髮,往臺下兜頭一扔。

這個冷門爆得羣情激奮了。有指望能接到的那一片爲了搶這件衣裳差點沒打起來不說,還集體發出海嘯般的口哨聲,銳利地象是要把屋頂撞翻了。因爲娜姐裡面只穿了個彈力背心,側腰上露出一截藍洋蔥花瓷般枝葉纏繞的紋身。小腹肩背臂膀在燈光下晶瑩如玉,下面一條沿大腿根剪出來還拖着毛邊的熱褲,兩條長腿赤腳蹬着一雙平底板鞋。

熱不熱?娜姐對着麥問。

熱----!羣衆們的眼睛不光是雪亮的,還是賊亮的。

那就先來點冰激淋敗敗火吧。

娜姐從大音箱後面抄起一串鈴鐺綁在腳腕上,手上拍起了鈴鼓,先抖了幾下,完了扭頭跟後面幾人說了句什麼,一點頭。

小北鼓槌互擊了兩下就開始輕輕踩點,然後阿達的貝司就跟上了,伴着鈴鼓,兩個人先很溫柔地牽出了段前奏。老邊手一滑動,旋律流暢地奔出來正式出場了。

不是那種激烈的,而是春風化雨般的。下面就立刻反響起來跟着拍子開始搖晃並哼唱。

娜姐笑:pk47沒變。只是我變了。其實誰不會變呢?日子久了估計大家都會變了。

她往驢皮那瞟了一眼,臉依然衝臺下:我變了。給你們應個景吧。

音樂忽然就變的怪了,動靜大了起來不說,還總是往後拖了一拍半拍的,停頓得頗給人驚奇,連續地又頗爲緊湊。一路演來,竟象是楊過自創的那套黯然銷魂掌,從拖泥帶水一直打到空谷徘徊。

我變了,碰到你什麼都對了。愛上你下雨也快樂。

我變了,碰到你什麼都好了。愛上你哭泣也值得。

雪茄大吃一驚,忍不住拉住我的手:奇了奇了。她竟然把大俗歌改成電音爵士來唱,還能唱出諾拉瓊絲的感覺。更難得的是,老邊竟然也可以即興跟上。。。。。。他們果然配合地一如既往,十分默契啊。

我努力想了想,好象是和以前聽的不一樣。以前只覺得嬌甜,現在倒多了七分傷感來,但恰恰是這傷感,又格外能婉轉揚抑出三分蜜意。

大家都有點啞口無言了。大約沒想到娜姐會自己選了首這麼切題的歌,不僅堵了別人的嘴,還演繹成這般如絲如絨的景緻來。我倒很興奮,想起她的事,又是辛酸又是高興,還隱隱有說不出來的自豪。我知道她就是敢,敢做也敢當,還總有辦法把其他人都給鎮住。

雪茄嘆了口氣:阿蒙這人做事倒的確一直出人意表。

我變了,碰到你什麼都算了。只要我在你身邊唱歌。

爲什麼這樣呢,爲什麼這樣呢?全世界都笑了。

我變了。。。。。。她看向臺旁一個陰影的角落,最後三個字唱得格外吐氣悠長情意綿綿:那你呢?

我咬着嘴笑了,搖了搖頭。甭問,老猴一定在那站崗呢。

還沒等衆人從持續迴響着的迷幻尾音和pk47的合奏中回過勁來呢,就一陣滑絃聲急響,無間斷一如夸父逐日,迅而猛宛若流星墜地。

倉庫裡有幾秒鐘的停頓隨即就炸了鍋一樣開始鼓掌。沒錯。這種速彈法,連我都能感覺到跟剛纔驢皮的陣勢不太一樣。

只幾下,我就覺得腎上腺緊縮了。鼓點猛烈地滾動起來,象一個個有節奏的焦雷從頭頂碾壓過。鍵盤裡噴發出火山岩漿一樣的熱浪,貝司低沉地以殲擊機的態勢轟鳴。

娜姐的手上下求索,點弦、掃弦、搖桿等動作排列有致,渾然天成。看着看着,我就覺得好象那把琴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我覺得心裡有個什麼東西要涌上來了。仰望着倉庫高高的頂部,覺得自己很想爬上去。然後就真的有點躍躍欲試了。

衝向火。衝向!

幻滅前的那刻。

再堅固的峽谷,也會崩塌。

壁壘,化成寂寞的灰。

雪茄激動了,揪住我的胳膊不自覺地狂叫:消滅坦克!

有山般的迴響,會不會的,就有很多人都跟着唱了起來。連我也忍不住扯嗓高吼。

穿着裹屍布的人們,你們還等什麼。

逐一甦醒吧,跳出棺柩。

像羽毛飛翔在天空,

獲取歡快的自由!

又是一段神馳鬼眩的急奏,爆發力和美以一種完全不同於以往排練時的平淡而是令人驚豔地結合了。那種炫技般的超出想象的狂迷,令人除了咋舌就還是咋舌,恨不得渾身上下都長滿了耳朵,好把種種感受全歸納總結成一個字,聽。

我無意中看見驢皮那邊,好象人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表情。只有那個日本人滿是激賞,到高潮處乾脆忍不住猛拍起掌來。

娜姐對一切充耳不聞,只投入地彈着,還側對着阿達,跟他互晃着遙相呼應地對彈了片刻。兩把長杆樂器在胯間競技,好象把人丟進了一個又一個急旋的樂渦裡,轉速高達近乎7000轉/分鐘,再被強大的離心力甩出去,渾身上下找不到任何着力點。只覺得腿不是自己的腿,手也不是自己的手。再往下,連人都不是自己的人了,只剩下一堆皮肉在發抖。

完成了最後一個顫弦,在暴風驟雨般此起彼落的口哨尖叫以及掌聲中,她又湊到麥前:

那些馬背上的身影們,

那些正在月亮下發黴的智慧。

他們的嘴,早該用來

孕育什麼了,而不只是發言。

無數個嗓音吼了出來,在高分貝的大喇叭裡簡直象這世界獨一無二的僅存下來的聲音。

而不只是發言----!!!

雪茄哭了:話語權!這就是話語權!這他媽纔是一個朋克真正該說的!她的指甲都掐到我肉裡了,聲嘶力竭地喊:不是憤怒!

她這話倒真讓我想起燉豬跟我說過的話了:憤怒不能顛覆一切。

對。所以剛纔被驢皮扎出來的憤怒已經被我徹底拋棄了。我亢奮,我激動。我只想狂呼大喊。但是還沒等我整理好情緒呢,潤二就又走到自己的死踢吉他旁要跟娜姐單挑了。他是這麼說的:傳聞最偉大的吉他手們都要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

娜姐哈哈大笑:我賣過了,不過魔鬼他老人家太摳門,我一着急,就賣給上帝了。

潤二眨巴眨巴眼沒明白。

不過我們可都聽明白了。娜姐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用雪茄的話說,她如瀝火之鳳涅磐重生。

上帝造就不出你這雙手。潤二認真地搖頭。

娜姐淡淡地說:我說的上帝跟你說的上帝不是一個人。我說的上帝是我割肉剔骨時陪在我旁邊練琴的人。

這下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扯着嗓子仰天狂吼:娜姐!我愛你!

全場譁然,然後尖叫四起。

嘿嘿。娜姐往我這看了一眼,手在弦上一掃,就如同馬匹揚起了前踢吸溜溜一聲嘶鳴,震徹天地,昂揚持續了有幾分鐘,纔跟着千軍踏至。

再無其他聲響,再無其他動靜。所有作爲背景的樂器和人聲都靜了下來,象裝了消音器。只爲了讓這兩把魔音攀升,盤旋,充滿變化地糾纏不休。一會風雨不透,一會又大開大闔。高亢上去幾不可聞,低伏下來又俯手可拾。這纔是高手過招,這纔是棋逢對手。

從來沒這樣聽過音樂之間的嘶咬,電頻刺激出的聲之媾和,纏繞,纏繞,瘋狂地甩開再纏繞。再然後就可以摧毀一切。。。。。。

潤二彈得興起,踢開椅子半站了起來,一隻腿大力地踩着地板打顫,甩汗如雨,面露狂喜,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娜姐的頭髮披散着,遮住了臉,只低頭急彈。我今日才知道她不光會無影腳,還有一雙無影手。快到簡直看不清動作,出神入化,鬼斧天工。就象是胡一刀和無塵道長的對決,以快比快,讓現場所有的人視覺聽覺感覺都全方位激情萬丈,淋漓盡致。

我凝目觀望,全神貫注。一時間恍惚覺得,吉他在她的胯上好象變成了她的性器,仰衝俯低,只要輕輕一擺,就有如跨越性別無間道的神柢,集殺傷力和治療力於一身。讓人只想膜拜,只想哭泣。

到了最後,我覺得自己身上的弦也已經快要崩潰了。估計其他人也跟我一樣,一個個都象憋了5個鐘頭的尿,到了咬牙切齒忍無可忍的地步。

所以,等娜姐把手上拿來當效果器用的鋼套一甩,大喊一聲:我不帶套也要彈得讓你們都射出來!的時候,這種雙關語一出,所有的人就都尖叫狂呼着瘋了。有人往臺上扔胸衣,阿達揀起來,掛在自己的麥克風上。

我手拽上自己的胸口,已經顧不得管別人了,只覺得渾身難受,尤其是下面,更是脹得不行,只想噴涌,只想勃發,只想聊發少年狂。

兩道速力的絃樂仍競逐着,把衆人全紮紮實實地捆成糉子,扔進沸騰的水裡,任由掙扎。再然後背景音樂跟上來了,明明只有幾件樂器,爲什麼卻好象是十幾架超音速巨機從頭頂劃過,甚至能同時感覺到風和靜止。能感覺到翼和舞動。。。。。。能感覺到光和黑暗。

糉子們被煮散了,全滾成一鍋粥了。有人撲過來,抱住我,按住我的頭,捏住我的喉嚨,讓我伸出舌頭和另一條舌頭吮吸在一起。我要炸了。濃郁的香水味和汗味緊裹着嗅覺。除此之外就是渾身上下不知道被幾雙手摸着。跟節奏一樣快,有力,讓人瘋狂。我重重地迴應着,攬住這個身體。從來沒有這樣象渾身着了火,只想宣泄,不想其他。等意識回來,一隻手伸進了褲子裡,同時肉身貼緊,我才明白這是個女人。第一反應,她是雪茄。但推開來,才發現不是。是一個陌生的女孩,眼神狂亂,嘴脣溼潤。

沒有來得及看清她的臉,也沒有來得及尋找雪茄在哪,我直覺地奮力向前,我想離開這,我想找到出口。擠開躁亂的人羣,擠開無數雙互摸的手,也有一些摸到我身上的,這是一個被巫術咒住的世界。人變成了獸,只想把內心最慾望的東西釋放出來。

猛然地有一樣東西從臺下向臺上甩去,看到的人都不禁驚呼,沒人有反應。太快了,以至於連娜姐都避無可避。可從斜側的黑暗裡有個人影撲出來的更快,迎着就一擋手,一把把娜姐推到了地上。樂聲嘎停,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是個可樂瓶子。在不算遠的距離中扔出去,力道驚人。老猴的手破了,鮮血迸出。吉他的電音餘聲還在顫着,麥克風倒了,衝着大喇叭就跟它發出一記刀子般扎人的尖鳴。

幾乎是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我看到了那隻扔瓶子的手。不加思索地推開前面已經呆住的身軀們,我幾步向前,竄上臺,橫插而過,象踩足了油門的飛車,也象一道無法控制的閃電,完全沒有思想地縱身魚躍,看準了那小子的位置往臺下猛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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