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窗簾,素色碎花點綴,清風從微微敞開的窗戶間飄入房間,掀起窗簾蕾絲花邊的褶角,在空中劃了一個嫵媚的弧度…
黃色的木質桌椅,上面擺着一瓶紫色薰衣草,空氣中漂浮着淡淡地幽香,老舊地衣櫥,木質地板,天花板上角落處掛着點點蛛絲網,牆壁在斑斑駁駁地污垢塵染中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潔白。
風扇在天花板上呼啦啦地旋轉着,帶着一種聲嘶力竭的聲音,彷彿在做臨死前的掙扎。
整個房間內的物品極其有限,簡陋樸素的桌椅,老舊的衣櫥,衣櫥旁邊有一面老舊的大鏡子,還有一個骯髒地書桌,上面擺着一臺灰色臺式電腦,一看就知道被時代淘汰的老機器。
這是一個充滿歲月痕跡的破舊房間。
夏奈靜靜地坐在牀上,視線緩緩地在房間內一一掃過,眸光熠熠,最後,她收回了目光,微微在心裡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沒有改變……
下了牀,赤腳小步地走到敞開的窗邊,撩開窗簾猛然推開窗子,清新的空氣蔓延入房間,空氣之中漂浮着淡淡的芬芳氣息。
那是漫山遍野的五顏六色,那是震撼心靈的奼紫嫣紅,那是叫人癡迷的繽紛浪漫,空氣中摻雜了各種或濃或淡的氣味,混雜而迷醉。
格拉斯啊,花的世界……
看着眼前這漫無邊際的花田,炫目奪人地各種花蕾,夏奈的思緒漸漸模糊,飄到了三天前……
她叫夏奈,二十八歲,未婚,但是有個相戀五年地未婚夫,兩人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細水長流的,並且一個月之後就要正式邁入婚姻殿堂。
於是他們拍婚紗照,印請帖,定酒席,佈置新房,聯繫所有的親朋好友,向全世界宣佈他們要結婚了。
兩人精心地爲彼此的婚禮做準備,一切一切,蘊藏了兩人對彼此結合的期待與對彼此深深地愛意。
可是,命運就是那麼諷刺。
就在結婚的前一天,一切夢幻,都破碎了。
她的未婚夫和她的親妹妹,不,她繼母的女兒,在她親手爲兩人精心佈置的新婚紅牀上……
多可笑呵,多諷刺呵,多殘酷呵,她的母親拆散了父親和媽媽的婚姻,她毀滅了她的愛情……
結婚前一天啊,她真恨自己的眼睛吶!爲什麼看得到那麼骯髒的一幕,她真恨自己的耳朵吶!聽得到那叫人心神俱裂的呻吟……
她恨,恨這對無恥的母女,恨這個下賤的男人,更恨沒用的自己,恨自己傻得天真以爲只要有愛就能有完美的結局。
卻忘了,即使在童話故事裡,也有想要把主人翁吃進肚子的壞巫婆。
“姐姐,我愛上姐夫了,你把他讓給我吧。”妹妹厚顏無恥地從牀上下來,她說。
她落了淚,沒有再看那個倉惶着穿衣服的男人,落荒而逃。
慌亂地走在大街上,沒有目的,沒有方向,終於,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個龐然大物撞了上來。她當時似乎被高高的拋了起來,整個身子似乎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緊接着,痛,渾身上下只剩下要碎裂般的疼痛,痛入骨髓。
好吧,讓一切都結束吧。
之後,無盡的黑暗……
醒來之後便發現自己躺在了這麼一個陌生的破舊房間裡,在素色碎花窗簾之下,看到了這漫無邊際地無邊花海,看到這讓人心靈靜謐的美好景色,看到了生命頑強的希望,看到了大自然生的魅力。
當然,她也沒有錯過那古老的鏡子裡,映出的那張陌生的、年輕的臉……
想到這裡,夏奈的神識拉回現實,癡迷地環視了花海一週,深深地吸了一口蘊滿芳香的空氣,她輕輕地關上了窗戶。
走到鏡子前,緩緩伸手撫上那張嬌嫩如花的容顏,嘴角淺淺的勾出笑,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變成這個樣子呢。
湛藍的雙眸,高聳而精緻的鼻樑,豐潤小巧的櫻脣,圓潤光潔的額頭,這真是一張標緻的臉蛋。不過讓她不習慣的是一頭酒紅色自然捲曲的長髮,輕輕地繚繞在肩膀,自然地弧度垂在肩後。
從黑暗中醒來,自己居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匪夷所思?
白種人都發育得比較早,夏奈只能目測鏡子裡嬌俏的影子猜測這具身體的年齡。
很年輕,大概十四五歲左右。
這三天她每天都呆在這個房間裡,開啓那臺過時的電腦,日期顯示卻是六個多月之後,那麼真正的她,已經死去半年了?
對於身體主人的身份她也很好奇,每日三餐,吃飯的時間一到,房門下方就會突然出現一道小門,盛着食物的盤子出現在那道小門裡。
待到她吃完之後,把盤子放在小門邊上,下一餐時間一到門外便會有人把空盤子收走。她有想過試圖跟門外的人交流,但是趴在門邊一聽,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居然是法語。
夏奈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
從來沒有後悔當初大學選修外語的時候,她選了日文、英文兩國語言,卻惟獨沒有想過修習一下法語。當然,千金難買早知道,早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變成法國人,夏奈寧可捨棄其他語言而專攻法語也願意。
可是,很遺憾,唯獨法語一竅不通。
房門可以開啓,她試過,可是卻不敢貿然出去探索門外那未知世界,一次也沒有。
語言不通,環境不熟,在房間裡吃了睡睡了吃過了三天行屍走肉的生活。
那扇門後的世界,就像一個罪惡的潘多拉盒子,讓她充滿了好奇與誘惑,可那神秘的背後,那些未知的事物,帶給她更多的是無助和迷茫。
“哎……我該怎麼辦呢?”鏡子裡的紅髮少女垂頭喪氣地搭聳着腦袋,十分沮喪,她躲得了三天是三天,總不可能一輩子都窩在這個破舊的房間吧?
三天適應,她也漸漸地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除了從那臺古董電腦裡瞭解到自己身處法國格拉斯,時間七月(死亡的時間是一月份),其他的,對於這個身體的消息一無所知。
她覺得自己的重生也夠悲催,小說裡面描寫的,人家穿越哪個不是丫鬟爲伴,前呼後擁的?噓寒問暖的?自己呢?還是民主的現代呢,無聲無息在房間裡裝了三天死屍都沒人搭理一下。
這個身體的親人不擔心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會發生什麼意外嗎?還是說,有其他原因?任其自生自滅?
勉強扯起嘴角對着鏡子內的自己微微一笑,卻發現鏡子內的人兒笑得憔悴蒼白,只是三天而已,自己,竟然變了這麼多嗎?
拍了拍臉頰,臉頰傳來輕微刺痛感,深吸一口氣,她回到牀上,再次抱着被子窩在牀上發起呆來。
真的好迷茫,心還隱隱刺痛着,所有的動力和幻想都隨着那一幕赤/裸諷刺的畫面隨風而逝了,到現在,她甚至失去了自我。
這麼一張年輕漂亮的臉,卻被她笑出了苦澀蒼老的味道,真是白白糟蹋了。
連恨都提不起力氣……
恍惚中,由遠而近地腳步聲出現在房間門外。
夏奈迷惘地擡起頭,正好看到房門被猛然打開,一個穿着時髦考究的中年女人和兩個嬌俏的少女走了進來,女人神色傲慢,少女一高一矮,三人正好對上夏奈猛然的視線。
只見中年女人蹙起修飾精緻的俏眉,臉上掛着毫不掩飾的厭惡,突然走到夏奈牀邊,伸手強行把她懷裡的被子搶奪過去,一把扔在地板上,口裡嘰裡呱啦地吐出一連串語言。聲音尖銳刺耳,表情刻薄。
與此同時,站在門邊的兩位少女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夏奈心裡那叫一個無辜,幸虧自己聽不懂,也就不在意了。
光聽這女人尖銳刻薄的語氣,八成說得不是什麼好話。還有兩少女眼裡那種不懷好意的神色,夏奈有股烏雲罩頂的感覺,來者不善啊。
中年女人見夏奈只是木訥地看着自己,又不說話,白皙的臉上嫌惡更甚,灰褐色的眸子內流露出煩躁與憤怒,二話沒說,伸手就想給夏奈賞一耳光。
夏奈一愣,反射性地向後一避,躲開了中年女人塗滿紅豔的手掌。
這女人是誰?跟這具身體的主人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打她?無數個疑問在腦子裡升起,同時,她有點惱火,君子動口不動手,太不尊重人了。
中年女人和兩少女見夏奈居然敢躲,囂張的嘴臉立即一變,少女們面面相覷很是疑惑,中年女人更是勃然大怒。她轉頭對着兩個少女嘰裡咕嚕的說了什麼,兩個少女臉上隨即掛上興奮地神色,快步往牀邊靠攏,並緩緩地伸出了雙手。
夏奈有點明白了,這老女人肯定是叫兩個少女進來幫忙,憤怒和悲哀涌入心間,難道她重生以來遭遇的第一件事情就被人扁嗎?而且還是三VS一?
以前自己是個只懂得讀書上班,每天生活都跟規律的知識分子,看到打架鬥毆之類的暴力事件都是避而遠之,唯恐不及,而現在這具身體明顯還未發育完全,面對三個來勢洶洶地女人,除了慘叫求饒,還能做什麼?
夏奈雙手不由自主的揪緊了身下的牀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逃跑會有幾成成功率,視線在房間內掃了一週,她很悲哀的發現房間內除了三女人背後的出口,就只有窗戶了,難道她重生以來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跳窗?
三個女人不懷好意地逼近牀邊,虎視眈眈地盯着夏奈,中年女人猩紅的十指越來越近,夏奈終於被逼得有些焦急了,驚慌之色顯露於色,該怎麼辦纔好?打不過也逃不了,難道只有捱打的份?
三個女人見夏奈面露惶恐,視線交流中露出得意之色,眼底的嘲諷更深,就在這一刻,開啓的房門外似乎傳來一個男人高聲的呼喚聲。
三個女人臉色登時一變,中年女人臉上閃過氣惱,憤怒地對夏奈低聲吼了幾句,然後轉身揮手招呼身後兩名少女離開,兩名少女齊齊地看向夏奈,眼底都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隨着老年人匆匆離去。
除了開啓的門,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夏奈暗吁了口氣,有點力竭地趴在了牀上,慌亂的心這才放下心來。卻發現自己心跳早已失去了控制,真是有驚無險吶!
剛纔那三個女人一定跟身體的主人關係不菲,爲什麼她們竟然如此囂張跋扈?心裡如是猜測着,也理出來一條訊息:夏奈啊夏奈,如果是跟這三個女人在同一屋檐下,以後的日子一定不太好過……
夏奈沒有發現自己被這三個女人莫名其妙一嚇,腦子裡習慣性思考起自己的處境來,而思考一開始,就註定了,新的生活,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