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當然知道……”沙盼源壓抑住內心的顫抖,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而堅強。
這個人,不過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和技藝高超而已,但是,不管怎麼樣,哪怕是天劍帝,也不該隨便羞辱別人。
“我是沙劍國的親王,同時也是第一鑄劍師,”他高傲地昂起頭顱,迎向天道羽洛的目光,“但是,不管是什麼身份,至少,我們都是平等的,你不該……”
“哈,虧你還知道自己是鑄劍師。”
天道羽洛截斷他的話,嘴角浮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二殿下。”大太監杜雷思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望着他。
但是天道羽洛並沒有在意他的行爲,而是上前一步逼視着沙盼源的眼睛。
“你聽好了,軟腳蝦。”
他目光銳利地看着沙盼源,讓對方的心頭一顫,“你之前說,在沙愷嵐的要求下,你打造了這把劍。暫且不管沙愷嵐是誰,我也不在乎這些。在過去的這些年裡,你肯定也經歷過不少類似的事情吧,去年的祭劍大典,我記得是沙慕什麼鬼叫你打的劍,然後前年是沙成塵,再往前……”
說到這裡,天道羽洛沉默下來,將臉轉向一邊,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難言的悲哀。
即使之前衆人還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但是他剛纔的這些話,讓他們意識到,他之所以憤怒,是因爲他對另外一個鑄劍師的憐憫。
天道羽洛回過頭來看着沙盼源,目光中少了些許戾氣,“在你的人生中,爲了別人鑄劍,這也真是夠可悲的了。”
“……“沙盼源整個人愣了一下。
剛纔對方的話,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柄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
“作爲鑄劍師,你就從來沒有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鑄劍師……
我想要的……
沙盼源的靈魂開始顫動起來。
“我想要打造一把什麼樣的劍,我希望是怎樣的,連這點堅持和覺悟都沒有嗎?”
二皇子的語氣越發咄咄逼人,宛如一柄利刃剜進心間。
沙盼源的目光一陣黯淡,雙手握得緊緊的,開始有些微微顫抖。
是啊,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
場上一片寂靜,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滲出水來。
“咦?是這樣嗎?”
正是這時,一道年輕的聲音打破了這可怕的寧靜。
衆人紛紛轉過頭來。
衝劍國的休息區內,孤零零地坐着一位年輕的少年(因爲衛宮自己拒絕了衝劍帝給他配備的隨行人員)。
他一臉誠懇地看着天道羽洛,眼神清澈透明。
第一次作爲衝劍國的祭劍選拔者來到這裡的鑄劍師——
衛宮。
衆人的目光聚焦過來。
讓衛宮覺得就像是被人用眼神殺死了一樣,只覺得呼吸也停滯了。
哎,原來這就是站在世界巔峰的祭劍選拔場上的強大壓迫感嗎?
誰讓言峰這個神之左手被我取代了呢?
衛宮在心底裡發出一聲無奈地嘆息,然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整理了一下褲子上的褶皺,然後面向天道羽洛,微微笑了笑。
衛宮裝作一臉疑惑地問到,“鑄劍師難道不是該爲別人服務的嗎?”
場上一片譁然。
雖然看起來衛宮的表情很天真,但是他的言辭卻異常犀利。
自古以來,鑄劍師的責任就是鑄劍,劍本身就是給別人使用的,這麼看來鑄劍師確實是爲人服務的。
這或許是他們看到的,今年最負盛名的兩位世界級的巔峰鑄劍師,在同一個場地內針鋒相對,並且,還沒有到他們的祭劍爭奪的時候。
天道羽洛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衛宮會突然發問。
但是那種失神的表情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就變成了亙古不變的冰冷。
或許還帶着一絲憤怒。
“誰說是這樣?”他轉過身來,雙目如電,上前逼近一步。“如果沒有自己的創造,你怎麼能鑄造出讓人驚歎的東西?”
在座的所有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是啊,鑄劍師每每創造出一樣驚世駭俗的劍,都能引領時代的長足的進步和發展。
很久以前,劍仙們跟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怪獸搏鬥,過着茹毛飲血的生活,然後隨着劍的發展,還有人對於劍道的研習,慢慢發展到了現在。
“但是,我們生來不就是爲了滿足別人的願望而存在的嗎?”
衛宮對他剛纔的那一番話似乎不以爲意的樣子。
“不,那是作爲鑄劍師這個交易職業的時候,但是今天不同,這是祭劍大典,你所面臨的是真正的內心和上蒼的叩問。”
天道羽洛擡起頭來,望着天空微微失神。
然後他用冰冷的令人窒息地目光凝視着衛宮。
“你究竟想要什麼。”
衛宮並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着他,彷彿被他所說的震懾住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道羽洛繼續道,“劍不是滿足別人的,而是熔鑄了鑄劍師的理念和願望而存在世間的神物,它們應該引領我們追尋更高的天道纔對。”
“那只是你個人的理想而已吧?”
衛宮的話,彷彿一把利劍,向着天道羽洛發起猛烈的攻擊。
“把劍的意義強行附加到這種高度,強迫每一個鑄劍師都得去追尋什麼內心的理想。”
“……”
天道羽洛整個人震顫了一下,彷彿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
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天道羽洛因爲被其他人的言語攻擊,而堵得說不出話來,甚至有些憤怒的模樣。
實在是——
大快人心!
特別是品劍席上的幾位品劍師,眼睛閃閃發亮,恨不得能站起來給衛宮鼓掌。
雖然這個叫做衛宮的鑄劍師也挺討厭的。
葉子青笑起來,不過相比起天道羽洛來說,他實在是有些過分可愛了。
衛宮笑起來,繼續說到,“我不能只是好好賺錢嗎?我就喜歡錢,鑄劍的最大願望就是賺錢,不行嗎?”
雖然兩相比較,天道雲光的鑄劍師之魂明顯要高尚很多,甚至對比起衛宮剛纔說的充滿銅臭味的願望,有着雲泥之別。
衆人還是忍不住要爲衛宮叫好。
“你是認真的嗎?”天道羽洛突然有些生氣,雙眸如刀,彷彿要將衛宮全身上下都仔細地剔個乾淨,直到他真實的內心爲止。
“當然。”衛宮也毫不客氣地向前一步,迎向他的目光。
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模樣,讓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空氣中瀰漫着巨大的硝煙味,戰鬥彷彿一觸即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