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殿與輪轉檯位於鬼界的中央四面都有大量鬼卒把守而且鬼界地廣甚是不易尋找, 上一次去鬼界是不得已而爲之爲的是拿到翳影枝到妖界尋找夢璃,那裡給紫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正是輪轉檯前雲前輩一句‘今生爲人來世作妖’徹底顛覆了他十九年來所學根深蒂固的思想——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讓他接受夢璃看破瓊華飛昇之後的錯誤的引子。
而鬼界的種種景象也是讓人驚駭, 若有可能他是萬萬不願再去一次的。然而看師叔的樣子卻是鐵了心一定要去的, 知道自己勸不了對方卻又無法放任師叔自己前去, 思索片刻紫英還是咬咬牙點頭了。
上一次去鬼界是從不周山的龍神那裡得到了幫助, 這一次卻不知如何, 總不見得再去一次不周山?
問及師叔時,重苓笑而不語,只是告訴紫英她是魔自古神魔不兩立, 想去不周山求龍神是行不通的。
第二日紫英再次問起重苓依然搖搖頭不回答只是御劍來到酆都。
酆都據說是距離鬼界最近的人間城市,多多少少沾了些鬼氣的緣故, 空中灰濛濛的, 將整座酆都城蒙上了一層沉重的影子甚至居民百姓也染着重重的死氣。
找了一家客棧休息, 重苓似乎並不急着進入鬼界,紫英見師叔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不多問, 依着師叔的意思回房間去休息直至夜晚將近子時才聽見敲門聲。
果然是重苓站在門外示意他隨自己離開。
自古有云白晝是人類的生活夜晚卻是鬼怪的猖獗,臨近鬼界的酆都更是將其奉爲信條,入夜便早早關門休息夜間更無人出來,這臨近午夜的時間街上已經沒人,只有他二人一前一後走到碼頭邊。
河面上風平浪靜, 空空地沒有一條渡船, 重苓卻迎風而立似乎眺望着河面。
不知多久河面微微起了風, 忽然有一道白光閃過, 紫英下意識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卻見碼頭停靠着一艘小小渡船如同上次來時一般船尾立着的人穿着斗笠將自己擋個嚴實撐着一支竹竿, 看見碼頭上的兩個人微微一愣。
紫英上前一步先打招呼“韓前輩。”
“是菱紗丫頭的那個姓慕容的朋友?”韓北曠的語氣暴露了自己的驚訝。
“晚輩是陪……”紫英的話所到一半看了看重苓,後者點點頭一步踏上渡船, 紫英尾隨登上。
“開船吧。”
“……”韓北曠看看紫英又看看淡淡吩咐開船的重苓終於還是照她所說撐起一篙離開酆都碼頭。
渡船之上,直到酆都的影子消失,韓北曠終於忍不住問“慕容公子,我家菱紗丫頭可還好?”
“……”想到菱紗寒毒已解不必在擔心紫英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道“還好,她現在與我那位朋友在一起,他們都很好。”
“……”似乎瞭解了紫英想要表達的意思,韓北曠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菱紗丫頭終於也找到可以託付的人啦。”
“……”紫英點點頭不語。
韓北曠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旁邊一直看着江面的重苓問道“這位姑娘是慕容公子的……”
“是師叔。”大約可以想到韓北曠有些誤會他們的關係,紫英忙解釋道。
“哦?”看看似乎與紫英差不了幾歲的重苓,這回韓北曠是真的有些目瞪口呆了,很久以後方纔問,“剛剛有鬼卒吩咐我去酆都接閻王的客人……難道就是姑娘?”
“……”重苓沒有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回頭對紫英吩咐“等一下到鬼界你儘量不要說話。”
韓北曠震驚,紫英則是不解。只聽重苓淡淡道“上次你們進入鬼界是龍神的法術替你們隱去活人氣息,這次沒有這種法術只能你自己注意,過多吸入鬼氣也對你的身體不利。”
此刻渡船停下來撞到岸邊,是到了鬼界了。
“……“作爲自家丫頭的朋友,韓北曠本欲提醒一下紫英,卻看見旁邊這位姑娘全開的氣場終於還是沉默了。
韓北曠一直目送着二人走入荒原心裡暗想着
如此強大的非人氣息,想必應該不會受什麼鬼怪的侵擾吧?
閻羅殿外是一片荒野,飄蕩着很多不願投胎怨氣深重的孤魂野鬼,其中不乏強大的惡鬼,然而就算是修行千年的惡鬼的鬼氣在魔的眼裡也是不夠瞧的,魔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即使打散了元神也會在天地間慢慢匯聚重新成型,所以一般的鬼看見魔都是能躲就躲,此刻重苓魔氣全開自是不怕有鬼偷襲。
“……“紫英走在重苓後面一步的位置看着輕車熟路在荒原中行進的重苓終於忍不住問”師叔可是來過鬼界?”
“恩。”沉吟了一下重苓點點頭“上次有人帶我逛過一次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記不清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似乎是她被重樓認下不久,剛剛恢復元氣的她便被老哥帶來閻羅殿,似乎是爲了看一個叫做龍陽的凡人的命簿。
到達閻羅殿大門口的時候有一個鬼卒守在門口看見他二人前來就走過來,紫英微微皺起眉頭手下暗暗聚力,卻不曾想一個鬼卒走到重苓面前恭恭敬敬道“重苓大人,閻王命我二人在此接應,您想要做什麼可由小的帶您去。”
魔尊重樓的妹妹,就這一個身份足可以自由往返於大多數地方,雖然重苓也明白大多數人對她的恭敬是源於自家不可以惹的老哥的威名,但是她卻心安理得的接收着這種保護。
“能先帶我去存放命薄的地方麼,我想要看一位朋友的陽壽還有多少。”重苓露出微笑看着對面的鬼卒,不出意外的看見了對方爲難的神色。
“這……”命薄的存放地是無比重要的所在裡面存放除神魔以外三界衆生的命運安排,除了閻王平時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入。
“不行麼?”重苓繼續微笑道。
這時從無常殿裡走出一個鬼差到那鬼卒面前悄聲說了句什麼,鬼卒依言退下。
這個矮小的鬼差,面黑如墨,卻是紫英認得的——上次在輪轉檯幫他們逃脫的壬癸。
這壬癸彷彿不認識紫英一般淡淡掃過他對重苓卻低下頭“閻王命小人帶大人去尋找大人需要的命簿。”
無常殿裡鬼火森森陰暗而令人恐懼不時有鬼卒巡邏到似人間帝王皇宮一般。
在進入無常殿前重苓便警告了紫英“在無常殿你不要說話,也不要做任何事情,只要看着我做就可以了。如果做了多餘的事情,很可能會無法脫身,那種地方不是一般生命能夠踏足。”
是以紫英一句話不說只是一步不離的跟隨進入。
無常殿最裡面的空間是一個巨大的房間,裡面一排又一排書櫃之上擺滿了案卷,皆是生靈的命簿。
壬癸在其中找了找捧出一本交給重苓,紫英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很輕易看清了上面的字——那是韓家人的命簿。
重苓漫不經心的翻了翻,其中韓姓人氏多是英年早逝命不長久且還要在鬼界長期服役,其中一頁上,重苓停下了手,紫英目力極好輕易看清了那頁中間明晃晃的三個字‘韓菱紗’。
此刻重苓擡起頭見壬癸正轉過頭去查看什麼,便以極快的手法勾過桌上的毛筆隨手在陽壽的位置勾了兩筆將仨改做伍。
手法之快令人驚歎,若不是紫英一直盯着重苓絕對不會發現,待壬癸轉過頭一切彷彿沒有發生一樣,重苓已經漫不經心的翻過那一頁,隨手又翻了翻後面之後將命簿遞迴。
須臾之間便爲菱紗添了二十年陽壽。
“謝謝。”交還命簿時重苓對壬癸笑笑,話裡卻另有深意。
很難說壬癸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可是他卻任由自己做了卻沒有制止,重苓謝的正是他的視而不見。
“……”壬癸拿回命簿點點頭似乎聽懂了重苓的意思回答道“不必謝我,要謝就去謝閻王大人,在鬼界沒有什麼是閻王不知道的。”
叫自己帶你二人來此的是閻王大人,暗示自己視而不見的也是閻王大人,能讓閻王大人如此開路的人,壬癸還真是有些好奇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麼,可以帶我去輪轉檯麼?”重苓笑笑對壬癸的回答不置可否,大約是閻王跟老哥之間有什麼問題吧,倒是便宜了她。
得了便宜的重苓沒有興趣探究老哥與閻王之間究竟有什麼事情,她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
輪轉檯是一面巨大的鏡子,緩緩的自己轉動,發出明亮的七色光彩照亮了周圍。
重苓順着臺階走上臺,深吸了一口氣,大叫了一聲,語氣霸道把隨着走上來的紫英嚇了一跳——
“雲天青,給老孃麻利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