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你起來，非禮也要有個限度啊！我快被你壓死了！！”我推着壓在自己身上的婉絝，腦子裡全部都是一句話：霍小扣，你有沒有常識啊？從哪裡搞來這麼個大麻煩？又說認識你又吃你豆腐，還真當你是嫩草好欺負啊！
我咬牙，聚起手裡的光球：“再不起來……我、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伸到一半的手腕卻被裟蝶攔住，我憤憤的看向她，她卻皺着眉，視線轉向婉絝的身上。
我撇撇嘴，費力的擡起頭順着她的視線也去看：天、天哪！他身上什麼時候流了這麼多血？！
“怕是那羣無恥之徒，已經按耐不住了。幻瞑界外層的紫晶石一旦剝落，後果不堪設想！”罹生“噌”的一聲拔出大刀，“裟蝶，我先去入口處看看，你留在這裡！”
裟蝶還未來得及開口，罹生就已經不見了，只留下前者皺着眉頭，發泄怨恨似的，一腳將纏人精從我身上踢開。
“嗚！”
“喂！你——”
我趕忙去看受傷的婉絝：“婉絝，你怎麼樣？裟蝶，你踢他做什麼，你知道他受傷了啊！”明明是如此關切的話語，讓我爲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出，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爲什麼？
裟蝶竟然輕哼一聲：“受傷？我倒不信，憑藉一塊小小的紫晶石碎片，就能傷的到你幻瞑界第一戰將紈絝。”
我大驚，扶在他背上的手迅速抽開，看着婉絝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站好，優雅的整理了一下那身淡藍色的素雅紗衣，對我妖媚一笑：“小扣扣，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我早就打好預防針：“你不要靠過來啊！”怕他露出傷心的表情，我只好問，“裟蝶說你是第一戰將？不會吧？你……”你那副孱弱的經典小受模樣……還第一戰將呢……
我有些戲謔的盯着他，眼裡透着一股濃濃的懷疑。
誰知他不怒反哭，衝上來又是抱我，我被他摟的喘不過氣，聽見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那個小扣扣，太好了，你還是你，你沒有變……”
聽了這句話，我的心不知爲何微微顫抖了一下，確實，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思考過，若是我現在這副軀體是從玄震的青梅竹馬那裡搶來的，那麼，在我搶來之前，肯定還有另外一個人，而正是那個人，譜寫了在一千年前起就發生的故事……
但她又爲什麼離開？讓我替代她的位置，難道我就真的有理由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感到一絲絲愧疚？
我承認，雖然我已經想要回去，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是一想到，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只是別人的替身，就不由得有點心痛。怕也是自己的膽小畏懼，才讓自己更加的想要逃離吧。
也罷，就趁此次兩方之爭，遂了我回去的心願。
我輕嘆一口氣，瞭然一笑，告訴自己，一切都不要再想。
誰知下一刻，婉絝卻突然用力捧起我的臉：“小扣扣，我不喜歡你皺着眉頭的樣子……”
許是爲了把憂傷的因子排出體內，我瞪大眼睛反駁他：“我還不喜歡你的名字呢！婉絝婉絝的，一個堂堂大男人竟然起個女人的名字，你真以爲你是鴨啊！”
誰知他卻淡笑不語，從胸口掏出一張泛黃色的皺巴巴的紙，慢慢展開在我的面前，上面模模糊糊的寫着兩個歪七扭八的大字：紈絝。
“小扣扣真的很笨，連毛筆字都不會寫，這兩個字，是我教你的，你記不記得？”他湊近我的臉，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
我的心突然一陣撕裂般的痛，猛地推開他伸在面前的手：“我不認識你，所以我不會記得！一千年前的那個人不是我，請你不要再把我和她等同……”
不管你是紈絝，抑或是婉絝，你都不是，屬於我生命的東西。
紈絝微皺眉頭，沉默半晌，末了，鄭重的扶上我的肩，強硬的讓我跟他對視：“不管你記不記得，你這一生，都只是我的小扣扣，而這一次，由我來保護你。”
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知爲何，鼻子竟然涌出一股酸意，彷彿是被別人誤會了很久，當對方終於對我說出認錯的話一般，那股酸澀而又有了彌補的感覺。
“該走了。”裟蝶適時的打斷了我們的凝視。
我看向她，有些不確定的問：“該不會……是瓊華……？”
裟蝶點點頭，望向天空中脫落了紫晶石而顯得斑駁的地方。
“瓊華，提前進攻了。”
我點點頭，跟上她的腳步，手腕立刻被紈絝拉住：“你不準去。”簡單的四字命令，完全沒了剛剛撒嬌時的甜膩感覺，而是一種傲然的霸氣。
我咬住下脣，轉過身去，看着那張妖魅異於常人，精緻無暇的臉龐，淡淡地微笑着說：“這是我的使命，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小扣扣，如果你要保護我，在戰場上，就必須站在我的身後。”
再不顧他臉上是何種表情，我扭身，迅速拔出腰間的劍——自己還是依舊沒有給它起名字，雖然鑄給夙玉和天青的，我都認認真真起了名字——但只是自己的，我忘了起。
脖頸上傳來一陣涼意，緊接着有什麼東西被紈絝從我的脖子上拽了下來，我聽見紈絝瀟灑的聲音：“既然決心要拼一把了，我不會攔你！那傢伙綁在你脖子上的帝女翡翠，也就摘了吧！”
我渾身像是被烈火包圍了一般，彷彿有無數的能量爭搶着從我的身體裡迸發出去，我強忍着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帶給我的眩暈不適感，看着裟蝶的背影，定神繼續向前奔跑着。
脖子上的那塊自以爲是寶玉的東西會不會就是以後柳夢璃身上的帝女翡翠，而它又是誰爲我戴上去的，這些我都無心也無意再去想，因爲一路上，掉落的紫晶石越來越多，而幻瞑界的振動也一次比一次更強烈，更頻繁。
路邊偶爾有被晶石砸傷哀嚎的小貘們，我竟然能無師自通，隨手揮去，就是一個治療的法術。
果然，以前，是這塊玉禁錮了我的能力麼？那爲什麼裟蝶或奚仲不告訴我，讓我早點把它摘下來？
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大戰在即，我定要全力以赴！
遠遠的，原本完美無瑕的幻瞑界的光壁上，赫然被瓊華之徒砍出一個大洞，作爲他們進攻的入口。
“想不到，他們的能力竟然已經……”裟蝶的話沒有說完，但我卻清楚她的意思，嘲笑的接過她的話：“裟蝶，爲了一己私慾，可以做到你想象不到的殘忍程度，這就是人，不，這就是壞人。”
接着便不再言語，全身的力量清清楚楚的告訴我怎麼做，我衝向最前線，將正在激烈戰鬥的草倩和歸邪擋在身後，然後深吸一口氣，重新築起一道隔離的屏障。
看着瓊華之徒們看到我驚恐卻又憤恨的眼神，我不屑的笑了。
“他們要衝破這個結界，大概還要一定時間，你們先去通知嬋幽，讓她——”
“我已經知道了。”
我轉身來平靜的看着她：“果然不愧是幻瞑界之主，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嬋幽亦很平靜：“把你做的屏障拆了，讓他們進來。與其讓他們聚在這裡越來越多最後蜂擁而入，倒不如先毀了衝鋒的小兵。”
我由一開始的不解轉爲佩服，一揮手，那道閃光的屏障消失了。
我看着一羣驚慌又躊躇的瓊華弟子，扯出一個嘲笑的嘴角：“怎麼，不敢來了？倒是怕我不成？”
一個瓊華弟子揮劍大聲斥責我：“霍小扣，雖然你是妖，瓊華卻好心收留你，沒想到你卻這般恩將仇報，助陣邪惡的妖類，你——”
我一道劍氣過去，封了他的嘴巴：“那真不好意思了，誰叫你們忘了，我本來就是妖呢？”
再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衝上前去，肆意的揮舞着自己的無名劍，享受着沉淪在血腥中的快感和欣慰。在這一刻，我明明確確的感受得到，我體內屬於妖的那股邪氣。
以前我怕它，但現在，我卻慶幸有它，才能讓我面對瓊華的時候，不再怯懦。
藍衣弟子成片成片的倒下，我站在那個剛剛的罵我的男子身上，悠閒的問：“奇怪了，瓊華不是一向很講究效率的麼？怎麼遲遲不見大部隊來呢？”
“莫急，我這不是來了麼。”
如此熟悉，熟悉到令人生出恨意的聲音，讓我渾身爲之一振。
緩緩擡頭去看那個儀表堂堂的男子，我勾起脣角，柔聲叫道：“阿祥哥，你來啦？”
玄震有一瞬間的停滯，緊接着卻笑開了：“霍小扣，你又在妖言妖語些什麼？”
我無所謂的搖搖頭，看向他身後的那羣人，皆是一些初出茅廬，把玄震當作神一般的小弟子們。
有一個稚嫩的女弟子低聲問身旁的人：“師兄，不是說……霍小扣，是斷……是男子麼？”
我笑道：“小師妹啊，這天底下，你誰的話都可以信，但只有瓊華派說出口的話，你是一句也不要信哦～”
調皮的看着她，眨眨眼睛，誰知她卻忽然紅了臉。
“玄震師叔！她……她對我用媚術！！”她指着我理直氣壯的說。
我如遭雷劈：“媚、媚術？”我何時進化到這種境界了？
“廢話少說，我瓊華今日定將產出邪類，拯救天下蒼生！”玄震說着，已經舉劍先衝了上來。
我笑着拔出自己的劍：“你死還是我亡，只怕還未定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幻瞑界的這一戰，日後竟會被人記載入書，而書的作者，就是那個稚嫩的小女弟子。而“妖媚之主”這個稱號，亦是從這一天起，開始在六界廣爲流傳。
那個小女弟子長大之後，竟然一時興起出了關於我霍小扣的傳記，雖然很是鬱悶她根本就只見過我一次而已，但那本書的開篇詩句，卻讓我一生無法忘懷。
一笑媚城
亂世風塵征戰起，
不識那端伊人容。
一笑早已媚人城，
何懼前塵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