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的某個角落不知因爲什麼緣故, 隱隱的疼,從小漸漸的變大,最後疼的撕心裂肺。
這一切, 都是因爲有個絕望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地盤旋:“小扣, 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孩子……孩子……我……都是我不好……”
我想轉個身, 可是這種哽咽的聲音還是依舊沒有停止。
深呼一口氣, 我猛地睜大眼睛, 把瞪着天花板的眼珠轉向旁邊那個叫鬼一樣的人影。
憋了半個多小時的怒火蹭的點燃了我,我一掀被子,就轉過身去, 伸出手,掐住了在我身邊那個冷峻的男人。
我一邊掐他一邊喊:“!可惡, 喊了半個多小時還讓不讓我睡覺!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孩子又怎麼了嘛!!!”
玄霄不敢看我的眼神, 只是低聲說道:“我……早上起來的時候沒留神,讓那個咱們收留來的孩子又帶着女兒溜下山玩兒去了, 對不起……”
哼!就知道是這樣!!!我早就見怪不怪,指着他的鼻子就罵:“我都說了,你要好好地看着女兒的嘛!她最忌你越來越調皮,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又不見了!自己弄丟了就給我自己找回來!找不回來,中午你就別想吃飯!!!”
玄霄一邊安撫地拍着我的背, 一邊低聲說:“我總不能對她用法術……況且, 孩子現在正是愛玩兒的年齡, 就讓她下山玩一會兒也……”
我怒, 伸手就要踢他:“你還敢狡辯!我懶得理你!快說!你知不知道他們又跑到哪裡去了!”
“……大概就是山下那個村落吧。”玄霄一邊說, 一邊起身替我穿好鞋子,“彆氣了, 起來吧,該吃早飯了。”
我又哼了一聲,這才下了地,快速打開門,卻立刻被吹進來的一股冷風給凍了一下:“嘶……怎麼這麼冷,下、下雪了?”
只見門外一片冰天雪地的白色,鵝毛一樣的雪花隨着大風在空氣當中飛舞,整個山間都被這種冷肅給籠罩住了。
身後立刻多了個人影,快速將門關上,將我摟進他懷裡:“回來,外面冷,小心感冒了。”
我感覺到背上一直暖暖的,原來他在抱着我的時候用內力幫我取暖。
心底頓時也覺得暖暖的,但一想到自己的乖女兒現在正被調皮的孩子帶着在山下跑,我就放心不下來!!!
腦袋裡迅速閃過那兩個破小孩上次趁我不注意溜到太平村去,毀了村長家裡燒高香供着的祖宗牌位,把雲天青那塊破牌子換上去的壯舉,就不禁冷汗直流,上次就因爲那個跟村長結下了不小的樑子,害得雙方合作合同籤不下來,我青鸞峰的旅遊業一直得不到良好發展,唉!這兩個小屁孩現在又趁我不注意跑下山,可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
我扯過一件厚厚的衣服穿上,轉身就要朝外走,剛踏出幾步,門還沒有出,就又被玄霄擋住了,他低頭看我:“要去哪裡?外面那麼冷……”
我瞪他:“你也知道外面冷,下了那麼大的雪哎!女兒一個人在大雪裡會凍壞的!我要出去找她回來!”
他卻不允許,只是搖了搖頭,拉着我坐在了椅子上,將桌子上那一碗熬好的藥遞到我嘴邊:“你生完孩子之後,身子就一直較爲虛弱,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外面這麼冷,你還敢往外跑?快把藥喝了,女兒我一會兒出去幫你找,總可以吧?”
我不由又瞪了他一眼,這個傢伙啊,最近簡直是一天比一天還要囉嗦了!我真是奇怪,從前他三天都說不出十句話來,可是現在呢?他總是在我耳邊唸叨個沒完,像只咯咯噠的老母雞一樣,煩死了煩死了。
何況這個藥,又那麼苦!我是一點都不想喝!
於是我伸手掐他的臉:“喂!你最近越來越囉嗦了,和山下的那羣老婆婆很像哎,你知不知道?”
玄霄倒也不惱,只是無奈地瞥了我一眼:“我能有什麼辦法,誰讓你不讓我省心。”
“我——你還敢怪到我頭上來了,你——”
“好了好了,乖,快把藥喝了,涼了就不好了。”他微笑着打斷了我的話。
我不由氣得偏過頭去:“我不喝,苦死了苦死了!”
玄霄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袖口裡拿出一顆麻糖來,放到我嘴邊:“和糖一起吃,好不好?中午我給你做好吃的。”
我擡頭看了一眼他英俊的面容,這下心底才稍微有了那麼一點點安慰,點了點頭,皺着眉頭將那一碗黑色的藥硬着頭皮喝完了。
直到碗底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了,玄霄才滿意地點了一下頭,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那我去找女兒回來,你就待在家裡,哪兒都別去,明白嗎?”
我連連點頭,差點把找破小孩的任務給忘了,推着他朝外走:“快去吧快去吧,一定要把她安安全全帶回來啊,你自己也小心!外面的雪越來越大了啊!”
他點了點頭:“莫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看着他穿着一襲白衣那遺世獨立的模樣,不由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腦袋埋在他胸前用力地呼吸:“玄霄……”
他先是一怔,接着也伸出手抱住了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搖頭,“就是……就是覺得現在的這一切看上去好像很不真實,我……我以爲這輩子你都不會喜歡我呢……”
玄霄頓時失笑:“……你以爲我願意麼?誰讓你那麼纏人。”
什麼啦!這傢伙竟然敢這麼說,就不能說一句好聽一點兒的嗎?!我有點生氣,正想擡頭訓他,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娘……我、我回來了!”
我愣了一下,從玄霄的懷裡出來,打開門,故意用陰冷的聲音說:“自覺點,給我進來!還有那個臭小子也是!”
停頓了幾秒種後,霍小攻那個小破孩帶着我的女兒霍小受從門外一步一步、很是不情願地走了進來,兩個人臉上落滿了冰渣子,看來只怕是被大雪給凍着了。
我頓時又心疼又生氣!
本來嘛,我的女兒還是挺乖的,但不久之前,山下一戶狐精人家被洪水給沖走了,只留下了一個兩歲多的男狐精,我看着那小孩子可憐,就把他收養了回來,還給他起了和我女兒相似的名字,只希望這小傢伙能夠健康成長,誰知道他天天帶着我女兒亂竄!
他用髒手擦擦滿是鼻涕的臉,不敢擡頭看我。
我磨牙霍霍:“外面那麼大的雪,你們下山幹什麼啊?又幹了什麼好事?啊?知不知道這樣子做我和你爹都是會擔心的?霍小攻,你說你怎麼也比她大個兩歲,爲什麼和她一樣不懂事?”
霍小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膽怯的看看我:“今、今天冬至……我和哥哥想下山給娘買糖葫蘆吃……娘,你不是說……你說你好久沒吃過糖葫蘆了嗎……”
我臉上故作兇巴巴的表情頓時愣住了,心裡怦怦跳,眼睛有點溼潤,手指向小攻一勾,他立刻屁顛顛地跑了過來,傻傻的看着我叫了聲:“扣姨……”
因爲是收養的孩子的緣故,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意也不敢直接稱呼我爲“孃親”。
但我卻不介意,他的父母纔去世沒多久,我自然不會強求他改口叫我孃親,只要他能健康長大,他怎麼稱呼我我都不介意的。我問:“是不是像你妹妹說的那樣?”
他認真的點點頭。
我一抽鼻子,把他和小受一起抱了起來,頭埋在他們小小的頸窩裡,想說話卻說不出口。
還以爲他們又是下山去胡鬧了,卻沒想到,這一次……他們是爲了我……爲了我纔去……
我頓時覺得又感動又心酸。
把他們抱回屋子,幾個人圍在火爐旁邊,我左看右看,問:“那……你們買的糖葫蘆呢?”太平村這種小地方,很少有賣糖葫蘆的小販,又是這麼一大早,大冷天的,他們到哪裡找糖葫蘆?不過仔細想想,我是幾個月沒有吃過了,唉,誰叫前幾個月的時候下山去周圍宣傳青鸞峰,晚上住在客棧,突然想吃糖葫蘆,就大半夜的跑出去到處找,誰知道早上起來就有點小感冒,這不,回到山上就被衆人意見一致的限制出門外加限制吃糖葫蘆了。
不過……我雖然想吃,但是似乎沒有跟誰說過啊?這兩個小鬼從哪裡打聽到的?我不由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想吃糖葫蘆?”
想來想去,之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可能性了!
我不由轉過頭,瞪向站在一旁的玄霄,他不由偏過了臉:“你那幾天不是一直吵着要吃,我本來拖了山下的村民去買,但是他們也沒有買到,後來……就被女兒聽見了……所以……”
小手趕忙有些愧疚的搖搖頭,爲自己的爹爹說情:“娘,你別和爹爹生氣,這不怪他!女兒也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而且……我們沒找到賣糖葫蘆的,嗚嗚……”
我的心頓時就軟了,雖然這樣的行爲讓人很擔心,可是……說到底,他們都是爲了我一個小小的願望,纔出去忙活的啊!拿了條熱毛巾擦她的臉:“沒事,我也不是很想吃……你們不用再特意去買了啊!以後不準不經孃的同意就跑下山去,聽到了麼?還有,外面下大雪,出去玩也要多穿點,知道了沒有?怎麼不學學人家小夢紗,天天待在天河身邊,從來就不亂跑!”
小受乖乖的點點頭,然後甜甜的笑了:“娘,雖然我們沒有找到糖葫蘆……但是……但是我們找到了這個……”
小攻討好的跑到雲天青背後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裹,看起來塞得滿滿的。
“是什麼?”我歪頭問。
“孃親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小攻把包裹推到我面前。
我有些不詳的預感,打開包裹,十幾個綠油油顯然剛出鍋不久的糉子立刻展現在我眼前。
大腦被雷轟隆隆劈過,我呆呆的問:“是不是從村子裡那家姓李的人家買的?”
小攻點點頭:“是呢,孃親快趁熱吃了吧,一會兒就要涼了。”
我顫顫巍巍的拋出一個問題:“那……那你們給錢了沒有?”
小受立刻天使般的搖搖頭:“這是天河叔叔教的,不用給錢……”
我的腦袋被劈成兩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