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朱二孃這樣的上古大妖特別獨立，始終對人類、對地方勢力抱有深深警惕，能做到這樣不容易。
賀靈川知道，這是自己的付出終於打動它們。
以真心換真心。
從今往後，蛛妖姐妹終於真正跟他站在了一起。
想到這裡，他就心懷舒暢。
收穫兩頭上古大妖的友誼，這絕對是今晚最大的收穫之一！
……
抵達白浪山莊後，賀靈川先換掉溼衣、擦乾頭髮、整理衣冠，將自己拾掇一新，再去見方燦然。
接待貴客，儀容就是禮貌。
方燦然早就在等他，一見賀靈川出現就遞了盞熱茶過來：
“都擺平了？”
“擺平了。”賀靈川往椅子上一癱，“突發險情，讓你見笑了。”
“無妨。”方燦然只是好奇，“你都躲到海上島嶼來了，怎麼還有人要取你性命？”
“與貝迦無關。”賀靈川據實以告，“是百列搗鬼。”
他連灌兩口熱茶。
風裡來雨裡去，確實滿身寒氣。
方燦然有些驚訝，但也不多問，只是道：“王師叔等你很久了。”
今晚索丁島上的動靜那麼大，又是碼頭爆炸，又是主路上打架，引發客人擔憂。
多數客商都已得到安撫，但王行屹的護衛們仍然高度戒備，不敢掉以輕心。
賀靈川方纔的行動花了不少時間，王行屹早就泡好溫泉。隨身侍從不僅替他換過一身衣裳，連腰帶、掛飾和帽簪也一併換過。
賀靈川才知他年過七旬，但外表不到四十，滿頭烏髮，肩寬體闊、身形健壯，看不見一點衰老的痕跡。
休息過後，王行屹更是神清氣爽。
賀靈川正要傳飯，王行屹卻擺手：“不忙。你倆聊完了吧？”
賀、方二人對視一眼，笑了。
王行屹自己去泡湯，就是給他們見面私聊的機會。這老頭心裡拎得門兒清。
“敘了好一會兒舊，賀兄弟還清理一點家務事，王師叔等急了吧？”
“這颶風天，我還能有什麼急事？”王行屹喝了口熱茶，“來，給我說說，今天島上怎麼那樣熱鬧？”
賀靈川遂將佰隆人發動的兵變三言兩語說完，而後道：“驚擾貴客，是我馭下無方，慚愧慚愧！”
“覬覦仰善羣島？”王行屹聽了即道，“眼光倒是不錯，可惜眼高手低。不過這幾百個佰隆人明明剛來不久，卻能在颶風來臨之際，在你的島上來去自如。嗯，不是你的防衛有漏洞，就是他們在這裡有內應。”
“王國師高明。”賀靈川苦笑，“恐怕兩個都有。”
“暗中行事容易，明面接招很難，對吧？”
王行屹這話別有深意，策劃過天宮和靈虛事變的賀靈川、方燦然都聽懂了。
他們隻字不提百列在背後搗鬼。
甚至賀靈川也沒提到玉則成和貝迦，更不會說起索丁島東部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王行屹不吭聲，目光往邊上一掃。
賀靈川會意，把湯館的侍從都支了出去。 會客廳內只剩三人。
“你的事蹟，松原已經對我說了。”王行屹開門見山，“靈山很少關注個人，但你做到了別人籌劃數十年都沒辦成的事，長老們都很讚賞。”
賀靈川保持微笑。別人籌劃數十年都沒辦成？這個“別人”，指的不就是靈山自己麼？
“我今日來到仰善羣島就是想問——”王行屹肅然，“你，願不願意到牟國任職？”
否則堂堂靈山決議者、牟國國師，怎麼會特地跑到海外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島上來？
賀靈川看了方燦然一眼，見他面有得色。
沒說錯吧？料事如神哪。
“供職朝堂？不用加入別的道門或者組織？”
“你想加入哪個道門，我都可以設法。”王行屹平淡道，“只要那個道門不設在貝迦境內。”
只此一句，可見王行屹在牟國之權勢聲望。
鹿振聲爲了次子鹿慶林能夠一路高升，不惜金錢鋪道，花費何止百萬兩之鉅？
通通比不上王行屹開口一句話。
方燦然在邊上幫腔：“師叔，您得擡個具體的官職出來。縣令也是官兒，宰相也是官兒。”
王行屹問賀靈川：“你想從文，還是從武？”
賀靈川笑了：“王國師厚愛。但我對牟國和靈山都知之甚少，甚至在靈虛城才第一次從松原那裡聽說。”
瞭解太少，所以心存疑慮。這也是人之常情。
兩人都沒看見，賀靈川的手縮在袖子裡，捏成了拳頭。
王行屹看了方燦然一眼，後者點頭：“那時我試探過賀兄弟，他一臉迷茫。”
王行屹即對賀靈川道：“靈山爲仙人所創，至今也有仙人駐守。如果天宮知道你做過的事，天底下只有靈山和牟國能保護你的安全。”
這兩句都是大實話。
“靈山不將此事外傳，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賀靈川正色道，“至於加入，容我三思。我當然想親近靈山和牟國。您那裡有事，我願意效勞。”
說得客氣，但這小子對自己既不瞭解也不信任，還想多觀察多考慮。不過嘛，王行屹壓根兒不生氣。
畢竟賀靈川曾經大鬧天宮，那就把他自己推去了貝迦的對立面，幾乎沒有轉圜的餘地。
能幹出這等大事，一方面說明他驚才絕豔、氣運爆棚，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少年輕狂？
當他真正認識到貝迦和衆神的強大和恐怖，等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自然會找靈山做倚靠。
千百年來，多少奇才俊彥皆是這般，就連一百六十多年前號稱鐵血之城的盤龍城也走過這條路。
沒有山去就人，只有人去就山。靈山從來都在那裡，它又有什麼好着急的？
王行屹輕拈頜須：“賀島主，你爲何要對天宮下手？”
這絕不是正常人敢幹的事。甚至腦海裡都不該有那種念頭。
連方燦然也想知道答案。
“不過是點小小誤會。”賀靈川微笑，看了方燦然一眼，“後面解開了不是？”
王行屹動作一頓，腦筋一轉纔回味過來，不由得呵呵笑出聲來：“你們這些年輕人！”
狂妄，太狂妄了。
天大的事兒，在他這裡“不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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