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說漏嘴了,朱大娘趕緊道:“帶我一起去,我現在可以把體型縮得更小。”
賀靈川陷入沉思。
仰善羣島的護衛力量越發雄厚,有幾千人的護衛隊、有斯文王等大妖分佈,已不是六個月前捉襟見肘的模樣。朱大娘留在島上,多半不會有出手的機會。
但是!
“大娘,我需要您在這裡鎮場子吔。”賀靈川一擡手,一頂高帽戴過去,“你可是我們的戰力天花板,仰善羣島的定盤星!有你在,別人才敬畏我們三分!”
董銳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朱二孃就聽聽不說話。
“既然你這樣說……”朱大娘喜滋滋接受了他的吹捧,然後話頭一轉,“不行,我還是想去!”
“大娘~”
“你那幾千人的護衛隊,也不是吃白飯的。再不濟,龍脊島上還有個陰虺之王呢!”
“貝迦取消了二孃的通緝令,就一定不會再來尋釁麼?我到底算計了霜葉國師一回,你覺得他真不跟我計較了?”賀靈川嘆道,“到時貝迦再派人來,我不在,大娘你也不在,你真不擔心妹妹的安危?”
賀靈川一擡出朱二孃,朱大娘就啞火了。
探得朱二孃在仰善羣島,貝迦幾個月前還敢派人過來,顯然是不怕朱二孃了。
朱二孃默默聽着,也不吱聲。
“至於蘢灝,那是仰善羣島鮮爲人知的底牌。然而底牌一旦亮出來,就成了明牌。”賀靈川正色道,“所以,刀不輕出,出必見血!”
仰善羣島明面兒上的定盤星,還是他和朱大娘。
所以,他和大娘必須有一個留守羣島,不能雙雙離開。
朱大娘也是個講理的妖怪,糾結了半天,勉勉強強道:“嗯,那行吧。”
賀靈川安慰她:“一旦我們遇上搞不定的麻煩,必定第一時間請你過來扶危濟困,如何?”
“你帶好那隻壎。”那是用朱大娘的眼窩製成的樂器,朱二孃兩年前在魔巢交給了賀靈川,最後一孔都是封住的。
朱大娘叮囑賀靈川:“一旦吹響最後一孔,我就會啓程去找你們。”
……
賀靈川現在家大業大,手下也多,出遠門前必須把各項事務都安排好。
他長時間不在領地,就很考驗手下的本事。尤其身邊有牟國這麼一個強大的鄰居,其動向都需要精準監控。比如牟國和貝迦的戰爭要是進一步擴大,對武器裝備的需求又會增長,價格還能上浮,那麼羣島上的松陽府分舵就可以提前開爐鑄造了。
連開了三天的會,他才把未來的島務都分解完畢,也安排各種應急預案。
這過程非常枯燥無聊,無非就是他在臺上高談闊論,提各種要求,底下的高層們埋頭苦記,保證完成任務。
這一次東行,他只帶董銳,其餘人暫時留在仰善羣島守家。
不過他也私底下和裘虎、万俟豐做了一些交代。
賀靈川懷裡的鱗片忽然顫了幾下,陰虺之王蘢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這裡有不速之客。”
“啊?”賀靈川表現得很驚訝,但他清楚“不速之客”會是誰。
龍脊島西南部煞氣重重,活物難近。
能跑到天坑裡面去做客的,除了那兩頭魃還能有誰?
不過蘢灝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太生氣。
“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過去,別對他們動手。”
“他們?”蘢灝道,“只有一個人,不對,一頭魃。”
賀靈川命人驅船,載自己駛向龍脊島。
他拍了拍衣襟裡的神骨項鍊,低聲道:“莫吸龍脊島西南部的煞氣。”
不然,他就是天坑那兒最不受歡迎的客人。
在天風海濤中,小船慢慢駛近龍脊島西南端的無人區。
今天是個大晴天,海面上見不到陰煞灰霧,小船得以順利抵靠龍脊島。
賀靈川剛上岸,樹叢中就鑽出一頭陰虺精銳。
接引使者來了。
這頭陰虺並沒有直接帶路白淵天坑,而是去往海島南端。
這裡礁石嶙峋,莫說躲一兩人了,就是放兩支軍隊進來都能藏好。
現在這裡到處都有陰虺遊走,數量過百。
它們甚至在地上佈置結界陣法,防止對手施展遁術逃脫。
蘢灝告訴他,不速之客悄悄上島,原本奔着白淵去的。它發現後,就命令子嗣將他趕到這裡。
看陰虺們如臨大敵,就知道它們在伏山越手上吃了虧。
果然,賀靈川很快發現好幾頭陰虺精英身上帶傷。若非他前幾天就跟蘢灝打過招呼,這頭巨物發起火來,伏山越可沒好果子吃。
賀靈川穿過陰虺羣和結界,提起真氣呼喚伏山越。
他一連喊了四五回,整片礁灘都回蕩着他的聲音,遠處的礁石上才冒出一個小點兒:
“喂!”
果然是伏山越。 賀靈川朝他迎去,身後只跟着一頭陰虺精英。
雙方在一塊海龜形的礁石上匯合,伏山越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
“你怎麼來了?”
賀靈川沒好氣道:“我若不來,你要怎麼回去?”
伏山越臉皮也厚,立刻岔開話題:“你來得這麼及時,看來是陰虺找你告狀了。”
也就是說,賀驍跟龍脊島上的陰虺有實時溝通的辦法。
賀靈川一眼就能看透他心裡想什麼,大大方方道:“不錯,它們很生氣,我只能趕緊來領人。我不是把你和桃子送去鼓聲島麼?”
他也交代過伏山越,龍脊島的西南端不能靠近。
“我覺出這裡的煞氣更加濃郁,想過來看看。”要是能乖乖聽話,他就不叫伏山越了,“結果被這羣傢伙圍追堵截。”
“多虧你沒下死手,否則這樑子還不好解了。”賀靈川瞭解伏山越,這些陰虺身上的傷都不重,顯然這傢伙留手了。
他絕沒有表面上那麼魯莽。
“嗯哼,我看它們都是嘍羅,沒必要下死手嘛。”
賀靈川斜眼看他:“是麼?真是這個原因?”
伏山越打了個哈哈:“我上島不多時,就感覺到前方有相當強大的存在。”
他是來探險的,不是來結仇的。
“怎麼感覺到的?”
“那裡的陰煞最重,卻隱然成爲一個漩渦。”魃對於煞氣的感知,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漩渦的形成,不就是因爲中間有空洞麼?也即是說,有什麼東西吸走了大量煞氣。”
那種鯨吸煞氣的方式,他可辦不到。
伏山烈又指了指他身後的陰虺精英:“這種東西既是族生,通常也會有個首領。”
他是妖國太子,熟知許多妖怪的特性。
“說對也沒有獎勵。”賀靈川指了指陰虺精英,“來見一見陰虺之王,蘢灝。”
伏山越一怔:“這怎麼能是首領?”
但他隨後就聽到陰虺說出了人話:
“你的膽子不小,敢擅闖我的領地!”
伏山越有些驚訝,咦了一聲,但很快恍然:“通識術!你就是島上的強大存在!”
陰虺首領沒有現身,只是通過手下傳聲罷了。
他之所以能聽懂,是因爲賀靈川懷揣天恪寶卷,就站在他身邊。
“若非賀島主求情,你早被我生吞!”蘢灝對不速之客沒有好聲氣,“現在,滾出我的地盤!”
伏山越聳了聳肩,很光棍道:“行,行,我這就走。”
主人出聲攆了,他只得灰溜溜離開。
賀靈川卻沉吟:“這裡的煞氣,比鼓聲島濃郁很多麼?”
“那可是好幾倍的差距。”
是了,白淵就是陰煞地脈的出口。煞氣冒出地面後,纔會順風飄去鼓聲島。
“這裡對你和桃子來說,就是洞天福地?”
伏山越點頭如搗蒜:“那是當然!我說過這裡的煞氣很特殊,正適合我和桃子這樣的生魃!”
他和桃子都沒經歷過“先死後生”的程序,是謂生魃。
既需要生機,也需要陰煞。
賀靈川這樣問他,是不是……
果然賀靈川就在他的期盼中轉向陰虺精英:“我這兩個朋友吸取的陰煞也不多,對你不構成威脅。要不,你給它們勻個地方?”
“不行!”蘢灝拒絕得很乾脆,“我們有言在先,誰也不能上島打擾我族。”
“有償留島怎麼樣?”賀靈川嘆了口氣,“就當我替他們付了房租。”
說罷,他從懷裡掏出兩個錦匣,一一打開。
匣子裡面鋪滿細沙,沙上臥着一排又一排黑色的小石頭,整整齊齊。
外表平凡無奇,沙灘上到處都是,但伏山越一下就看得目不轉睛。
咦?哎?
他看見了什麼?
蘢灝沒那麼好收買:“不行。”
賀靈川又拿一匣出來:“再加一匣。”
蘢灝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道:“每月額外加一匣,他們就可以留島,但不能靠近白淵,也不能再對我的子嗣動武,否則——”
伏山越大喜:“你放心,我不會再唐突。”
他看向賀靈川的眼神,充滿了期盼。
賀靈川苦笑一聲,對蘢灝道:“行吧,但我要出趟遠門,回來再給你補上。”
他安放在仰善羣島的刑龍柱數量充足,又都剛剛清空過,應該可以堅持到他外出歸來。
連蘢灝都會討價還價了,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