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神魂自爆,不僅炸死影龍,整個盤龍孤城都是搖搖欲墜。
原本堅不可摧的西城牆、東城牆從上往下開始剝層掉落,石塊和灰巖落到海里,立刻就被海水吞噬。
這裡畢竟與現世不同,盤龍孤城的毀滅是漸進式的,一點一點坍塌。
只有南城門樓屹立如故。它原本向着盤龍荒原,是直面敵人、保護子民的第一道、也是最堅固的一道壁壘。
但妙湛天知道,它最後也是挺不住的。
孤壁難撐。
祂不太清楚這到底是件什麼樣的寶物,但也暗暗心驚於盤龍孤城的堅固。
這個識海中的孤城到底代表了什麼,是千幻生前心心念念想要參悟的法則之力嗎?
到底是什麼法則,這麼難搞?
妙湛天也有點心動。等到孤城被海水吞噬,祂將識海據爲己有,或許這個秘密就歸祂所有了。
能讓千幻孜孜以求六十年的秘密,份量一定很重。
此時海面越發狂暴,千幻死去的風波開始在識海蔓延。
水面不斷上升,浪花本來在崖石以下,現在越升越高,開始拍到了盤龍孤城的大門!
等到海水涌入城中,孤城的潰塌自然就會加速。
祂甚至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就在城門之外了。
妙湛天輕呼一口氣,準備迎接那一刻的到來。
識海的風力不知何時開始增大,吹得祂頭髮飛舞。
等到出去之後,呵,祂要把顛倒海所有幻宗門人,包括姓賀的那十來個搗蛋鬼都殺光,方解心頭之恨!
過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會兒。
濤聲依舊,但浪花並沒有從南門的縫隙裡衝進來。
反而風力更強了。
怎麼回事?妙湛天立覺不妙,兩步跳到城頭,往下一看。
爲什麼盤龍孤城遲遲沒被海水吞噬?因爲有個巨大的紅影把它負在背上、託舉出海!
盤龍孤城本身就是一座宏偉的雄城,但這個紅影的塊頭更大,幾乎就像海中的陸地。
它的背部實在太寬,妙湛天都看不出它的整體形狀,只知道這東西肯定沒有鰭。
它就馱着盤龍孤城飄浮在識海之中,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舉動了。
“渾沌!”妙湛天震驚之餘,慢慢說出了它的名字。
這種雄渾蒼涼的氣息,這種浩大博遠的存在,祂只在龍神身上感受過。
但這東西絕不是龍神,所以就只剩一種可能了。
“大方壺,果然是你在搞鬼!”
妙湛天咬牙切齒。
渾沌的託舉,延緩了盤龍孤城崩潰的時間,但也僅止於延緩。
守護孤城的影龍已被打敗,用堅城高牆保護的秘密,一定會袒露出來。
時間問題罷了。
但渾沌突然出現,還是給祂很糟糕的預感。
這是變數。
在連番大戰、身負重傷之後,妙湛天最討厭的就是變數!
就在這時,祂聽到城中傳來一些異響,像是廢墟當中的殘瓦斷木被挪動。
妙湛天立刻回頭。
盤龍孤城已經垮塌了一半,建築也都東倒西歪,滿地都是殘牆破木。彌天神廟前方的福池,也被倒塌的大殿高牆給蓋住了。
聲響就是這堵破牆發出來的。
它震動幾下,好像底下有什麼東西擊打,隨後咔嚓一聲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斷作兩截。
福池露出大部分水面,妙湛天的瞳孔也微微一縮,因爲,有東西鑽出來了!
這裡甚至不是千幻的識海,能從福池出水的,首先要通過大方壺渾沌封鎖的通道。
也就是說——
是賀驍那一批人?
不過緊接着跳出福池的怪物,有點出乎祂的意料。
這東西人臉而羊身,臉上甚至有絡腮鬍,頭生雙角、滿嘴利齒,個頭不到一丈高,身形細長,像個瘦身版的麒麟,但爪子不像獅虎像殭屍,指關節粗大、指甲很尖。
這副形象很特別,像是羊和人的結合,妙湛天一眼就認出來了,脫口而出:“狍鴞?”
大方壺放進來的,怎麼是這麼個東西?打哪兒來的?
並且這玩意兒也不完全像祂記憶裡的狍鴞,胸前和腰腹兩側還各長着一張鬼臉,身體上還嵌着一些小眼睛,尺寸型號各異,有的圓瞳,有的豎瞳沒事兒還眨眨眼,看起來既詭譎又不懷好意。
狍鴞同樣一眼瞧見祂了,但沒有直接衝過來,而是在福池邊上逡巡兩步,好像在等待什麼。
它還有同伴?
很快,福池裡跳出第二個身影。
這就是熟面孔了,肖文城。
妙湛天有些意外卻站在牆頭居高臨下:“肖文城,你居然和賀驍沆瀣一氣,可真對得起你的仙尊大人。”
能從福池出水的必然得到大方壺允許。可見這顛倒海內餘下兩方勢力,已經要聯手對付祂了。
仔細想想,這也順理成章。生靈都有自保的本能。
肖文城一聲不吭。
妙湛天接着拋出橄欖枝:“只要你幫我對付賀驍,我不僅饒你不死,天宮還會封你爲護壇真君,香火、靈氣供奉不斷。你再也不必屈居顛倒海,打理這些無用的俗務!”
受形勢所迫,祂的言辭格外懇切。
儘管都朝城牆前進,但那頭狍鴞始終落後肖文城一步。祂敏銳地察覺,這東西戰鬥的意志並沒有那麼堅決。如果自己能搞定肖文城的話,這頭狍鴞或許不會是大問題。
祂要是一刻鐘前對肖文城說這番話,後者說不定還會動搖。畢竟千幻一死,肖文城首先想的就是自己如何才能活命。
然而,時過境遷了。賀靈川事先給他痛陳利害,打好了預防針,肖文城的心動也只在一瞬間,隨後就被現實打醒。
有血魔、有賀靈川在側,他現在還能與妙湛天一戰。只要打贏了,什麼都好說,爲什麼非要押注敵人會不會大發善心?
相信敵人那是何等愚蠢的行爲?
所以他手一翻,句芒金劍已然在握。
狍鴞卻朝他一聲咆哮,只有他能聽懂:
“姓賀的人呢?”
肖文城目光微閃。兩人幾乎同時跳入昊元金鏡,賀靈川怎麼還沒出現?
該不會這小子一番激昂說動他和血魔進來打架,結果自己縮回去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