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們聽了也無異議。這些使團都是外國公使,只要在寶樹國境內,護衛隊對他們的人身安全就有義務。
「他們這麼着急往回走嗎?」
「誰知道呢?「徐鼕鼕聳肩,「我只曉得白象國是因爲路程太遠。上回我王七百五十大壽,白象國派一頭蓑羽鶴前來賀壽,據說單程就飛了七八天。今回白象國送的禮物又多又重,鶴妖可拿不動,改陸地運送至少四五十天。「
有護衛隊在前方開道,哪怕是帝流漿剛過,也沒什麼不長眼的劫匪敢出來。
這一路走得非常太平,很快就過了番石隅。
到達這處地標,也就正式離開了扶風城遠郊範圍。徐鼕鼕只能送到這裡爲止,當下就告別賀靈川等人,打道回府了。
「希望數月之後,能與賀兄共事。」
復行數日,平安無事。
賀靈川始終戒備,但眼看前路越行越寬,路上商旅越來越多,顯然四下太平,無災無殃。
他有些失望。
如果旅途一直這樣順利,他該怎麼算計那枚靈種呢?
水渾纔好摸魚啊。
算算時日,山羽國的使團應該已經在扶風城的護送下,啓程東返。伏山越那廝要完成任務,應該也跟過去了吧?
那就跟北進的護衛隊分道揚鑣,自己這一行人應該遇不上伏山越了。
伏山越殺蛇有一套,也不知道山羽國那條大蟒現在是死是活。
這幾天賀靈川暗中設計方案,都沒找到奪取靈種的合適辦法。
攝魂鏡給主人提議道:「不若我們試試看,能不能讓護衛隊首領照鏡子。只要攝魂成功,就能讓他主動獻種。」
賀靈川一口否決:「想得挺美,他們有元力護身。你當初能迷倒吳勁鬆等人,都因他們遠離故土,抗性太弱。」
靈種護衛隊有元力護身,對於法術神通、毒物、詛咒都有相當高的抗性,甚至對武者的攻擊都有部份抵免。
想攝他們的魂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他們疲弊虛弱、士氣低迷,這纔有得手的可能。畢竟元力並非萬能。
眼下這種情形,硬來肯定是不成的,人數和武力上他都不佔優。
那,下手偷盜?
靈種的生命力強大,不能放入儲物戒。因此護衛隊除非有松陽府的芥子藏物技術,否則就只能由隊長藏在自己身上。
但這人很清楚靈種的重要性,身邊時刻都有五、六名護衛環繞,想下手偷取何談容易?
如果派出眼球蜘蛛行竊,唔,彷彿可以想想辦法。
那麼,該在哪裡下手最好呢?
此時官道兩邊的莊稼漸少,不再有麥穗一望無際隨風招搖的美景。取而代之的是草原和苔原漸增,堅巖峭壁開始唱主角。
賀靈川時常行走於赤帕高原,知道這是平原向高原過渡的地貌,顯示海拔越來越高。
石二當家也介紹,隊伍的確正行走在高原上。這裡的地面比撫風城至少高出一百七八十多尺,並且後面還會越走越高。
這一點,從植被的漸漸稀疏就可以看出。
再往後,羣山並如龍、一樹倚斜陽的蒼遼景象就見怪不怪了。
這地方,就叫作疾風苔原。
雖然都是高原,但它與赤帕高原截然不同,後者水汽溫瀾、氣候宜人,是花草蔬果的天堂;而疾風苔原顧名思義,是長年大風呼嘯之地,草皮能抓住地縫就很了不起了,幾乎沒什麼嬌貴的莊稼能在這裡生長。
官道在山間蜿蜒如龍,有時趴在高高的山脊上。
行人望向兩側,幹坡萬仞。
即便如此,山路上的官道也是修得又寬又平,兩側還加裝了護欄,以防行人掉落,實是非常貼心了。
隊伍越是前進,地勢海拔越高,氣溫越低。
快進六月的天氣,清晨的樹枝居然凝出了霜花。
眺望高山,白雪皚皚終年不化。
人類說話開始呵出白汽,石門商隊很有經驗,趕緊拿出棉衣分發。
這高原上的村鎮就非常少了,隔上七八十里纔有一個,不像平原那麼星羅棋佈。隊伍就要合理分配時間,免得錯過宿頭。
好在護衛隊考慮得比其他人更周全,大夥兒只要跟住他們不掉隊就行了,省心。
這一天,隊伍趕在入夜前抵達黑巖寨,總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
黑巖寨原本只是個百多人的小寨,但隨着這條商路的成熟和繁榮,它作爲官道上的服務區也是經營得越來越大。如今這裡常住八百多人,基本都爲過路商旅提供服務爲生。
空曠有空曠的好處,地方大隨便加蓋。黑巖寨有三百多座木屋,既有單門獨棟,也有容納二三十人的通鋪,護衛隊、使團和商隊完全住得下。
唯一的問題,就是啥都貴。
住宿貴,吃飯貴,賀靈川可以理解。畢竟這裡糧食欠收,八成要靠外運。
但連蹲坑都要收費,可以說吃喝拉撒樣樣收錢——
黑巖寨牢牢把控着方圓三十里內的唯一水源,就怕人來污染,決不允許隨地解決。
賀靈川和石二當家坐進食肆裡吃飯,一下就找到了當年學校食堂就餐的感覺。
這裡是黑石寨最大的食鋪,食客烏泱,至少有三四百人。
商隊選這裡吃飯,因爲伙食不錯還實惠不貴,並且人多的地方總是比較暖和。
商隊的夥計只能在這裡吃個烘熱的山藥蛋,了不起配一碗熱乎乎的麪皮湯。石二當家和賀靈川則要了羊血腸湯來暖身,配的是雜菌餡兒的包子,裡面連肉絲兒都找不到,但味道居然不錯。
長途奔波一整天,兩人稀里呼嚕吃得正香,卻見後面三個侍衛走過來,也到食檔前去打包,要的都是大葷大肉的好料。
賀靈川認得這幾個都是靈種護衛隊的成員,彷彿在隊裡等階較低,總給長官打飯。
他側耳細聽,果然。
其中一人抱怨道:「這些使者自己有手有腳,怎麼天支使我們替他們幹活?「
另一名侍衛笑道:「誰說有手有腳了,須羅國的使者……」
「噓!」第三人正經些,「人多耳雜,別亂編排。」
首先發言那人呵呵一聲:「說的話有甚別人聽不得?倒是赤鄢國那個使者自己寇頭露尾,每次夜宿都躲在屋裡不出來,他是壁虎還是山鬼,見不得光嘛?「
第二個人打了個呵欠,一臉倦色:「打飯回去還要試毒,你說他們要是不放心,幹嘛不自己來打飯?」
他們打完飯就走了,石二當家啃了口包子道:「我跟須羅國的使者都交談過,但只見過赤鄢國使者兩面,他的確不在公開場合露面,據說馬車和住處都有護衛守着,不讓任何人湊近。」
這時外頭奔進來一個夥計,面色凝重向石二當家稟報道:
「前面傳回來消息:屏山兩天前巖崩,官道都塌方了,至少要半個多月才能修好。「
所謂巖崩,即是山體滑坡。高原上羣山矗立,屢見不鮮。
高原上修橋補路可不容易。石二當家皺眉:「我們不可能在這裡等上十五六天。去打聽一下護衛隊怎麼走,我猜九成會轉頭借道風魔山。」
他看着賀靈川一怔:「咦,賀兄弟你笑什麼?「還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沒什麼。」賀靈川輕咳一聲,「風魔山是什麼地方?」聽名字,這地方有故事呵。
最關鍵的是,他好像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否則屏山爲什麼早不塌晚不塌,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坍塌?
有陰謀好啊,能幫他把水攪渾。
「七年前屏山突然塌裂致地勢變形,官方纔能II頂勢從這裡開出一條通往北部的官道。而在此之前,大家都得取道風魔山,那是往北的唯一通路。」石二當家笑道,「別聽名字唬人,其實安全得很,石門商隊至少走過四五次了。那裡景色極美,咱要是明早日出前能趕到,你就有眼福了。「
食肆的老頭剛好過來收盤子,擡頭笑道,「我就是風魔山那旮沓出來的,早年在山上採藥,後面腿壞了纔來這裡。」
賀靈川看他走路有點瘸,抓了十幾個銅板給他:「老丈,麻煩再來兩籠煎包。「
這老頭也賣煎包,味道不錯油也大,就是有點貴,走卒夥計不樂意買。
老頭咧嘴笑,牙都少了兩個:「好好!」
他回頭就拿過兩份煎包,滿得快溢出來:「額外給你多兩個。「
「說說風魔山。」當地人知道的,總比石二當家多點。
「那是我老家,風比這裡還大,但山上出產雪蓮和黃玉參,是很貴的藥材嘛。這個都種不了的,我們年輕時就採藥爲生。」
「黃玉參確實貴得離譜。「煉製百善丸的輔藥裡就有這一味,不及食指長的一條就要十兩銀子。
惡劣自然環境下采收的,價格不菲。
老頭吧嘰一下嘴:「風魔山原本是仙宗縹緲宗的領地,後來它變成了道門也沒改名。這個道門本身不怎麼了得,但豢養了一頭極厲害的妖怪,稱作「風魔「,經常下山作惡,刮壞房屋、捲走活人。「
「風魔山的風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