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不得長生活着又有何意義?
兩人上了山來,那大殿處圍滿了許多香客。正對着山神上香磕頭許願來,李凝和張虎二人繞到殿後。早有人恭候了飯食,那雞鴨魚肉無不一應俱全。此刻李凝吃這些東西自然不需再如昔年一般,便開始吃了起來。
耳中聽着張虎對門中的許多敘述,只聽張虎嘆了口氣道:“兄弟,老實說。我再有一年怕也要走了,門中的那一班兄弟跟了我也有四年了。我走啦,他們必然要被人瓜分拉攏。你也知道,平日裡跟着我的兄弟都吃好喝好沒人欺負。我若一走,難免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李凝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張虎眉頭一挑,雙眼忽然看着李凝道:“你雖然來的不久,但功夫確實學的最快的。我若是走了,我那位置不如讓給你啦!”
李凝眉頭微蹙道:“我可不喜歡管那麼多人咧!”
張虎急道:“我們走了的便是走了,留下的卻要受人欺負。我們衆家兄弟可沒少幫過你吧?到時候他們受人欺負,你難道不幫他們?”
李凝心中暗襯:“我一身本事也靠張虎幫忙,我又怎能坐視不理?”看李凝心中儘想着學些本事,對那些勢力全不放在心上,又如何肯多浪費時間?心中暗自沉吟,他道:“我自家也有些分寸,如果真要有事情我又怎能讓自家人吃虧?”李凝嘿嘿一笑道:“小爺可沒什麼好脾氣,誰若惹了我,便打斷他的腿!”
張虎哈哈大笑,兩人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可笑的是,那邊的人虔誠的磕頭上香,這邊的人轉手就將祭品落入自家肚腹。若是那些上香的香客們知道了,恐怕要吐之以大血。
李凝自是吃飽了喝足了,張虎卻吃了個半飽。他有心留一半的肚腹去俗世間尋些快活,便拉拉扯扯的將李凝拉出了殿外。看着那殿中上香的衆人,張虎呸了一聲道:“尋個什麼狗屁神仙保佑,這幫凡人愚昧的很!”
李凝也暗暗好笑,正要走忽然眉頭微蹙了起來。
張虎嘿嘿笑道:“你也動了凡心?”
李凝道:“我們也去許個願罷!”
張虎嘿了一聲道:“許那願做什麼,難道那些神靈還會保佑我們?”
李凝笑道:“你自家不許願,我去許便是了!”
於是,李凝拱進了人羣。便跪在了蒲團之上,眼中望着上方的神像心中卻道:“你家小爺可是要長生的人物,你可受得了小爺的一拜麼?若是你不是神靈也好,我便只當做跪了一個石頭。若你是神靈,那他日等你家小爺長生了便逼你跪回來!”他心中這般想,毫無虔誠的唱了一個諾來。耳中卻細細的聽那身旁的少女道:“神靈保佑,願我趙家可別再生出許多事哩。我願意以...”李凝耳中聽得這一番話,心中卻道:“這趙燕兒平素裡驕傲無比,現在可卻打磨的沒了一絲的傲氣?”
忽覺有人拉他的衣袖,他再聽不到趙燕兒後面的話。便站起身來隨着張虎朝着山下走去。扯去了胸前的錦繡,二人便宛若一個少年遊俠一般在街上行走。
張虎硬要拉扯着李凝去青樓玩耍一番,李凝卻推拒了。任張虎怎麼說,李凝便都說要留下童子之身求得長生妙法。
一說李凝心中念着長生,二說李凝曾經在這家青樓吃過霸王餐。被人吊起來毒打,此番進去必然是自尋晦氣。他倒也並沒想過要報復這家青樓,心中反而開闊了許多。念想:“等我求得長生,這些俗事兒想也不會去想。”嘿嘿一笑,大步在街上閒逛了起來。
他在逍遙派中打磨了一年有餘,也不似以前那般太過輕佻。昔年一往路上鑽來看見好吃的便想順手牽來,此刻卻大是不同。
懷中揣着那許多銀兩,心頭暗襯道:“這許多銀兩,我卻怎麼花?”
想也不想便去了一家客棧來,先是吃上了一頓酒肉。可是酒肉早已吃慣,只吃了兩三口便覺得無味了起來。再也找不回昔年偷酒肉吃的歡快感覺了。
李凝心中好不氣惱,便又想着:“以前可沒錢去客棧住住,常常羨慕人家,今天怎麼着也得好好住上一住!”
於是,招來的酒保,便要了一間上房。脫手甩出一兩銀子打賞,他頓時有些飄飄然來。可去了房間不禁又襯道:“以前羨慕的生活如今有了,我怎生卻反而高興不起來?”
他又道:“是了,若是不得長生一切都是夢幻空花。我還是先學了長生之法在說罷!”
他可不想想趙虎一樣被遣送出宗門去做個‘一代大俠’!
李凝也漸漸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便如自己和趙虎。二人追求的,便絕不會是同樣的一種路。
一夜修煉無話,第二日李凝便去尋了張虎。張虎似乎仍然盡興,李凝也不催逼。知道這傢伙忍了一年之久,決計不肯輕易從女人堆中爬出來。
於是自家先又回了客棧睡了一個下午,
走在街上閒逛,他忽然想到了昔年的龔家。嘿嘿一笑,李凝道:“那日裡還將我託在馬上轉了一圈,你老子也不是記仇的人。可你老子閒來無事,也要讓你龔家遭上一劫!”
他大踏步來了龔家,飛身上了房樑來。在那房樑之上輕踏,接着縱身一躍輕巧的落入院中。
便聽其內有人調笑着道:“那又怎得?你趙家沒落至此,還指望旁人來搭救你麼?”
那少女哭泣着怒道:“我哥哥沒死時可有幾個耍的好的內門弟子,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可活不成啦!”
那調笑的人又道:“哎呀,我好怕呀。哈哈,我好怕呀!”他又道:“那些個內門弟子哪裡有機會出來?就算出來啦,你那時也可能成了我的小妾啦!”
李凝聽得如此,心中暗襯道:“這不是趙燕兒麼?她怎得又到了這兒來了?”
其實這也不必過多解釋,這城中最大的家族便是趙家,萬家和龔家。萬家和趙家雖是同處一城,卻相隔了有兩三個鎮。昔年同城之中趙家與萬家爲首,而這鎮上最大的便是趙家了。
各方家族勢力互相排擠的事情也是有的,昔年龔家可沒在趙家面前低三下氣。此番趙家有難,也怪不得龔家會來落井下石。
有道是牆倒衆人推,莫說是他龔家和萬家。便連那街市上的小流氓小混混,也未必沒有去趙家摸過魚耍過渾的。
龔家比旁人看的透些,終究忌憚趙家那個死去內門弟子的餘威不敢動手。不過在旁關注了一年多,便也大抵摸出趙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龔家早已在暗中策劃,步步蠶食着趙家的勢力。越逼越近,只怕趙家偌大的財產再過一年就會成爲別人的門下。若非是萬家插手,只怕龔家會更爲大膽。
萬家插手自然是因爲萬家也想從趙家謀利了,只是萬家天高皇帝遠不大方便在這邊劫財來。龔家不同,他們雖是方便卻怕做的狠了被萬家的人打擊。
這番下來,趙家其實早就成了一個空殼了。
李凝想也沒想,胸中忽然涌起一股俠義之心來。他素來聽得都是行俠仗義之事,而逍遙派也素來提倡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自家與趙家還有那麼一點瓜葛,他如何忍心讓龔家一隻髒手來隨意肆掠?
他嚓的從衣角撕下一個白布來,矇住了面頰。這倒不是他自家做好事從來不留名,其實李凝從未做過多少好事。他也沒有決定,做好事後是否該拿點兒什麼來。
他之所以蒙面,只是因爲知道龔家還有一個在逍遙派做外門弟子的人罷了。他如今可不大敢去得罪外門弟子,到時候只怕惹禍上身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凝衝入屋中,叫道:“哇呀呀呀呀,賊子大膽!”他對自家喝的這一聲極爲滿意,心中暗襯道:“以前看的那些唱戲的便是這般喊得,那時我心裡羨慕人家喊得這般爽朗,羨慕的緊。今日裡,我卻可做了一回英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