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參見君上.”陰暗的魔殿正中.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鋪墊着金絲黑羽的軟榻前.
鬩亂仍舊是一副慵懶的模樣半臥其上.一隻手玩弄着火雲雞華麗的長羽.另一隻則探向黑影所在的方向勾了勾留着長甲的食指.
黑影屈着腰恭敬的來到鬩亂身側.低聲彙報着.
“哦.黑陰魔死在了不老山.他去那個鬼地方作甚.”鬩亂眉峰高挑.手中的火羽抵上他完美的下頜.
他對勾起的嘴角看上去無比危險.黑影只睨到了那抹弧度.立馬嚇得匍匐在地：“屬下該死.現在立刻就去查清黑陰魔出現在不老山的動機和死因.”
“本君有命你去探查麼.”從微微上揚的眼角投下的餘光正巧落在黑影斗篷之下的陰影中.
“沒、沒有.”黑影不安的吞了吞口水.魔君的性子陰晴難定.近來更是喜怒難辨.誰也猜不到他真正的想法.黑影惶恐的五體投地.拼了命的想要抹去自身的存在感.
“父上大人.您要親自南下麼.帶上雨姬一起吧.”雨姬小心翼翼的鑽入鬩亂寬大的紅袍中.感受着紅袍之下華潤如絲的肌理.
睨着雨姬.鬩亂輕輕板正她的下頜：“你也想她了麼.”
這句話說得及其低沉.沙啞而又磁性.讓雨姬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乖乖待在羅剎城.父上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明月當空.繁星閃爍.簡陋的軍帳內.小魚單薄的身子平躺在病榻上.
三天了.他都緊閉着雙眸沒有甦醒的跡象.小魚昏睡了三日.沐千雪就在旁陪伴了三日.除了忍凝門主會時不時的進帳查探送藥.凌聖天尊竟也來探望了小魚兩回.
“主人.休息一晚吧.貓小魚自身的氣息已然遮蓋了魔氣.想必不會再有危險了.”無名被幽曦邀去了半日.回到帳內仍見到沐千雪不眠不休的模樣.不免心疼.
凌聖天尊既然已經回去.他也就沒必要再用幽曦做藉口迴避.
沐千雪從牀邊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伸了個懶腰笑道：“整個麒麟關就屬我這個尷尬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若師傅不命我做事.其他人哪裡還敢差事我.所以.我只能在這陪伴小魚了.希望這孩子能夠平安甦醒.”
“那我也陪着主人等在這裡.”無名帶回了幾枚清潤飽滿的野棗.塞入沐千雪掌心.
這鬧饑荒的年頭裡.別說野棗這麼珍貴的果實.就連地瓜也很難見到一枚.沐千雪很快就猜到了野棗的由來.壞笑道：“你就不怕幽曦再來撒潑.”
無名方纔落入太師椅的身子又站了起來.默然的從沐千雪掌心取了一枚野棗咬了一口：“主人作證.我吃過了.”
沐千雪被無名抖的掩面而笑.門簾撩起.金玉芝和冷雄等人結束了一天的任務疲憊的走了進來.
“我也可以作證.”冷雄唯恐天下不亂的瞎起鬨.
“那我也來作證好了.素問幽曦靈女兇得很.無名兄可是得了妻管嚴了.”軒轅無忌也樂得看好戲.
可無名仍舊是那般淡然.好似衆人打趣之事與他毫無關係.
“整日無所事事就愛嚼舌根.”金玉芝速來與軒轅無忌不合.如今兩人已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然她剛說完這句.眼神便直直定在沐千雪身後的病榻上.
只聽見.用竹子編織成的病榻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沐千雪深吸了一口氣暮然回首.就見到小魚原本平躺着的身體變成了側臥.
“小魚..”衆人驚喜交加.金玉芝快步走上前去：“你終於醒了.”
“嗯……”小魚打了個哈欠.吃力的揉着眼睛.只覺得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噩夢.見滿帳篷的人都激動的看着他不由莫名.還當是自己不經意間做了什麼壞事.需得那麼多人一起來興師問罪.
從他頭髮裡冒出的尖耳朵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來.低着頭苦思冥想自己可能犯下的錯誤.
“可有哪裡感覺不適.”金玉芝見小魚緊身萎靡不由擔心.
後者搖了搖頭.
沐千雪則更關心小魚體內的魔氣是否已然散盡.她扳起小魚的下巴.讓小魚那張粉嫩的臉蛋落入大家的視線.
“這是怎麼回事.”金玉芝看了小魚的臉錯愕道.
沐千雪也不知所措.忙到：“無名.快去請忍凝門主前來.”
“爲何這樣盯着我看.小魚到底做錯了什麼.”小魚的記憶一片空白.想破腦袋都記不起睡覺之前的事情.
“小魚你可睡了三天了.”冷雄衝上前.對着小魚左摸摸右捏捏.不敢置信的撇嘴道：“你可真行啊.魔氣都傷不了你.不過.你現在這模樣可是比之前那副弱弱的模樣精神多了.”
小魚愁着眉.拍掉冷雄的毛手.狐疑的摸着自己的小臉道：“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聽見衆人在帳篷裡大呼小叫的.地龍和三子也探頭進來.兩人一見到小魚也同時露出了驚愕的模樣.這使得小魚越發懷疑.他躡手躡腳的從病榻上坐起來.走到洗臉的銅盆前.慢慢的往水裡看自己的模樣.
只見水盆裡有一張和他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孔.唯一不同的是.水只臉孔的右眼眶裡裝着一隻血紅血紅的瞳孔.
“啊.”小魚被下了一跳.喃喃重複着：“怎麼會這樣.我只是睡了一覺.怎麼會.我的眼睛.”
“發生什麼事情了叫的跟殺豬一樣.”忍凝門主被無名從溫暖的被窩裡拖了出來頂着兩隻黑眼圈.嗔怒道.
“門主大人.快救救我.我的右眼充血了.”小魚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忍凝的衣袂.
後者嫌棄的將衣角抽了回來：“一羣人大驚小怪些什麼.你們還真以爲小魚被黑陰魔的魔氣所傷能安然無事.他雖然現在心底良善.卻保不準以後會長成什麼樣的人.這個到底我懂.魔氣亦懂.所以它便潛伏在小魚的右眼中.等待時機.”
“忍凝門主.小魚不想變成黑陰魔.”小魚似乎有些明白忍凝的話.卻又不是完全明白.
沐千雪無奈道：“人世險惡.若要保持住小魚內心的良善最好的方法還是回到天靈山閉關修行.”
金玉芝也極其贊成 ：“是啊.馬上就要年關了.等回到天靈山小魚就可遠離塵世.不受世俗薰染了.”
“哼.還真是異想天開.”忍凝憐憫的看着上不上嘴的小魚：“他現在還不滿十歲.你們自然可以約束他.可等他長到二十、三十、四十歲的時候.難道你們還要約束他一輩子麼.”
這番話說的衆人皆啞口無言.沐千雪有些喪氣.小魚卻是瞪着大眼睛一知半解的看着大家.
忍凝也被這樣的氣氛壓的有些鬱悶.他摸着小魚柔軟的頭髮.鬧着他耳朵後最爲柔軟的一簇絨毛.似下定了決心才轉向沐千雪.低聲道：“你隨我出來.”
“是.”沐千雪急忙跟了出去.
忍凝回眸.看着一屋子人不解的模樣.叮嚀道：“此乃土門之事.爾等不便知道.都散了去吧.”
沐千雪將忍凝門主請入她的帳篷內.煮水沏茶：“門主.您請說.千雪洗耳恭聽.”
“哎~”待茶水燒開.忍凝壓了一口白菊茶.長長的嘆息了一番.
目光悠遠.似陷入了古早的回憶：“千雪.魔氣一旦進入人體便一世紮根.絕不可能根除.可若要讓人永遠保持良善.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千雪並不是很明白.”沐千雪虛心求問.
忍凝揚了揚嘴角.又壓了口茶.神色高深的反問她：“你可知土門最厲害的法術是什麼.”
“窺心術.”沐千雪脫口而出.
“那窺心的最高境界呢.”忍凝笑着再問.
“是探知對方今生前世的所有記憶和思想.”細想片刻.沐千雪猶豫道.
“非也非也.”忍凝探出兩指在沐千雪眸前搖了搖.
“還請指教.”沐千雪不恥下問.
忍凝又露出了那種感傷的表情：“窺探記憶和思想只屬中上層的本事.操控別人的思想纔是土門窺心術的最高境界.”
“操控思想.”沐千雪細細研讀着這四個字.眼前靈光一閃：“門主說的可是催眠.”
“正是.你土門紫宸門主最拿手的就是催眠.少時我也中過他的套.只可惜.紫宸門主已經消失滅跡了三十餘年.生死都無從知曉.”忍凝發出一聲苦笑.
沐千雪卻似是看見了一絲希望：“紫宸門主將土門所有的卷宗秘籍都在藏書塔中.待回到天靈千雪就去翻書鑽研.”
“無用的.窺心術向來都是由土門門主與下一任門主之間口口相傳.根本就沒有文字記載.紫宸發誓曾經說過.若非得到上一任土門門主的全部功力.他可能一輩子也達不到能操控人心的境界.”忍凝門主默然.
“如此說來.忍凝門主告訴我這麼多是要讓千雪去尋找紫宸門主.”沐千雪思量着.
原本.土門就不可一日無門主.何況紫宸門主已經消失了三十餘年.也是時候將他找回來坐鎮土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