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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一步一步走上城牆,其實他也不願守城,昨日的那個情景,他並未親臨,但也在北城上看得清楚,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但相對於此時去見袁紹,面對袁紹的怒火,他還不如留下來守城!
這一切都是袁尚和逢紀造成的,就由他二人來承擔,自己又何必去遭受池魚之殃?而且留下守城,還能留下一個好印象,或許能減輕袁紹對他的怒氣,更能在軍中樹立威信——關鍵時刻,還是他袁熙肯站出來!
城樓上,遍插旌旗,士兵還是站立的筆挺,但站在近前的袁熙,還是看出了這些士兵臉上的疲憊和嚴重的懼意,那高大的井闌正在緩緩向這裡移動呢,這些士兵中還有人昨日就經受過一番折磨,此時更是膽戰心驚!
昨夜抽調的人馬太多,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前來換防,這些士兵站立了大半夜,也十分疲憊,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還要面對城外千軍萬馬的震懾,哪裡還有半分士氣!
袁熙掃視着城外,太史慈和張遼就站在吊橋前面,正冷冷的看着他,二人身後,所有的士兵都十分齊整,士氣高昂,昨夜一戰大獲全勝,他們乘勝追來,根本就不需要再鼓舞士氣!
吊橋的鐵鏈上,掛着四顆頭顱,那便是對將士的激勵,也是對城上守軍的威懾,步兵邁着整齊的步伐正趕到城下,最中央的一部人馬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鎧甲之中,紫色的盔纓隨風飄舞,最先一人身高九尺,端坐馬上,渾身都被遮擋住,連頭盔都有護額,那便是步兵中的王牌,先登軍!
左右各有槍兵、弓箭手、戟兵和大盾兵相互交替前進,最右邊的一側,則是一部騎兵,當先而行的,也是黑甲裝束,但是那最前面的一千人,卻明顯看上去與衆不同,那是無數戰場中廝殺,一個鐵血之師所散發出的殺氣,光是行走之間,便讓人心神震盪,袁熙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陷陣營,而且還是當年追隨高順的那支人馬,比自己在高陽見到的陳到率領的陷陣營還精銳十分!
“立即將營中未出徵者,全部調集到西門!”袁熙暗中吞了一口唾沫,向呂威璜下令,他發現,留在這裡守城,其實絲毫不比去見袁紹輕鬆!
但到了此時,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必須要硬着頭皮撐下去,至少也要等到袁紹安全撤離才行,他只是希望袁尚和逢紀能夠儘快勸說袁紹,最好能現在就撤走!
袁尚和逢紀的確不輕鬆,他們都低着頭,不快不慢的向着太守府走去,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在盤算着各自的心思,袁紹如今也在重病之中,萬一經不起這個刺激,出了意外,這個後果可真的是他們不敢想象的!
到了府門口,袁尚停住了腳步,看了逢紀一眼,逢紀也看看袁尚,突然言道:“一切都是屬下之過!”
袁尚嘴巴動了一下,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但逢紀的這句話,卻讓他心中坦然了許多,並不是逢紀願意爲他頂罪,而是事已至此,該面對的,遲早還是要面對,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想通這一點,袁尚深吸一口氣,昨夜也是一夜未睡,身體有些疲憊,但他還是強打精神,邁步走進了大院,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槐樹,上面居然有兩隻喜鵲在鳴叫,袁尚苦笑,擡頭看去,今日哪有什麼喜事值得你來報?
然而擡頭的一瞬間,袁尚卻愣住了,整個人都僵在那裡,後面低頭走的逢紀沒注意,差點就裝載袁尚身上,急忙停住,見袁尚望着屋頂發呆,也順着看過去,不禁張開了嘴巴!
就在袁紹的臥室左側的屋頂上,居然直插着一柄大刀,整個刀刃都沒入了房頂,只有刀柄還在外面裸露,而那兩隻喜鵲,正好有一隻,就站立在刀柄上,歡叫不已!
袁紹所在臥房在深院之中,要不是擡頭去看,很難發現那柄刀,所以一大早的,所有的下人誰也沒有看到,要不是喜鵲聲吸引他,袁尚也不會看到,但如今看到了,卻舉得身上發冷!
昨夜張遼的兵器被那個鐵鏈捲走,他們在城上也看的真切,只是黑夜中誰也不知道飛向了何處,後來發生驟變,他們誰也沒再想起此事來,沒想到那柄刀居然出現在此處,要是落在袁紹臥房頂上,那還了得?
城牆距離此地少說也有四五百米,那柄刀居然從城外凌空就飛到了此處,可見那一下的力道究竟有多大,逢紀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唾沫,暗道一聲好險,這要是驚動了袁紹,他有十條命也不夠用的!
袁尚急忙走過去推開了書房的門,只見書桌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和泥土,那柄刀的刀尖正明晃晃的指着地面,刀刃上有一條豁口,想必是昨夜斬斷那跟鐵鏈所致,但這也更加證明了這把刀就是張遼的!
袁紹的書房平日裡不準閒雜人等進出,除非他傳喚,纔會有人進去打掃,所以自從袁紹臥病之後,便沒人再進來,落在桌上的那些土灰,自然也就沒人會發現!
兩人又呆立一陣,也顧不上派人去處理此事,因爲要面見袁紹的事情還未解決,始終是他們心頭最沉重的事,哪裡還有心思管別的?
袁尚出了書房門,在臥房門前略一沉吟,當先走了進去,逢紀緊隨其後,知道跨進門,袁尚都未想好到底要怎麼和袁紹交代昨夜之事!
進了廳堂,正好看見侍女端着湯碗走出來,看到袁尚,急忙行禮,袁尚示意她們都出去,掀開珠簾,見袁紹正斜躺着,不知爲何,氣色居然好了些許!
“原來是顯甫!”袁紹扭頭看到了袁尚,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睡夢之中,被喜鵲鳴叫之聲吵醒,不知有何好事好告知爲父?”
袁紹提起喜鵲,袁尚便想起了張遼的那把刀,自然也想起昨夜之事,但看到袁紹好不容易心緒好轉,哪裡還敢將這事說出來,也實在不忍心說出來,畢竟是父子,有血肉之情,他也不忍心看着袁紹整日裡昏睡沉沉,重病纏身!
“父親病好,自然有喜鵲前來報喜!”袁尚強裝着笑臉,向袁紹言道!
袁紹一笑,眉頭卻微皺:“看你二人心事重重,莫非有不決之事要報?”
他雖然重病已久,但畢竟也統帥人馬多年,能成一方諸侯,並非泛泛之輩,這點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
“主公,屬下與公子前來,正是要商議讓主公撤到平原之事!”逢紀此時也能理解袁尚的心思,但事情已經刻不容緩,只好狠下心來,將話題先挑開!
“撤?”袁紹一皺眉,隨即右眉又挑了起來:“清河城如此堅固,爲何要退?”
逢紀看到袁紹的神色,就知道他又起了固執之心,抱拳道:“高順軍中,發明了一種攻城器械,其實說起來也不過是改進的井闌和投石車,那井闌上裝備硬弩,投石車更是威力比往昔增加了十倍!”
見袁紹疑惑的神色,逢紀只好將昨日城上之事又說了一遍,也順便將投石車和井闌的威力說明,面對這樣的利器,還如何守城?
“不管他高順如何改進,投石車和井闌移動遲緩,笨重難行還是無法改變,你們不會排出一支人馬將其破壞?”思索了一陣之後,袁紹一聲冷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袁尚:“太史慈善於帶兵,定然會防人劫營,正好可先分一支人馬劫營吸引太史慈大軍,再暗中派一支兵馬潛入到投石車所在處,一把火燒乾淨便是!”
見二人沉默不語,袁紹一陣嘆息,用教訓口吻言道:“凡事須三思而行,兵法雲:實者虛之,虛者實之,正是此意,破掉此笨重之物,不過彈指之間,爲何偏偏要撤退?某若撤走,三軍將士如何安定?此等惑亂軍心之事,休要再提!”
袁紹說完話,便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着二人,等着二人大讚妙計,然後立即出門去安排此事,可是等了半晌,二人還是垂首不語,袁紹就有些微怒了!
“某已點撥於你,尚遲疑不定,卻是爲何?”袁紹瞪着袁尚,又看了一眼逢紀,心說袁尚反應不過來,你總該明白了吧?
袁尚和逢紀萬萬想不到,方纔提到此事,袁紹便想出了和他們一樣的計策,他們心中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只是這個難題似乎解決的太快,他二人都還有些不適應,直到袁紹發怒,才驚醒過來!
“回父親,父親方纔所言之計,其實元圖先生早就提過了!”袁尚只好老實回答!
袁紹不滿的看了逢紀一眼,有責備之意,心說既然你早就想到了應敵之策額,爲何還要來找我訴苦,又要讓我撤走,他沉聲問道:“既然有此良策,還不快去準備?”
袁尚一動不動,直到袁紹快忍不住了,才突然擡起頭來,將昨夜之事完全說了一遍,直聽得袁紹目瞪口呆,滿臉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半晌之後,才問了一句:“此話當真?”
他雖然看着袁尚,但明顯是問逢紀的,直到逢紀緩緩的點了點頭,袁紹突然滿面通紅,一口氣似乎要上不來,然後劇烈咳嗽,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