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自從看到諸葛亮的書信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卻又不知該如何防範,如今關羽被擒,張飛在麥城,諸葛亮偏偏又不肯回到襄陽,劉備忽然覺得自己如此無助!
也不知嘆了多少次氣,終究還是無法入睡,只好披衣起牀,此時已將半夜,他挑亮燈光,卻發現自己又無心看書,只好站立在窗前,聽着外面從不間歇的雨聲,年近半百,孑然一身,一事無成,悲從中來,劉備忽然覺得面龐溼潤,竟不知何時落下兩行清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備僵直的身軀忽然一陣顫抖,他似乎聽到了鼓聲,還有鐘聲,他的府宅在靠近西門,離北門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聽得不是很真切,當他仔細再聽的時候,卻好像又沒有了動靜,他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但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
忽然之間,他再次聽到了沉悶的鼓聲,彷彿敲擊在他的心頭上,劉備渾身再次一震,披在身上的衣衫滑落在地,這一次他可是真真切切聽到了,除非有強敵攻城,這樣的警報在夜間是萬萬不可輕易敲響的,伴隨着的還有緊急的鐘鳴,這說明已經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劉備大驚,趕緊回身穿衣帶甲,他此刻腦海中居然全都是諸葛亮給他的那張地圖,匆匆穿戴好的劉備剛剛推開房門,親兵就驚慌的跑了進來,見到劉備,驚呼道:“將軍不好了,北門突然被攻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殺進城中!”
“啊?”劉備扶着門框一聲驚呼,差點就要跌倒,急忙問道:“爲何方纔毫無動靜,城門就被攻破了?”旋即怒聲道:“今夜何人守城?”
親兵急忙答道:“聽說是城中忽然出現敵軍,殺散了守城的士兵,從裡面開的城門!”
“這……怎麼可能?”劉備嘴巴張了張,實在不敢相信,他早已派人暗中徹查了襄陽城,基本上沒有多少陌生人,怎會一夜之間出現這麼多人,連三千人防守的北門都能奪下?
“將軍,敵軍已經殺進城了,傅將軍已去保護陛下,讓屬下來告知將軍,速速撤退!”那親兵是奉命來報信的,此時見劉備發呆,不由趕緊催促!
“來人!”回過神來的劉備終於清醒過來,現在不是追究過失的時候,顯然這是一次早就預謀多時的計劃,恐怕郭嘉已經帶着主力殺進城中,黑夜中這麼亂,根本難以有效反擊,只能先行撤退了!
親衛立即出現,劉備讓他去軍營傳令,劉封和關平負責接應傅彤保護天子,魏延和霍峻帶兵守住南門,其他各部人馬全都撤退到南門集合,又派了自己的一名親信立即去麥城通知張飛,讓他帶兵在當陽等候!
隨着一道道命令傳下,劉備也回身拿了自己的配件,在親衛的保護下往南門而去,之所以他現在還能這麼清楚的下令,是諸葛亮在信中早就給他安排好的,要不然此時絕對已經徹底慌了神!
緊急之中,劉備也顧不了那許多,他現在甚至連家眷都沒有,只有幾個貼身丫鬟,隨便喊一聲便跟着他冒雨出發,至於院中的一切已經來不及處理,現在連最後一座城池都要丟了,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出了門劉備也聽到了遠處隱約的喊殺聲,此時的雨卻越下越大,直如瓢潑一般,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南門跟前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劉備到跟前一看,卻是楊儀等人,他們離北門近,聽到那震天的馬蹄聲,就知道已經事不可爲,所以提前來到了南門!
“打開城門,到城外集合!”劉備一聲令下,士兵們打開了南門,先保護着這些人出了城,南門的守軍則主動防守到城門這裡!
漸漸的到來的人馬越來越多,傅彤也帶着幾個人匆匆來到,卻是獻帝和皇后,還有兩個宮女和一名太監,事情太過緊急,傅彤根本沒有時間去救那些大臣,劉備見到這幾人,反而暗中鬆了一口氣,只要皇帝在,沒有了那些聒噪的老傢伙,反而更方便了!
趕緊上前寬慰獻帝一番,便讓傅彤先領一千人保護皇帝及楊儀等人往當陽而去,劉備此時就算再危急,也不能自己先跑了,他必須要等着看到其他的將領才行!
守軍們還在不斷抵抗者進城的敵軍,得到命令的將領逐漸都到了南門,不過大家也都十分狼狽,李嚴、劉封、關興先後率軍趕到,胡班和王威負責西城防守的也已經棄了城門而來,南門的士兵有了七八千人,劉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有了這些人馬,至少能夠抵擋追兵了!
緊接着到來的便是掌管軍營的魏延,他帶了兩萬士兵過來,不過路上遇到馬超,又是一番廝殺,折損了一些人馬,不過還好是巷戰,騎兵也不佔優勢,馬超衝擊了一陣之後見魏延人多,便到別的街道去了,魏延不敢耽擱,徑直來到南門,他帶的這些士兵可都算是襄陽城的主力了!
“主公速速先走,末將在此擋住追兵!”魏延到來之後,見劉備還在,趕緊勸他離開!
劉備見僅有霍峻未到,而剛纔一陣聽動靜和彙報,襄陽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其實還有心思試試反擊呢,但聽到各部人馬反應,進城的那些騎兵和步兵都十分厲害,只好斷了這個念頭,交代了魏延一番,便和劉封、關興等人先行撤退!
魏延命人守住城門的位置,只要從這裡經過的逃兵都全部放過,讓他們去追趕劉備主力,他要爲前面的人爭取更多的逃跑時間,命令士兵現將那些竹牀、檑木、火油等等全都搬運到城門道內,只留下一條通道共士兵通過,這些東西堆積到一起,很快就堆滿了半個城門道!
終於最後的霍峻也滿身不知是水還是血的到了南門,他負責城內警戒,警報發出的時候當然是第一個衝出去抵擋的,黑夜中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退了多少次,他不斷組織士兵阻截,卻發現敵軍無所不在,所有的街道和小巷裡似乎都是敵軍!
傳令兵找他也找的好辛苦,知道剛纔才找到幾乎要堅持不住的霍峻了,要不是對這裡地形十分熟悉,光是那些騎兵,就能讓他早就喪命了!
魏延也顧不上多說話,霍峻剛過來,便讓士兵點燃了那些火油,全體兵馬撤出襄陽城,冒雨往當陽而去,事實上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敵軍基本上是不會追擊的,他們更主要的是穩定襄陽城的局勢,所以出城之後,倒也不用太過緊張!
“唉,一夜之間,兵敗如斯!”魏延一聲長嘆,他方纔聽了士兵報告,已經大概猜到了是城內出現了敵軍,內外夾擊,誰還能抵擋得住?
霍峻的聲音十分低沉:“都怪我警備不足,襄陽失守,我之過也!”
魏延看了一眼霍峻,雖然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龐,但他知道霍峻此時臉色肯定不好看,勸慰道:“此事非你一人之過也!襄陽城銅牆鐵壁,忽然出現這麼多敵軍,只能說明有人通敵!”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霍峻大吃一驚,主動放敵人進來,在守衛森嚴的襄陽,這個人不但要膽子大,主要的還是要實力足夠,否則四城的守軍都是自己的部下,誰也別想這樣毫無動靜的就進了城!
魏延長聲一嘆,對霍峻言道:“襄陽勢力極其複雜,又加上劉表新喪,這裡面或許有很多難料之處,只是你我不曾想到而已!”
霍峻一陣默然,魏延說得的確是事實,別的不說,光是那幾個大家族的人,都只爲自己利益着想,眼看幾日敵軍就在城下啊,江陵失守的消息更是人人皆知,這時候要說有心人利用一下,誰都有可能爲了家族利益而倒戈,沒有援軍,孤城難守,這個時候,誰都不會看好劉備的!
雨聲更密,雨點爭先恐空的打在鎧甲上,叮噹聲不絕於耳,大軍無聲而行,天際忽然閃起了光芒,轟隆隆的悶雷再次響起,原來這次的大雨,不是幫助劉備的,而是幫了高順!
襄陽城亂成一亂,到處都是馬蹄的奔馳和喝吒聲,躲在家裡的百姓瑟瑟發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情況,還好這些士兵沒有胡亂破門而入,否則造成的動靜將會更大!
“原來如此!”蒯家大宅的後院,燈火輝煌,所有的家丁都全副武裝,若是有人膽敢貿然衝進來,他們一定會奮力抵抗,蒯良和蒯越對坐在書房,忽然明白了那封書信的意思!
“他們不是不想借用我蒯家之力,實在是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了!”蒯良一聲嘆息!
蒯越卻只說了一句話:“幸好那封熟悉送出去的及時!”
司徒府,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在黑暗中靜靜的聽着外面的動靜,驚詫莫名,角樓上,一道亮光穿透雨簾,蔡氏和劉琮其實也是一夜未睡!
“哼哼,總算成功了,劉備,不該是你的,你終究得不到!”蔡氏咬牙切齒的冷笑,臉上卻是極盡的快意,面容扭曲得十分古怪!
劉琮也是面色蒼白,但也有得意之色,看着外面,言道:“這也是父親在天之靈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