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擺在天若面前的有兩件煩惱。愁苦,悲痛的事,一件是他心中的兩個人,關燕和林靜,她們的到來,使得天若不知所措,他從來沒有想過,假若有一天,兩個在他心中非比尋常的女子,一起出現在他面前,他又將如何自處。
天若在乎林靜,那燦爛的笑容,有一種難言的感染力,就像盛開的花朵,那美麗一幕,彷彿能令人忘記憂愁,和她在一起,總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舒心和歡暢,就算再煩惱的事,也會被林靜搞得啼笑皆非,也許從第一次見面。這個活潑,開朗的少女,就不知不覺走進了他的內心世界。更何況在他悲痛欲絕的那段時間,始終是林靜不離不棄,讓他重新振作了起來,此情此意,一生怎能忘卻,怎能不珍惜。
天若曾經深愛着關燕,不僅是她裙豔難逐的容顏,還有她的溫婉和善良,而爲了能配上她大小姐較貴的身份,天若奮發向上,自強不息,一再超越困境,幾度徘徊在生死間,若能破鏡重圓,他求之不得。只是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段無彌補的裂痕,這也是他痛心的第二件事。
如今的天若充滿了苦澀,沉痛和掙扎,在夕陽的西下,染紅天際的時候,他獨自一人,頹然盤腿坐在小峰派後山的七座墳前,眼神渙散好像與世隔絕,怔怔看着墳碑上熟悉的名字出身,腦海中往事一一浮現。小峰派所有歡聲笑語都在一夜間破滅,然後物是人非,連感覺都陌生了起來。
如果說小峰派的一夜覆滅是天若遭受的人生第一個打擊,那麼關燕的無情,和殘酷的實情,就是第二個打擊。而在承受了第一次打擊之後,那時天若還有關燕這個精神支柱,這纔沒有崩潰。但第二打擊,精神支柱變成了打擊的源頭,着讓天若心中的信仰,精神的支柱,徹底崩潰。
“燕兒,爲什麼?”天若有氣無力的問着,曾經無數次期盼再見那一面,雖然伊人容顏依舊,只是熟悉的溫婉變成陌生的冷漠,找不到一點從前關燕的影跡。
關燕輕盈的走了過來,望着那鮮豔的夕陽,一陣恍惚,撩了撩被微風吹拂的雲鬢,淡淡道:“有些事已經造成。而無法挽回,又何必追究呢,知道的愈多,也未必見得是一件好事。”
天若靜靜看着關燕,一臉苦澀,只是勉強笑道:“若是永無休止的疑問,一輩子茶不思飯不想,那還不如知道之後,承受代價。”
關燕輕輕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道:“我奉命來取正天道盟的名冊,可是陸劍明死活不給,我便只好殺了他,一了百了。”
“這就是你殺我師傅還有師兄弟的原因嗎?”天若聲音有些艱澀,他無法想象,往日溫婉的關燕,會殺人不眨眼。
關燕微微點頭,讓天若最後一絲幻想破滅,然後黯然得問道:“那我呢?”
關燕不假思索道:“你不過是我接近陸劍明的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我怎麼可能對一顆棋子動真情。更何況,你又傻兮兮,心太仁慈,笨的可以,武功差勁,我更不可能喜歡上你這樣的人。”
聞言,天若一頓,然後低低垂着頭,沉吟片刻,發出陣陣艱澀的苦笑,又好像自嘲自己自作多情。隨即緩緩站了起來,動作有些搖晃,神情更是像丟了魂一樣,突然他仰天長嘯,像是要把心中壓抑許久的悲憤和苦澀,統統宣泄出來,嘯聲淒厲而悲傷。
嘯聲停止,天若深吸一口氣,然後凝望着關燕,兩行清淚滾滾,眼中盡是悲憤之色,拳頭握緊,將長槍從地上拔了出來,生平第一次他將長槍對準了關燕。
這等狀況,關燕卻是視若無睹,輕輕撩撥着髮絲,淡淡道:“若哥,你是要殺我,爲小峰派報仇雪恨嗎?”
“燕兒,不要怪我,是你實在太令我絕望了。”天若的手在顫抖,長槍端了很久,始終沒後刺出。曾經無限次期望。做夢都在幻想,能與關燕再見一面,但心中卻又害怕着,矛盾着,不知見面之後是又要如何面對,是替小峰派報仇雪恨,還是竭力挽回這段感情。
而當他錯把關燕當林靜,心急吃錯豆腐時,再見一面的那一刻,心中的矛盾從來未有如此激烈,心中彷彿有兩個聲音。一個要他替師門手刃仇人,一個又要他難捨難分,激烈的掙扎,就好像要深深撕裂他的胸膛。所有但關燕對他窮追猛打時,天若表明上是狼狽逃竄,實則是在藉此逃避,不敢面對內心的激勵鬥爭。
如今,聽到關燕冰寒,而又無動於衷的聲音,天若心真的涼了,他決定拋棄了那一絲幻想,腦中記憶在破碎,心中某個信念在崩潰。
關燕淡然看着天若將長槍對着她,就好像看一件與她無關的事,突然眼睛一瞪,目光中閃過一絲氣憤,沉聲道:“若哥,既然要報仇,那就快點動手。難道你一直都要這樣,光擺架勢嗎?你的師傅和師兄弟可不會瞑目。”
天若一怔,被關燕話刺激內心的悲痛,臉色猛地一沉,長嘯一聲,腳下發力一蹬,一槍從未有過的狂暴向着關燕刺了過來。那嘯聲很瘋狂,那槍勢很狂暴,組合在一起,給人一種感覺,天若正在崩潰的邊緣。
面對天若幾乎失去理智的一擊,關燕表情很冷淡,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負手而立,一點也沒有擋的意思,眼看天若的長槍快要逼近咽喉要害,關燕還是恨冷靜得立在原地,彷彿一點也不當一回事,就在危急迫在眉睫的一剎那。關燕突然靜靜閉上了眼睛,泰然面對這生死間的一剎那。
見到這一幕,天若不由一怔,眼看長槍就要刺穿關燕咽喉,一瞬間想起了好多好多,難以挽回的事,真的不敢置信這些都已經死去,突然一咬牙,在衝勢狂猛的情況下,強行手臂一折,長槍及時掉轉了方向,幾乎擦着關燕的雪白玉頸,擦了過去。
看到關燕安然無恙,天若暗暗慶幸,鬆了一口氣,同時因爲沒有替恩師還有師兄弟報仇,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自責,讓他痛苦萬分,整個人都立在原地,在悲痛中顫抖。
天若突然想起和恩師陸劍明的最後一面,他曾告誡自己,不要報仇,一開始天若只是以爲,恩師是覺得他武功低微,報仇不過是白白送死,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含義。就如關燕睜開眼睛,滿是自信得用手指將長槍輕輕格開,意味深長得笑道:“若哥,你就知道對我下不了手。”
天若收回了長槍,沉痛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愁苦萬分,心想難道他的復仇,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嗎?
突然關燕一聲尖叫,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天若霍然擡頭,看着關燕氣鼓鼓望着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讓天若不由心中一跳,暗想燕兒我都沒刺傷你,你生氣個什麼勁。
只見關燕玉手在頭髮裡撥了撥,幾根髮絲飄落了下來,看到這一幕,關燕臉色鐵青,眼睛裡噴着火,看得天若心驚肉跳,心裡更是稀裡糊塗,試探着道:“燕兒,我那一槍,已經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關燕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厲聲質問道:“你那一槍,那麼危險,要是損傷了皮膚怎麼辦。要是把我毀容了怎麼辦。”
聞言,天若一愣,差點哭笑不得:“燕兒,這不是沒有傷到你皮膚嗎?”
“是嗎?”關燕手中抓着幾根髮絲,剛剛天若狂暴的一槍,雖然即使掉轉了槍頭,沒有傷到關燕,但也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
關燕嬌呵一聲道:“若哥,你難道不知道頭髮對於一個女子的重要性嗎?”
天若愕然,然後心中激憤難平,險些咆哮出來:“燕兒,你的幾根頭髮,能抵得上我恩師和六位師兄弟的血海深仇嗎?”
“你居然敢跟我頂嘴。”關燕臉色一沉,突然出手如電,點住猝不及防的天若身上幾處穴位,令他動彈不得。
天若完料不到,關燕會反客爲主,來不及施展不滅真身,更反應不及,只能傻傻地在原地,氣氛難平的看着關燕,想着不是傷你幾根頭髮嗎?不就是跟你頂個一句嗎?
關燕豎起一根手指,在天若面前搖晃着,目光也突然柔和了起來,輕柔道:“若哥看着我的眼睛。”
天若聞言,心中納悶,便望向了關燕的眼睛,殊不知他在王都之時,就中了關燕的攝魂術,只覺那雙美睃猶如皓月星辰,像是一股魔力一般,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恍惚之間,意思一片空白,全然忘了一切。只聽到輕柔的一句:“若哥,你要聽我的話。”
天若心神已被關燕控制,目光呆滯,說話也底氣不足:“是燕兒,我聽你的話。”
關燕嘴角掛着一絲得意的笑容:“去把正天道門的名冊拿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