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香燭,金元紙錢,這些東西原本是爲了死去的林震南夫婦而備,可是如今卻沒有想到,反用在他們的兒子身上。
“小林子,你總算,可以和爹孃一家團聚,”伸手將一張紙錢放進火苗裡,眼淚順着嶽靈珊的臉頰滴入火中,“沒想到大師哥這麼心狠,他搶了辟邪劍譜也就算了,居然還……小林子~~”嘴裡的哭聲終究憋不住,一邊是從小長大視若親人的大師哥,一邊是身世悲慘惹人生憐的小師弟,而且,對這個林師弟,嶽靈珊有些暗暗的情愫。
他舉止行爲像極了父親的行事風格,儘管入門最晚,輩分最小,可其實在很多事情上,他是寵着自己的,那種如水般包容的寵,跟大師哥的無條件的疼愛不同。原本她是可憐小林子的遭遇,娘也說了,要對他多加照料,可是就在這份好感慢慢轉爲另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時,小林子卻死於非命。
人死如燈滅,什麼情感也都一併埋葬了,她心裡充斥着又憐又哀的思念和同情,所以晚上偷偷跑出來祭奠。
“而且,而且大師哥實在是太過分了,連你的屍體都不讓入土爲安,小林子,你說大師哥怎麼會變成這樣……”嶽靈珊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對令狐沖,總是他做了這麼多錯事,她卻還是一句話也罵不出來,往昔一幕幕歷歷再現,跟眼前的現實比起來,越發教她難過。
一道白色的影子忽的晃過嶽靈珊的視線,被眼淚影響的迷濛目光連看都沒看清,那道白色的影子又陡然不見。
嶽靈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微微驚慌的抹乾淨眼淚四處看看,她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這荒山野嶺的,忽然有個影子,真是能把人嚇死。
瞅了半天什麼也沒看見,嶽靈珊稍稍心定,安慰自己道,“也許是我看錯了。”
白色的影子兀然正正當當的出現在眼前,“沒看錯,夜路走多還怕遇見鬼麼。”
眼前的影子從上到下都是白色遮掩,打扮的跟個白無常似的,又突然間近在咫尺,嶽靈珊被嚇得驚叫一聲坐倒在地上,什麼武功之類的早已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兩條撐地的手臂都發軟,“鬼,鬼啊……”
“嘻嘻,你這麼思念林平之,就是變了鬼來找你,你也不該害怕呀。”眼前的白無常嘴裡吐出長長的血紅舌頭,一直耷拉到胸口,古怪的聲音帶着笑意打趣。
“你又不是小林子,小林子變成鬼也不是這個樣子!”嶽靈珊心裡害怕,卻還是大聲反駁回去。這個影子立在眼前,卻還是飄飄忽忽的,長長的衣袍拖在地上晃盪,怎麼看都好像腳不沾地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小師姐,做鬼跟做人是不一樣的,我回來找你了,你怎麼不開心呢。”白無常說話的時候舌頭一動一動的甚是怕人,慢慢的在嶽靈珊面前蹲了下來。
嶽靈珊禁不住往後趔了一下身子,要是小林子真的變成這個樣子,她,她也害怕,何況……“小林子是被我大師哥一劍殺死的,又不是上吊,你這個樣子分明是吊死鬼。”
“被你大師哥一劍殺死的,你親眼見了?”白無常撥拉了一下紅紅的舌頭,頗爲不屑的問道。
“我暈過去了,是爹親眼見的。”可以溝通的鬼,好像不那麼可怕了。
“可笑可笑,你非親眼所見,怎麼知道不是你爹殺的嫁禍給大師哥呢。”白無常嘖嘖的搖頭。
“你胡說!我爹是堂堂華山掌門,不會撒謊,更沒有理由殺害自己的弟子!”嶽靈珊最崇拜的就是父親,這會心裡生氣,也不管害怕不害怕,坐直了身子就駁斥回去。
“華山掌門也是人,是人就會撒謊,”白無常對嶽靈珊的理由聽也不聽,“怎麼別人的話不可信,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不得不信麼,真是可笑非常。”
“我爹是君子劍,一向謹言慎行,哪裡會說謊!”這鬼真是越說越離譜。
“君子君子,豈不知,僞君子比不過真小人,若說餘滄海左冷禪之流是真小人,嶽不羣說不定就是大大的僞君子。”白無常搖頭晃腦跟個教書先生似的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不是鬼!”說了半天,嶽靈珊突然清醒過來,鬼怎麼會跟她辯駁江湖是非,這肯定是人假扮的,“你是什麼人,要來污衊我爹?”
“唉~~頭腦這般愚鈍,真是無計可施,無計可施啊,”白無常連連嘆氣,“辟邪劍譜江湖上人人慾得之,嶽不羣也是凡夫俗子,怎麼會不肖想呢,你只怪令狐沖心狠手辣,卻不想想,嶽不羣也難以撇清自身。”
“可是我大師哥一夕之間武功突飛猛進,小林子的劍譜又被搶走,這不是說明……哎呦!”
“愚笨,愚笨!”白無常剛剛伸手在嶽靈珊的小腦袋上來了個爆粟,“你怎麼不仔細想想,令狐沖武功突進可是在拿到辟邪劍譜之前,如此說來,你可以多注意你的君子劍爹爹,華山氣宗講究循序漸進,若是幾月之內他武功大漲,這可是在辟邪劍譜丟失之後嘍~~”
嶽靈珊撅着小嘴捂着額頭,這人怎麼回事,說動手就動手,把自己當個小孩子一樣教訓,真是可惡,“你怎麼老是針對我爹,你到底是何居心?”
“算啦……”白無常慢慢站起身,“笨到這個程度……真是無計可施啊。”說罷身形忽的一晃,飄飄然的消失在夜色中。
沒了說話的人,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寂寥下來。嶽靈珊愣了一小會,直起身拍拍沾上的塵土,這鬼是什麼人,怎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可是被這麼一打岔,嶽靈珊的傷心反倒暫時去了不少,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無厘頭的白無常說的話,難道爹爹真的也會說謊嗎……不會的,爹怎麼會說謊,嶽靈珊啊嶽靈珊,你真是糊塗了,怎麼可以聽信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所說的話呢。
白無常跳進院子,還未卸下僞裝,就聽見一個聲音故意捏着嗓子嘲笑道,“哎呦你怎麼這麼笨呢,真是無計可施啊……”
白無常動作一頓,暗自搖了搖頭,“祖千秋,你能不做這偷聽的無聊行徑嗎。”
“呵呵呵,”祖千秋捋着鬍子笑的好不得意,“你都做了,還怕我聽嘛,我記得聖姑是對我們吩咐要注意嶽不羣,好像沒有說,順帶去安慰一下他楚楚可憐的女兒吧。”
已經卸下僞裝的某人臉微微一紅,“令狐公子被冤枉,難道我們就坐視不理不成,他最疼他的小師妹,被她誤會,令狐公子心裡難過,聖姑心裡更是難過,我可不是爲了安慰那個小姑娘。”
“是啊是啊,你爲了令狐公子,哦不,是爲了聖姑着想嘛,我曉得,我曉得的,哈哈哈。”祖千秋嘴裡說的好聽,可是那語氣,真是怎麼聽怎麼欠打。
“你們兩個大晚上不睡覺又在說些什麼呀……”老頭子打着呵欠從屋裡走出來,“咦,計無施,你這幅樣子,剛出去了?”
“這大晚上都有閒情逸致出門,當然是別有所圖了,”還沒等計無施開口,祖千秋就搶着說話,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有人假公濟私,明着是去監視人,其實……嘿嘿嘿。”
“隨你怎麼說吧。”計無施知道跟祖千秋這種人鬥嘴只會糾纏不清,也懶得辯駁,轉身回房去了。
他確實是爲了監視嶽不羣纔去的,不過路上偶遇那個小姑娘在自言自語,一時好奇聽了幾句才忍不住現身的,那日向陽老宅,他是看到嶽不羣拎着受傷昏迷的令狐沖丟了出來,這個情景再加上前後時間一掐算,林平之的死極大可能就是嶽不羣做的。
所以他不過是看不過去對令狐沖的污衊纔會現身說教的。
當然,一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沒有那麼容易改變,他不認爲說幾句話,嶽靈珊就會對自己的父親改觀,不過總算是埋了個懷疑的種子不是嗎,等哪天她真的覺察到嶽不羣有不對勁,不用別人說,她自己心裡的這個種子就會生根發芽。
你說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麼就有這麼一個父親。計無施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淫賊,我們明早還要趕路,大晚上不睡覺跑出來好嗎?”享受着公主抱的待遇,林逸還是有些擔心,這幾天她倒是沒有吃什麼苦,就是覺得累壞了淫賊,真是的,爲什麼她不但學不好武功,連輕功都學不好。
“小尼姑心疼了。”田伯光抱着她在山林中穿行,嘴裡調笑。
“當然心疼了,我這麼沒用……”林逸嘟着嘴,“淫賊,我們還是回去吧。”一夜不睡的話,她真怕淫賊的身體撐不住。
“放心,天亮之前我們一定趕得回去。”田伯光也不是不分輕重緩急的人,可是錯過這一次機會就太可惜了。
“……好吧。”看田伯光神神秘秘的樣子,林逸也不想掃了他的興。
一個身影鬼鬼祟祟的綴在他們後面,有些微胖的壯碩身材卻靈活異常,半片枝葉也沒有擦到,在他身後緊跟着一個輕盈婀娜的女子,一邊提身越過重重樹影,一邊低聲數落。
“真是老不修,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小毛賊似的偷偷摸摸跟蹤自己的女兒。”美貌娘子看着自家相公這幅樣子真想扶額哀嘆,自己跟女兒真是命苦,自己就嫁了這個死皮賴臉的野和尚,女兒就跟了那個油嘴滑舌的臭小子,這兩個傢伙真是一個德行。
“娘子,我也不想啊……”不戒和尚更委屈呢,“都是這臭賊大晚上不睡覺偷偷把女兒帶出來,我怕女兒吃虧嘛。”
“那你能怎麼樣,把他給閹了,你不怕女兒跟你拼命。”美貌娘子沒好氣的說道。
不戒和尚暗自吞了口口水,沒敢接話,他能說出來他差點就這麼幹了麼,那估計娘子先要跟他拼命,不能說不能說。
美貌娘子當然不知道不戒和尚的小心思了,見他不言不語,也就放鬆了語氣,“田伯光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對女兒怎樣,我還是能看出點的”想想不戒和尚的個性,美貌娘子先給他敲個警鐘,“女兒是一根筋,你給我小心點,敢讓女兒傷心我第一個不饒你。”
……不戒和尚扁扁嘴,連娘子都這麼說他,他這個爹當的真可憐。
不知道親們還記不記的夜貓子計無施這個人,咱也是電視裡瞄過幾眼,覺得他看似無稽實則精明的人,雖然出場戲份很少,但是內在的沉穩老練還是感覺很好的。
不戒和尚其實是個女兒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