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太子復活,金宮所有勢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的迴歸意味着皇位的更替,這也就是爲何現在宮人見我們惶恐的原因。
而龍墨焎不能說自己交出的皇帝大叔的遺詔是假的,假傳遺詔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他要顧及自己的家族。想必他昨晚也是一夜無眠,現在不知是怎樣的心境。哼,忐忑不安還是平靜地等着墨刑來取走他的龍冠?
哼,每一次都是他讓我變得更加堅強。如果不是對他的憤恨,我想昨晚我已經崩潰。難怪有人說仇恨是人的一種動力,現在就靠着這股勁支撐自己,一定要找出真兇!
我靠躺在牀上看跪地的公公。
“平和太后何事?”墨刑威嚴而立,面色深沉,一改當年風流不羈之色。公公不敢擡頭:“說是驍騎公主不知爲何不願上妝穿衣,平和太后知道簫司樂與驍騎公主有些許情誼,請簫司樂過去勸慰。”
聽罷我不禁驚奇:“獨孤娉婷不肯穿嫁衣?”
墨刑卻是輕嘲一笑:“呵,老七要爲他的花心付出代價了。”
是因爲墨焱嗎?昨晚獨孤娉婷聽到墨焱的那些話,一定心傷心亂。無論哪個女人,都承受不了那樣的打擊,從自己心愛的人口中,聽到他說最愛的不是自己,而是別的女人。墨焱,你真的愛過嗎?真的懂愛嗎?不,你只是佔有,沒有珍惜。
請女入戶,這個像試婚一樣的習俗,在正式成婚之前,女子可以不嫁,到時男方的人就會丟臉。墨焱這麼好強要面子,若是獨孤娉婷不嫁,只怕會讓他發狂。哎,他們的事真的不想再去搭理。只是沒想到平和太后會請我去勸說,這是病急亂投醫,還是認爲只有我才能解開獨孤娉婷的心結?
“此事非同小可。”宮女終於給墨刑着裝完畢,重新戴上太子金冠的墨刑立時帶出了他作爲金宮驕子的高貴與威嚴。墨刑看看大亮的天空感嘆:“聖龍駿王大婚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今日若是沒有婚禮,將會成聖龍和寅國兩國大大的笑話,所以,獨孤翼會去勸的。”
我點點頭,懶懶地對盧公公揮揮手:“就說我傷重,行動不便。”
“是。”盧公公躬身出去。墨刑的迴歸,我的身份也在那一刻發生了徹底的變化,不再是賣饅頭的妻子,而是聖龍太子妃。若是墨刑今日真的取回皇位,我滿月,更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皇后?呵!心中一絲抽痛。很多事不想去想,因爲那會讓我無法堅強地站起來。不想去面對與墨刑的分離,不想去想沒有墨刑的未來。
心一陣陣抽痛,痛得我全身發寒,擰緊雙眉。
“月兒,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痛了?”墨刑似是發現我神情的痛苦急急坐回我的身邊,擔憂地看我衣衫下的傷口,心痛不已。
我揚起讓他安心的微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忍受不了將來我們分別的痛,因爲,我知道,他也會痛:“我沒事,這次比上次好多了,只是皮外傷,肉會慢慢長好的。而且,早上換了你的藥,已經痛得好些了。只是躺久了,背有些酸。”
“是嘛。”他安心而笑,似是想起什麼忽然坐到我身後,“我給你按摩一下。”
“恩。”
這或許就是夫妻。看似平淡,但卻溫馨。在他給我捶背時,我眼前彷彿浮現出我們都老的那一刻。他的背不再直,我的腰不再挺,然後我們共坐下夕陽下的院子裡,他爲我捶背,我爲他揉腿,說着關於孩子孫子的話。
感覺……很幸福……
隱隱地,感覺到屋內宮女們偷偷投來羨慕的目光,虛榮心小小滿足。這麼好的老公,她們只能眼饞了。
“好些了沒?”墨刑在我身後問。我點點頭:“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不行,你要在家裡養傷。”墨刑分外嚴肅地起身,沉臉俯視我。
我笑了:“只是傷了手,又不是腳,血流的多了,今天吃點紅棗補補,頂多讓別人擡着我走,我不動便是了。”因爲昨晚失血過多,現在如果一下子站起來,頭還是有點暈。
墨刑依然沉着臉。我嘆氣,擡手拉住他垂落的手指,認真地凝望他:“刑,我不想錯過你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明白嗎?”
他黑色的瞳仁瞬時收縮,深深的痛劃過他的雙眸,然後他也將那絲痛藏入心底,與我對視良久,揚起了微笑:“好,我揹着你。”
“嗤,你傻啊,你是金宮太子,不再是石頭了。揹我入宮像什麼樣!我要坐轎椅,被人擡着才舒服,而且氣派。”我撇開臉,淚水還是沒法忍住而落。他還是那麼愛我,這份疼愛讓我愈加不捨。
“呵……好。”他在牀邊寵溺而笑。
一乘紅漆描金鳳紋的轎椅停在房門前,這是皇后的轎椅吶。
墨刑將我從牀上輕輕抱起,似是不捨得讓我多走一步。在宮女們豔羨的目光中,他將我抱上了轎椅,轎椅旁隨行侍奉兩名宮女,左邊的宮女的手託木盤,盤上是一盤紅棗。右邊是一壺清熱去火的菊花涼茶。
宮女小心翼翼地也爲我穿上輕薄卻華麗的裙衫,從上而下的漸變紅,鮮紅的初擺有如火鳳的尾翼,適合今天這大喜的日子。
“起——轎——”盧公公一聲高喊,我被穩穩擡起,不喜歡皇宮的最大原因便是這些繁文縟節和被萬衆矚目的感覺。就像你是皇后,不能再只穿睡裙在自己房間裡舒服地晃來晃去,不能白眼看不爽的人。
我知道墨刑不會要回皇位,因爲那隻高高在上的龍椅就像拴住船隻的石墩,一條無形的鎖鏈將可以自由騰飛翱翔的金龍拴住。
而墨刑,就不喜歡被拴住。皇位和賬本讓他選擇,他或許寧可坐在這座大司樂府裡算賬。故而他昨晚只說另擇他人,未說要親自稱王。他可以禪讓自己的皇位,沒人會阻止。
門口小暹已經正裝等候,臺階下是禁衛軍,還有,絕影。
絕影終於可以意氣風發地站在人前了,不用再憋屈地做奶牛馬,或是被我們藏於後院。這段日子,它也憋壞了吧,所以,它此刻站在臺階下不斷踩踏地面,一副激動的模樣。
意外的,還看到墨刑以前的精銳騎兵,他們就像憑空出現,整齊地排在隊伍的前方,爲我們開道。
墨刑翻身上了絕影,還有一匹小馬是爲小暹準備的。他也分外神氣地翻身上馬,抓緊了小馬的繮繩。
華蓋罩上我的轎椅爲我遮陽。墨刑與我相視一眼策馬跑到隊伍的前端。他永遠都是走在最前面,讓我想起率領十萬大軍而來的獨孤翼。難怪他們二人能成爲朋友。
正要前行,盧公公又急急跑到我的轎椅旁,恭恭敬敬地說:“啓稟簫司樂,平和太后再請簫司樂,說是獨孤國王也無法勸說驍騎公主着裝。”
“是嘛。”我淡淡地看他,他也面露急色:“這吉時快到了,若是錯過……”他不敢再說下去,古代就重這種吉時神馬的。
“知道了,入宮我過去。”
“是。奴才這就去回話。”盧公公又急急跑了。隊伍開始浩浩蕩蕩地前行。
心裡很平靜,沒有什麼因爲變成太子妃而激動,這像是一種老夫老妻的淡定感。我還是我,王白石的妻子,只是身份發生了改變,其他的什麼都沒變。
現在唯一想看的,就是龍墨焎跪在墨刑面前,求他原諒,不要將皇位收走。
但是,我知道龍墨焎會讓我失望的。跟他鬥了那麼久,反倒是越來越瞭解他這個人。他不會跪地求饒,他只會冷靜下來想怎麼反攻。
這一次,如果他想反攻,就說明他心裡有鬼,月宴的那一槍就是他放的。壽陽閣說的話也都是鬼話,演給別人看的。畢竟他太會演戲了。
金宮裡每個人都比我強,都能拿奧斯卡。
我這個正式科班出身的人,入了宮反倒是演技最爛的,估計我的老師們會被我活活氣死。
如果不是龍墨焎放的槍,又會是誰?
昨晚墨刑失望而寒心的神情又是爲了誰?誰會讓他如此失望寒心?龍墨焎不會,因爲他已經讓墨刑失望寒心過一次,墨刑對他也一直如同對敵。還有誰?
頭忽然脹痛起來,不去想了。
西宮現在亂作一團,驍騎公主將自己關在寢宮內,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她的門前已經站滿手託金盤的宮女。一個個托盤中是裡衣、中衣、外衣、紅裙、罩紗、腰帶、玉佩、絲襪、鳳履,以及各種首飾,還有那頂紅瑪瑙珠做成的鳳冠。
平和太后急急站在門外,還有獨孤翼和銀月。奇怪的是,不見墨焱。
新娘不願穿衣,新郎不來相勸去哪兒了?
原來墨刑是直接去見龍墨焎的,結果,不放心我也跟着我一起來了。他扶我下轎椅,獨孤翼看見我們夫妻驚訝得半天沒有回神。
想必太子復活的事,已經金宮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