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姓焦,奉我家夫人之命,前來接顧太太,還請太太上車。”
這焦娘子眉眼帶笑,言行舉止十分的妥帖,並沒有露出任何的不屑等姿態。
一見就是世家大族的做派,有些底蘊的人家,才能養出這樣的僕從。
雲染雖然此時遭了難,衣衫並不華麗,算得上是落魄,但是到底是底蘊在,端坐在那裡,儀態端莊,眉眼隨和,並不敢令人小覷。
這焦娘子心裡也是吃了一驚,原以爲她們夫人讓她來接的不過是個破落戶,現在倒是瞧着不太像。
又想起夫人叮囑一定要待人恭敬,因此她不敢有絲毫的猖狂。
雲染就看着那焦娘子問道:“身處異地,一時遭難,這纔不得不擾了貴府。天色已黑,倒是不好去府上叨擾。”
這是問馬車接她們是有什麼打算。
焦娘子是個聰明人,立刻就說道:“我家夫人說,現在城裡亂的很,又有大軍駐紮,太太住在這裡不太安全。若是太太不棄,不如暫去米府小住。”
雲染遲疑一下,沒想到那個米夫人倒是個這麼痛快的人。
又想起她們主僕都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而且還想通過米府把羅起跟秋禾從徵兵的隊伍中年救出來,這米府勢必要走一趟。
“如此,就有勞了。”
聽着顧太太鬆了口,焦娘子也是鬆口氣,生怕完不成夫人的交代,連忙笑着請顧太太主僕上車。
馬車十分的寬敞奢華,車內還有異香撲鼻,裝飾的圖樣帶着些異域的風情,雲染坐在車廂裡,眉頭輕皺。
林書薇也有些遲疑,這米家這麼痛快,還接她們去住,總給人一種太殷勤的感覺。
她這個人,自打來到這個時空,做小人做慣了,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太高尚。所以想事情的時候,難免總歸是把人往壞處想。
可是對上皇后那張處事不驚的臉,心裡也真是服氣。
看着她如此鎮定,林書薇也慢慢地鎮定下來。
算了,走到這一步,她也是絕對不能扔下皇后自己跑了。
畢竟皇后不是龐氏母女總想害她,她之前算計過自己,那也是因爲自己出手在先。
後來投了皇后,說實話她帶自己雖然有些防備,但是也不曾虧待過她,知道她失蹤還派人尋找。
她雖然是個小人,但是也是有節操的小人。
說不得,便是龍潭虎穴,也得陪着皇后走下去。
更何況皇后是打算藉着米府把羅起跟秋禾救出來,她就更得出力了。羅起那根木頭,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不管。
馬車搖搖晃晃的穿過旬陽的街道,路上隨處可見低頭快不行走的百姓,隨着處處徵兵,空氣中都瀰漫着令人緊張的氣息。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林書薇先伸手打起簾子,然後扶着皇后下車。
下車之後,沒想到米夫人居然帶着兒子米樑在門口親自迎接。
雲染有些意外,林書薇更是意外。
米夫人快步的迎了上來,笑着對雲染說道:“真是想不到,竟是個如此標誌的妹妹。肯來府裡小住,這可把我高興壞了,能有個與我說話做伴的人再好不過,在屋子裡坐不住,就先迎了出來,妹妹勿怪纔是。”
這話說的十分的妥帖,給足了雲染的面子。
不僅親自出來迎接,而且還點名是她請人來的。
雲染知道米夫人是在給她做臉,就笑着說道:“淪落此地,能得米姐姐相助,甚是感激。”
“你可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這話可是折殺我了。來,樑兒,喚顧姨。”
米樑聞言就上前,俯身一禮,“顧姨。”
雲染真是哭笑不得,不過也應下了,笑着說道:“如今你顧姨身無長物,改日與家人團聚後,再與你補上見面禮。”
米樑面色微紅,一本正經的說道:“顧姨救命之恩小子不敢忘,您不用這般客氣。”
小孩子裝大人樣,還挺有模有樣的,雲染就笑了。
米府建在旬陽比起陳橋衚衕的顧府景緻尚有不如,但是在旬陽這種地方,跟之前所居之地相比,自然是奢華的多。
一路穿行進去,來往僕人皆頓足行禮。
北冥的風俗與大晉很是不同,在這裡男主人不在女主人亦可以主事。不僅是內院的事情,外院的事情也是一手協管。
“旬陽城小,這米府不過是一個落腳之地,若有不便之處,顧妹妹多多包涵。”
雲染梳了婦人的髮髻,自然是已經婚嫁的,兩個已婚的婦人相處,自然更加的自在。
“於我而言,這裡已經是極好的地方了。”雲染笑着道謝。
“居處已經備好,就在我院子隔壁的小院裡。顧妹妹先去梳洗一番,咱們再好好說話。”
雲染這一身衣裳,在這米府裡實在是有些寒酸,米夫人也是一番好意,雲染也不推拒,痛快的應下了。
既然來到別人家,還端着那些清高做什麼,入鄉隨俗,客隨主便纔是。
果然,雲染這樣的坦誠,米夫人越發的高興,命人帶着雲染主僕先去洗漱。
自己則帶着兒子回了院子,又查看了食單,這才坐下輕輕地嘆口氣。
“娘,爲何憂心?”米樑開口問道,面色微有不安。
米夫人拍拍兒子的手,這才輕聲說道:“送往洛中城本家的書信已在路上,你父看過之後,不知道會有何種安排。”
提到父親,米樑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倔強的嘴脣緊抿着。
米夫人的神色也微微暗下來,好久才說一句,“不管如何,他心裡總還是有你的。”
“這次若不是顧姨相救,我們母子就死了,這纔是遂了那個人的心願。”米樑忽然站起身來,“總有一日我要回洛中去,讓母親風風光光的站在米家大宅中,再無人敢輕視。”
米夫人身子一顫,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這旬陽也不知道還能呆多久,戰王在此,變數徒生,得提前做個打算纔是。
又想起顧太太,米夫人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着她們去洛中。
這旬陽,是呆不住了。
太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