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雲的臉一下子沉下來，拳頭一下子收緊了，眼睛裡冒着仇恨的火焰。
“哼，臭不要臉的，”巧雲把牙齒咬得“咯咯”響。“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呢。他以爲我林巧雲是好欺負的，我纔不吃他那一套呢。”她說着，不知從哪裡甩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他要敢動我半根毫毛，我就讓他嚐嚐這把刀子的厲害。”
二姐和毓秀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從巧雲的話裡她們聽出來，巧雲沒吃什麼虧，但有才也一定起過歹念。
三個人把頭齊聚燈下，相視一笑。二姐更向巧雲湊近了些，細細地端詳了一陣子。是啊，毓秀說的沒錯，今兒個晚上，巧雲真的好漂亮。二姐想，也或者，以前還沒這麼細緻地端詳過呢。
守着兩個這麼好的女孩子，二姐的心不覺又轉到自己的兒子上面。要是他能守在身邊多好啊，如果成材，這兩個女孩子不管哪個，能成自己的兒媳婦就更好了。當然，也只是這麼瞎想想而已，很快，她收回思緒，又轉臉看了看毓秀。
“那就把你智鬥歹徒的壯舉給講一下，讓我也長長見識。”毓秀並沒有意識到二姐的表情裡隱含着什麼，而是專注地看着巧去，故意裝出一副調皮的樣子。
“哼，”巧雲動了動身子，從鼻孔裡呼出一口氣，拳頭握得緊緊地，“我早就知道這個二流子不懷好意，只是沒想到他還真能做出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喝了三兩酒，我就覺出他的眼神色色地，便長了個心眼，到商店買了把水果刀藏在身上。他一路故意磨蹭，就知道他存心不良，可也沒法子呀！果然走到半路天就黑了，他就說些難聽的話，我不理，他就要動手動腳。那時，我就想好了，就是死，也不能受他的玷污。就抽出刀對着他，做出拼命的樣子。他可能真的沒想到呢，也就收斂了些。不過，當時真嚇得要暈過去了，可他還是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還是毓秀姐姐提醒得對，凡事得多想想。如果把以前那些事跟現在這些連在一塊，也沒什麼奇怪的。可就是不知爲什麼，當他提出要我跟他去的時候，我並沒有拒絕。或者，我自己也想出去走走了吧。那個時候，說不害怕也是假的，只是覺得非要豁出去了，反倒什麼也不怕了。我就不顧他的攔阻，跳下車，一個人在前面跑。我想，他真要堅持的話，也只好拼命算了。還好，不大一會，正好小王開着拖拉機經過，我就搭他的車回來啦。”怕二人不明白，還特別對着毓秀，補充了一句：“那個小王也是知青，還記得嗎？就是上次咱們一個小組開討論會的那個。”
“那我在路上怎麼沒接到你？”毓秀打斷她。
“公社拖拉機站又不在這條路上，他把我送到村北頭，我從那裡下的車。”
這下二姐懸着的心完全放下了。不管怎麼說，巧雲沒事比什麼都好。她覺得這孩子更可愛更討人喜歡了，便不自覺地捋了捋她長長的頭髮，燈影裡細細地端詳着。
“我就知道巧雲是聰明的姑娘，誰討到這樣的媳婦是一寶哩，等哪天我給你找一個。”二姐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故意打趣她。
巧雲一翹嘴，“二姐也你跟毓秀一樣壞，就知道欺負我。”
“二姐這是爲你好呢，怕你嫁不出去。”毓秀也跟着調侃。
“你們兩個壞，以後再也不理你們了。”巧去故作生氣地扭到一邊，背對着二姐和毓秀。但很快，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過身子，“二姐，等狗子哥哥回來，就讓毓秀做你的兒媳婦。”
毓秀滾過去邊笑罵邊扭打起來。
二姐坐起身，輕輕地拍着巴掌。“打得好，你們兩個誰贏了我就要誰。”
二人住了手，恍然大悟，異口同聲地說了四個字：“老奸巨滑。”
三人對視了一下，忍不住同時笑起來。
笑聲感染了另一邊的春妮，本來她就在燈下看書，聽到這邊說話聲音越來越高還不時發出笑聲，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掀起套間的門簾，“什麼笑話，我也聽聽。”邊揉搓眼睛邊赤腳跑過來，蹭地跳上炕。
毓秀把春妮摟過來，像端詳巧雲那樣燈影裡端詳着她，倒把春妮看成了一個大紅臉。
“姐姐不臊，瞪着眼瞅我幹嘛呀？”春妮雙手捂住眼睛。
“春妮妹妹今晚更好看了呢，”毓秀把頭轉向二姐，裝模作樣地瞅了一會，爬到二姐身邊，“二姐，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子啊？”
一句話，把二姐說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唉嘆一聲，彷彿勾起了陳年舊事似的。
“我也說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話。我年輕的時候啊，比你妹妹還漂亮些呢。可是，漂亮有什麼用？反倒是更要藏着掖着的，不然，不是被日本鬼作踐了，就是被兵匪搶了去。我在昆明那會兒，就遭了幾次這樣的事，後來索性臉上抹上灰什麼的，難看是難看些了，倒安全多了呢。”
三個女孩子直勾勾地盯着二姐瞧，開始二姐並沒有注意到，後來見都湊近前了，才恍惚意識到春妮也在場，就把話打住了。
“現在你的趕上好時候了，不用再像我那個時候四處奔波，沒着沒落的。所以，二姐的心安了，再守着你們幾個女娃子，啥心事也沒了。”
巧雲搶過話頭，“要是再能見到狗子哥哥就好了，一家人就可以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
聽到這話，毓秀趕緊向巧雲眨巴一下眼睛，巧雲看了一眼春妮，知道這話說造次了。
果然，春妮眼珠滴溜溜轉着，一聲不語，懵懵懂懂地支着耳朵聽。
很快，話題又轉回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來。特別是二姐和毓秀，當一塊懸着的石頭落了地，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活。倒是春妮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娘和兩個姐姐今晚的說笑也有些怪怪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