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厲靖凝目定睛一看,居然是同胞王弟鳳厲哲。
只見渾身傷痕累累的鳳厲哲被繩索五花大綁地綁着,脖子上還環套着另一條繩索,嘴巴被布塞着,看到鳳厲靖時,眼睛瞪大,象是有什麼話要告訴鳳厲靖似的。
這恐怕是鳳厲秣手上最後的一張籌碼了。鳳厲靖心想。
鳳厲靖臉上不動聲色,擡頭對鳳厲秣沉聲道:“既然兩位兄弟這麼相親相愛,願意共赴黃泉,作爲大哥,送送你們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四弟想要怎樣的送法?”
鳳厲秣的眼神明顯一怔,扭過頭來將劍架在鳳厲哲的脖子上,狠狠道:“大哥,他可是你同胞王弟。”
鳳厲靖嗤笑出口:“那又怎麼樣?”神情不屑一顧。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知道你們感情一向深厚,上次三哥以下犯上作亂,如果不是你千方百計地力保他,他早已沒命,威王府全抄斬了。前幾天你還讓他替你守住皇宮,這等信任,這些跡象不就證明你們同胞兄弟倆的感情纔是最深的嗎?我就不相信現在你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面前而不救。”
鳳厲靖聽罷,不由哈哈哈縱聲大笑了起來:“四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父皇一向英明,他知道三弟犯錯,也不過是誤信亂臣,並沒有犯下實際的罪行。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既然父皇有心要放過三弟,大哥何不順水推舟,遂了父皇願?讓他老人家安心,看看大哥的‘仁政’手段;讓三弟守皇宮……哈哈哈……。”
說到這,鳳厲靖俊美的眼露出狠辣的神色:“讓他守皇宮,你可曾看到大哥有留給他一兵一卒?哈哈哈……當初在內懲院,他欲取大哥性命,其仇豈能這麼簡單就抹去?”其意不言而喻,他鳳厲靖並不想真正背殺弟之名,而是想借鳳厲秣這次機會將鳳厲哲殺了。
鳳厲秣這才明白自己成了他借刀殺人的那把刀了,如果此時真的殺了鳳厲哲,才真的遂了他的願?想想鳳厲靖一向殺伐無情的爲人行事,誰能相信他當初真的是放過鳳厲哲?真到現在,他不得不說:“鳳厲靖,你真狠毒。”
鳳厲靖的嘴角線愈發顯得生硬、冷冽:“大家都彼此彼此。活在帝王家,誰不是如此行事?三弟、四弟既然有意同行,大哥就送送你們吧!說吧,喜歡什麼樣的方式?”
話音剛落,從鳳厲靖身後的將士人羣中突然衝出一道身影,一下子衝到前面空地,擡頭望一眼上面的人,然後跪倒在他面前,大聲哭喊:“太子殿下,求求您,救救厲哲吧!他可是您的親弟弟啊!只要您大發慈悲救救他,臣妾一家人給您做牛做馬都可以。太子殿下,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厲哲啊!”
來者正是鳳厲哲的妃子衛子琳,只見她發髫有些凌亂,一身錦衫也有些褶皺,憔悴的臉上掛滿了淚水,脣色蒼白,未着胭脂的臉上掩不住眼底淡淡的青。
鳳厲靖微不可察地輕蹙了一下眉頭,然後一腳將衛子琳踢開,惡狠狠地說:“當初他審案時,你可曾替本太子說過一句好話,讓他手下留情?”
衛子琳哭得更傷心了,顧不上被踢得疼痛,又轉頭爬上前來,跪在鳳厲靖的跟前,就差抱他腿了,痛哭失聲道:“那是臣妾的錯,求太子殿下救救厲哲吧!求求您了,太子殿下……。”說完,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自從聽說鳳厲哲被四殿下捉住毒打了一頓之後投進天牢,她就天天想着怎麼救自己的夫君。前幾天禁衛軍把整個皇宮圍得水泄不通。現在,聽說太子鳳厲靖帶着兵將已攻進皇宮,一直徘徊在宮外的衛子琳便趁亂溜了進來,聽說四殿下挾持着鳳厲哲在藏書閣,所以她又跑來這裡,剛好聽到鳳厲靖剛纔說的那番話,一急,便跑出來求救了。
“你求錯人了!你應該求四弟放你家的夫君。”鳳厲靖冷冷道,話是對衛子琳說的,眼睛卻望着閣樓上的人。
藏書閣上的鳳厲哲看到自己的妻子跑出來,心裡焦急得難以形容,拼命地向前探頭,卻又被鳳厲秣的手臂死死圈牢,掙扎間,脖頸的皮膚都被利劍傷了一道痛,正慢慢地滲出血來,順着劍刃緩緩地往下滴。
衛子琳呆愣了一下,跪着朝閣樓上的人道:“四殿下,求求您放過鳳哲吧!他可從來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啊!求求您放過他吧!”
“唔……唔……。”鳳厲哲目呲欲裂,對着女人偏偏說不出話來。他不由把目光投向鳳厲靖,帶着深深的哀求。
“要放過三哥也可以。除非你能把太子/妃帶到這裡來,或許朕就可以饒他一死。”鳳厲秣笑了起來。反正左右都是死的了,死前來點娛樂節目來觀賞一下,也不錯。
“臣妾這時候去哪找媚兒姐姐啊?求四殿下放過鳳哲吧!他於您可一點作用也沒有啊!”衛子琳悲泣道。
鳳厲秣朝左邊望去,低聲喝問:“還沒弄好嗎?”
“皇上,馬上就好了!”追隨他的幾名死士一直在藏書閣內忙着。
鳳厲靖看到鳳厲秣的頭微微一偏,嘴裡好象在說話,視線朝鳳厲哲看過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地相撞一眼,心裡咯噔一下,用眼色朝馮遠及鍾木修做了暗示,兩人會意,隱入人羣,率領兩隊人員從左右兩邊悄無聲息地朝藏書閣奔去。
閣樓底下的衛子琳還在不停地向鳳厲秣求情。
鳳厲秣露出一個不明的笑意,亮聲道:“既然你那麼愛三哥,給你一個機會上來陪他一起上路吧!”
衛子琳沒想到鳳家皇族的男人,一個比一個狠,她求了半天,居然一個都求不動,不由咬住蒼白的脣瓣,渾身顫抖得很厲害,不知道是凍得還是被氣得?但她就一個弱質女子,能做的就是求別人大發慈悲、手下留情了。除此之外,她還能怎麼做?她既沒有蘇媚兒的身手,又不會施法術。
現在的她,恨死當初自己不好好習武,否則,也不會這麼被動地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看來你對三哥的感情也不過如此。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送三哥上路了。”說完,手中的劍就要往鳳厲哲的脖頸抹去……。
劍還未抹下去,鳳厲秣就突然感到虎口一麻,長劍被一道寒光相撞過後,震得他幾乎連劍都握不住,那道寒撞偏了他的長劍之後,仍有餘力,夾帶着隱隱的嘯聲朝他胸口直入而來,他慌得趕緊閃身一避,那道寒光便牢牢地釘在他身後的木窗格上,正是鳳厲靖身上佩帶的龍吟劍。
趁着這機會,鳳厲哲長腿跨過欄杆,朝樓下躍去,可套着他脖子的繩索此時正好收緊,變成了他整個人被吊在空中了。
“啊……。”底下的衛子琳看到這情景,驚駭地尖叫着,然後瘋了似的拼命朝前跑,哭喊:“厲哲……厲哲……。”
“快攔住威王妃!殺秣王、救威王。”鳳厲靖邊下令邊從旁邊將士拿過弩弓對準吊着鳳厲哲脖頸的繩索射去。在鳳厲哲的身子還未跌落地時,鳳厲靖已飛身過來接住了他,並將他口中之物取掉,讓他呼吸。
“有雷子……快……快撤……。”鳳厲哲的氣還沒呼吸順暢,就焦急地說。
“撤!”鳳厲靖毫不猶豫地傳令下去,剛纔已從鳳厲哲的眼神中獲知不對勁,聽到他現在這麼說,趕緊扶着他就往大殿廣場撤。衆人紛紛往廣場撤退!
“哈哈哈……我是君王……九王之尊的君王……。”鳳厲秣狂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未等鳳厲靖他們走兩丈遠,藏書閣便發出一聲巨響,隨着巨響,只有兩層的藏書閣被炸得全部四處散開,只剩餘斷垣殘壁。
聽說那天整個雪都京城,有大半人都聽到了從皇宮發出的這聲巨響。
每一個新舊政權的交替,底下總堆滿了森森白骨。這次北寒的新紀元開始也不例外。
鳳厲靖與鳳厲哲兄弟倆的性命雖說都保住了,但由於藏書閣的土炸/藥埋得夠多,所以他們倆還是不同程度地受了很嚴重的傷。而被派去從藏書閣兩邊潛進樓閣的馮遠與鍾木修等人,全部跟着四殿下鳳厲秣及其死士灰飛煙滅。
鳳厲靖被炸/藥炸飛起來的重物砸斷了肋骨,所以並不妨礙他處理政事。他沒有讓人將此事告訴蘇媚兒,他不想她擔心,只說等京城朝廷上的事處理好之後,就親自去玄冰城接她入宮。
在朝廷之上,鳳厲靖出示了鳳鳴皇在世時留下的傳位詔書。還有玉璽、虎符等物,名正言順地成了北寒新一代君王,國號爲泰,只等葬好父母之後,再擇日登基。
這次打着“誅秣王,清君側”爲號的平息叛/亂,終於全部完結。當初歸順鳳厲秣的殲臣及餘黨,全部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斬的斬,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就連以前太子鳳厲奕的妃子外戚大將柴宏建也被斬首示衆了。
皇宮後院,鳳鳴皇留下的妃子,除了錦妃被賜白綾三丈之外,其餘的仍留在後院,有的陪同皇太后唸經,有的削髮爲尼,有的在自己的宮院安度餘生。鳳家皇族,除了已死的二皇子鳳厲奕、四皇子鳳厲秣、五皇子鳳厲行之外,還有今年剛到弱冠之年的六皇子鳳厲曦、少年的七皇子鳳厲暄以及八皇子鳳厲銘。
皇女並不多,除了嫁給朝中重臣的,餘下的也就只剩四、五兩個公主了。
慕容詢的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鳳厲靖對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分別一一行賞了。
馮遠大將已死,賜他夫人柳青爲一品誥命夫人;
鍾木修副將已死,賞賜家人官爵及府邸等。
對於不願爲官的十八盤寨子人員,除了給犧牲的人員撫卹金之外,鳳厲靖便將此事書信一封告知了蘇媚兒,由她來提要求,他再賞賜。附信內還有十八盤寨子弟兄的犧牲人員名單。
鳳厲哲被賞爲榮親王。再往上,沒有更高的賞賜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衛子琳,因爲得到賞賜的當天,鳳厲哲就在府上宣佈,她以後就是正王妃了。
“現在傷好些了沒有?”鳳厲哲是被炸/藥氣浪掀起來摔斷了小手臂,這傷倒不是最重的,最重的是他被鞭笞之後,扔進天牢幾天,又深又多的傷口早就發炎流膿了。
聽到衛子琳問,鳳厲哲便笑道:“好多了!也許是報應吧!想當初我那樣對皇兄,現在因果報應,終於應回自己身上了。”
“那天我聽到他說的那麼無情,以爲真的一點也不念兄弟之情了。還說是故意不給你一兵一卒的,想借四殿下的手除掉你。這心機實在是太可怕了。”衛子琳一邊給丈夫上藥一邊說。
“你明知道他當初放過我們,是因爲看在太子/妃的面上,而不是爲了父皇。還有,他出城去找太子/妃的時候,把他背後隱藏的一支武力派給我調遣,可我沒想到四弟動作那麼快,所以那支武力,我還未來得及調遣。否則,父皇和母后也不會被逼自殺,朝中幾個忠臣也不會撞牆或被張千殺死。唉……這些都怪我。”
“我哪知道這些啊?只知道他不肯救你,我就急了。拼了命地擠到前面求他了。後來,看到你掉下來的時候,我嚇死了!”想起當時的情景,衛子琳都感到後怕。特別是看到鳳厲哲的脖子被繩索吊在半空的時候,如果鳳厲靖遲那麼一會救他,她的夫君就要活活被吊死了。就算沒被吊死,也要被雷子炸死。
鳳厲哲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笑道:“好了!都過去!等我的傷好了之後,我就去請命鎮守邊關,一是消除皇兄對我的芥蒂;二是那裡比較自由。處在皇城政治中心,我怕終有一天會有禍惹上身來。”他與鳳厲靖之間的深厚兄弟之情,早在他萌發欲坐龍椅的那天起,就註定是今天的結局了。
這已算是上蒼對他最好的恩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