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不要侵犯他人的隱私。
許殘月現在才明白老師說的話多有道理,知道別人的隱私真的只會給自己增加心裡負擔而已,尤其是知道和自己青梅竹馬,而且已經死掉的,自己喜歡的人的隱私。
江粲的日記對許殘月來說,無疑是件殘酷的東西。
江粲並不是每天都會記日記,但凡哪天寫了,準是與許殘月有關的,他不是個無聊的人,寫日記決不會只是敘事寫這天發生了什麼啊記流水賬似的,他的每篇日記,寫得更多的是他的想法,感受之類的,都是有關許殘月的。
這對許殘月來說真的太殘酷了,江粲肆意的在日記表示自己對許殘月的在意,許殘月對他來說多重要,但卻現在他卻不在這世上了,真“過分”啊!
窗外,天灰濛濛的,夜幕降臨,星光點點。
許殘月獨自一人坐在宿舍裡,含淚看完江粲的最後一篇日記,雙手顫抖着捧着日記本,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滴在日記本上,心裡一遍一遍地罵江粲“過分”。
攤開的那一頁上的字跡還是那麼漂亮。以前,許殘月總是笑江粲說:“明明不愛學習,字還寫這麼好看,是不是特地練了想給哪個女生寫情書啊?”那時候,江粲只是看着許殘月,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想想,那意味兒可真明顯。
對啊,我想給你寫情書呢。
許殘月顫抖着低着頭,失聲痛哭,腦海裡呈現出的全是過往的片段······
小學的時候,江粲沒做作業,被老師“請”出教室罰站,許殘月就把自己的作業本撕了,對老師說自己也沒做作業,跑出教室陪江粲罰站。江粲見許殘月出來,甚是詫異,許殘月對他笑了一下,江粲才豁然,也對他笑了笑。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兩個孩子燦爛的笑臉上,或許,從那時起就有什麼東西在發芽了。
中學時,江粲被人挑戰,許殘月不放心,跑去找他。他到時,江粲被好幾個人羣毆,許殘月想都沒想,直接衝了過去,和他們幹了起來。後來,有人大喊“老師來了”,那羣人連忙逃走了,江粲和許殘月傷得太重根本走不了,他們便被抓到了。被詢問時,江粲極力說這事與許殘月無關,自己一個人承受了處分。爲此,他們第一次吵架了,那次冷戰了半月之久,最後兩人還是和好了。
高中時,江粲早戀被老師發現,被帶到教導處一頓痛批,走出教導處迎來的卻是許殘月的一巴掌。當時的許殘月並不明白爲什麼聽到江粲早戀被抓住他會那麼生氣,也許因爲江粲沒告訴他自己談戀愛了,也許是因爲覺得江粲被別人搶走了。許殘月的那巴掌完全把江粲給打蒙了,許殘月打了那巴掌後就走了,江粲卻還愣在原地。事後,許殘月也很後悔打了江粲,卻不願去道歉,後來,還是江粲主動道歉主動言和的。對於江粲來說,和女生交往也只有那一次了。可能,從那時起,一切就開始發生變化了。
江粲出事時,許殘月愣在原地看着倒在血泊裡的江粲,那時候他腦子裡完全一片空白,愣了許久,他才艱難地挪動
步子,向江粲走出去。他站在江粲面前,看他的身軀,他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他閉着眼,腦袋後面還在嘩嘩地留出血來。許殘月突然“撲”地一聲跪在地上,看着江粲呆呆地說:“江粲,你躺在這裡幹什麼?起來啊,快起來啊!”他抱起江粲的頭,叫他起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許殘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滿面淚光,一遍一遍地大叫道:“你快起來啊!”但江粲始終沒有什麼反應。
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怎麼可以就這麼丟下我呢?不是說一輩子的兄弟嗎?不是說永遠都要在一起的嗎?不是說永遠不會忘了對方的嗎?我們不是還有好多事沒有一起去完成嗎?······
許殘月低頭流着淚,身子還在不挺地發着抖,心裡吶喊着。
爲什麼要死?爲什麼當初要救我?爲什麼都死了還留下這本日記說喜歡我?爲什麼當我終於發現自己喜歡你的時候,你卻不在這個世上了?爲什麼······
趙淺回到宿舍時,就看見許殘月這副模樣,他嚇壞了。連忙走過去,問許殘月:“怎麼了?”
許殘月低着頭搖了搖頭,狠狠地咬着嘴脣,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趙淺的目光很快被許殘月手上那本日記吸引了,那字跡顯然不是許殘月的,許殘月的擋住了一大半,趙淺也未看見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趙淺不是笨蛋,能讓許殘月這麼傷心的只有一個人。
“許殘月······”趙淺悶聲說道,“我知道,江粲對於你很重要,我取代不了他,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因此而拒絕我對你的關心。”
許殘月愣了一下,眼淚還在繼續流着,對此,他只能用生澀嘶啞的聲音說:“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對我說對不起!”趙淺怒吼道,猛地扳過許殘月的肩膀,讓他看着自己。
看着滿臉淚水的許殘月,趙淺愣住了,許殘月眼裡的悲傷,比他以往看見要濃烈的多,他甚至從許殘月的眼裡看見了一絲絕望。
“對······對不起······”趙淺尷尬地道歉,鬆開許殘月。
許殘月還在瑟瑟發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着他這樣子,趙淺只是再次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黯然轉身走出了宿舍。
“嘭!”的關門聲驚了許殘月,他緩緩地擡頭看宿舍門,眼淚繼續流着,他在心裡默默唸道:對不起······
趙淺第一次覺得腦子這麼亂,心裡煩躁不安,他走在校園裡,夜晚的冷風簌簌地吹打在他的臉上,卻未能使他的心情變得好一些。
趙淺在校園裡逛了好大一圈兒,纔回到宿舍。當他回到宿舍時,許殘月已經躺在牀上睡了。趙淺看着那牀上裹着被子睡去的許殘月,他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睡了還是沒睡着,他想或許自己真的不該打擾他的。
第二天,一切仍如往常一樣,許殘月還是那副樣子,那麼雲淡風輕,彷彿昨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趙淺見他那樣子,也只是自嘲式地笑了笑,然後
,一切仍如往常一樣。
於曉風自從有了與南柯一起去美國留學的計劃後,就變得節儉了,午飯也再不出去吃了,而是在學校裡解決。
中午,於曉風和幾個同學一起去食堂,經過一處時卻發現許殘月蹲在樹下發呆,只覺詫異,和同行的同學說了聲,便朝許殘月走去。
“喲!您老兒這是在這兒修禪了!”於曉風走過,對許殘月說道。
許殘月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
於曉風就奇怪了,走到他身旁坐下,問道:“怎麼了?”
“沒事兒。”許殘月低聲說道,低着頭,手上拿着一片落葉玩弄着。
“你這可不像沒事兒。”於曉風道。
許殘月沉默了,低着頭玩弄樹葉。
於曉風也不說話,看着他,期待他能開口說話。
“我······”許殘月突然開口,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是不是很懦弱啊?”
“哈?”這問題,於曉風顯然沒想到。
“是嗎?”許殘月轉頭看她,一臉憂鬱的模樣。
許殘月這樣子實在讓於曉風覺得奇怪,她愣愣地說道:“不·······不會啊。”
“是嗎?”許殘月自嘲地笑了笑,低頭繼續看着手上的樹葉。
“是啊。”於曉風肯定道。
“那爲什麼······江粲死了這麼久,我卻還是不想面對現實呢?”許殘月低沉地說。
果然是因爲江粲。
於曉風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知道,許殘月的內心遠沒有外表那麼堅強,如果不管他的話,他一個人是絕對想不開的。但是,到底要怎麼和他說啊?
“如果······”許殘月繼續道,“沒有遇到蔣言就好了,我就不會想到江粲。如果沒有遇見和林藝雅交往就好了,我就不會知道原來我喜歡的是江粲。如果沒有遇到江夢伊就好了,我就不會知道原來江粲的心情和我是一樣的。如果······”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於曉風打斷許殘月的話。
“嗯?”許殘月地轉頭看於曉風,一副疲倦的樣子。
“你既然有時間想那麼多如果的話,幹嘛不好好過現在的生活。”於曉風嚴厲道。
“哈?”許殘月一副迷糊的樣子。
“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子對得起你爸媽嗎?”於曉風厲聲道,她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許殘月,“許殘月,不要一直活在對江粲的回憶裡,我希望你搞清楚一點,你活着不只是爲你自己活着,還要爲你爸你媽和所有愛你的關心你的人活着。你現在這副樣子你對得起誰?”
“我······”許殘月仰望着於曉風,臉色變了變,不知該說什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於曉風扔下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許殘月看着她的背影,看了許久,他低下頭,繼續看着手中的樹葉。午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風兒吹得樹葉落在地上······
究竟,是現實太殘酷,還是我們太懦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