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停止讓人查……寧願就自欺欺人地認定這是一個夢,甚至寧願在夢裡活下去……
都只是因爲……知道這已經是唯一的,最後一個,兩人還能在一起的機會。
荒唐得想,如果他從此以後決定不走,留在她軍中,哪怕是改頭換面成爲一個普通至極的士兵……也好。
只是,退讓至此,依舊是徒勞。
他還是要走。
一在白天出現,一換回徐榮這個名字……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份,拿起了自己的劍。
早料到有這一天,就算再怎麼自欺欺人也該到了頭。
不管是多少次,給他多少次的機會和選擇,面前這個人,都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函谷關的時候是這樣……
譙縣華佗的時候也是這樣……
現在也是。
以後也會是……
就算她包攬善後,挽得回一次,兩次,三次……
“徐榮,事不過三。”
蕭若出聲提醒。
還欲再說什麼,心卻瞬間巨大的倦意覆沒……揮揮手,示意所有擋着的人放下兵器。
“……你去吧。”
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仁至義盡。
徐榮的視線牢牢定在她的身上,控着繮的手緩緩地收緊,目光溫和,彷彿含着心裡珍視的寶物,斂着深沉的眷念,看不夠一般……
若不是眉宇間那絲冷冷的倔強還在,幾乎沒有人敢相信,面前這個眼含柔情的人真的那個傳聞中一戰身自斬首五百人的徐州牧。
蕭若卻閉上眼睛,將他的目光拒在外。
耳邊先是沉默,接着緩緩地,馬蹄聲響起來。
她收攏了握着弓的手,指尖用力地深深陷入掌心。
“我不甘心就此放棄。”他沉沉的聲音響在空曠的校場裡——
蕭若霍地睜眼,針對上他的眼睛,眼瞳深黑,裡面罩着一層淡淡的溼潤。
似乎不願被她看到,倉猝地撥轉了馬頭……
“好……”蕭若頷首微笑,真心地稱讚:“將軍寧願捨棄自身也要在這條路走下去,不屈不撓,我佩服你。”
“蕭若……”他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你信我……我很快就能成功。”
蕭若冷冷地盯着他挺直的背脊,一言不發。
忽然……他的語調淡了下來,輕柔如清風白雲,一如初見之時的語氣:“我知道,你是最純淨的女子……錯的是這個亂世。”
“你不知道。”
蕭若微微嘆息。
“我知道。”他執拗地堅持。
“也是……”蕭若語氣倦了,不願再與他爭論:“從現在開始,你會慢慢知道。”
說完,略略頷首,算是示意,轉過身朝着帥帳走去。
兩人都是背對着,隨着她腳步的移動,漸行漸遠。
“蕭若……”他再一次喚出口,聽到這個名字,她卻沒有片刻的遲疑。
“相信我,就快結束了。”他肯定地說。
“已經結束了。”她淡淡地回答,身體陷入了帳後的陰影——緩緩伸出手,朝着眼角摸去。
無聲地放下手……指尖並未沾染絲毫溼潤。
睜大眼睛,靜靜地盯着懸掛在面前那幅巨大的,兗、徐、豫三洲疆域圖看……一直看到背後響起腳步聲。
“楊含……你知罪?”
她輕聲地問。
楊含委屈地反駁:“姑娘,我真不知道他混了進來……”停了停,又道:“只是……”
“你說說,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蕭若話裡帶上了些微冷意。
“那幾日將軍身上有傷臥病在牀,看着徐州下雪了,記起姑娘體寒畏冷,曾說定要來看姑娘一眼……”若說是句玩笑也就罷了,楊含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他會真的因爲這麼簡單的理由就混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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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一定好好查檢,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楊含咬着牙說。
蕭若不答話,靜了片刻,便將話題轉了開——
“你現在帶三千人爲前鋒,我們發兵。”
“去打徐州彭城?”楊含絲毫沒有要和故人對戰的顧忌,語氣反而竟有些躍躍欲試。
蕭若無言地看了他一眼,細細將戰略跟他說完,出帳去找賈詡……
“姑娘節哀……”
賈詡剛開口,勸解的話一個字都還沒說出來,就被封口:“文和你是不是特別擅長造謠?”
“老臣這都是爲了主公你……”正欲辯白,話卻再次無情被打斷——
“現在幫我造個謠。”
“……”
……
曹操前不久剛散步的謠言成了這個時候最好的基礎,而賈詡所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在各地經營的細作和眼線,給這個剛隨着時間的流走淡去些許的謠言推波助瀾——
以他前徐州太樂令的身份,證實了董貴人與徐榮卻有私情。
而新的謠言就是,蕭若知道了這個消息,宣佈與徐榮恩斷義絕。
……
徐榮幾乎是前腳趕回徐州,這個消息後腳就到了。
如果說前不久的謠言還有些空穴來風的成分,這次有賈詡這個前徐州最高級別的文官作證,加上曹操繞過了劉備攻徐榮,蕭若也糾集兵馬似乎要助陣……更然謠言甚囂塵上……對於劉炎血統的質疑,一時竟鬧到董貴人在徐州尚且不敢出門——
……
曹操是做攻彭城的準備去的,因此攜帶了大量的投石機,雲梯和軒車……行軍速度緩慢,而原本這個時候最應該加緊防禦的徐榮竟大反其道而行之,晝夜兼程趕回彭城之後戰甲未換便大開城門,領騎兵出城,三日之內輾轉幾百裡,一路截殺曹操的部隊。
還是他最擅長的高機動力騎兵,曹操還在行軍途中就損失慘重,如無後援沒有後繼攻城之力。
就在這個時候,謠言盛行到了最烈。
對此——徐榮的反應依舊是沉默……
原本應該高興,順便更推波助瀾的曹操,反應竟也是沉默。
淮東諸侯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靈璧的蕭若身上。
等着看她被徐榮背叛之後的反應,幾乎所有熟悉她的人都料定,她定會幫曹操。
而蕭若確實糾結兵力,以馬超爲先鋒,徐徐往東,往徐州去。
……
在小沛的劉備在兩大敵手紛紛改攻盟友徐榮之後,幾日安定下來,開始考慮要袖手旁觀還是援助,再過幾日,又討論是要先和袁紹聯手南下,還是直接東去。
三日之後某一月黑風高的夜晚,答案奉到了他的面前——
……
起因是這幾日從泗水來的商旅船隻遇到了江風,說是要在小沛的港口避風。
並且將船上的財物送給守衛士兵。
這幾日風向確實很奇怪……
加上這些商旅確實都穿着當時規定商旅穿的白衣。
又加上此時小沛稍稍放鬆了警惕……
於是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着白衣的……
可能是商旅。
也可能是白馬義從……
……
他幾乎就要忘掉的這支曾經渴求的精銳部隊,現在成了扎入心臟的尖刀,領軍的是趙雲。
排兵佈陣的人很用心險惡地用這支和劉備結仇的部隊打了頭陣……
在一個夜晚發難,船艙裡的兵士一齊出來,偷偷摸進江邊崗樓,把將士全部抓住,把崗樓佔了。
再重兵收買崗樓的士兵……讓他們在城門外叫門……
城樓上的人,看見是自己人……門就開了。
……
一番突襲交戰之後,有萬人敵之稱的關羽不懼區區白馬五百人,青衣青刀,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頭要反擊的時候……
再發現,蕭若大軍的主力已經到了城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