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義還是搶先一步到了合浦津,此時已經設下了埋伏,先登死士的八百張“強弩”,對輕騎兵的“控弦”殺傷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八百人曉習騎鬥,精壯彪悍,人人配備良弩利箭,生就騎兵的剋星,馳騁幽州縱橫殺敵未嘗一敗的高公孫瓚白馬義從,就斷送在麴義手中。
埋伏在這條道路兩邊的就是麴義和令人聞風喪膽的先登死士。
戰局迅速拉開……苦戰。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艱難。
合浦津之前三十丈路……甚至賽過了西涼大漠,函谷長安的無數艱隘險關,每一步都兇險萬狀,先登死士幾乎做到了箭無虛發,強弩射出,馬匹兵士中箭翻倒,悲號馬嘶之聲不絕於耳,撲騰落水,血流漂杵,水掀腥浪……
知道在馬上只會被當做活靶子,徐榮當先翻身下馬,跟着的部隊紛紛棄馬上前,合浦津內,麴義見狀也一聲令下,一路盾兵結成籬壁,掩護先登死士,勁弩如雨,刷刷射出,然而因爲此刻目標小而分散了許多,命中率大爲削減。
前鋒很快冒着箭雨突襲到了盾兵前方,被強盾所擋,再不能往前一步。
軍隊都被擋在了盾兵前,眼見傷亡漸漸增多,徐榮握緊長槍,往當中的盾牌刺去,躲在盾牌後面的人下意識刺出手中的大戟,徐榮手腕一動,槍在半途改道,絆在了大戟頂端的勾刃間,跟着手臂驟然借力,整個人向上躍起,翻出……
周圍軍士一陣驚呼。
“將軍……”
眼見他的身體在半空,瞬間成了先登死士的活靶子,韓睿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渾身發冷……
卻見半空中的人履險如夷,舉重若輕,與箭弩所能射到的最低的地方擦身而過,迅速翻過大盾落到敵軍那邊……接着只聽到慘號,血點飛濺,三扇盾牌接連翻落在地,砸出幾聲鈍響,密不透風的防線,瞬間從最中間被活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跟着,合浦津內外呼聲大作,於麴義軍是驚訝,于徐榮軍則是看見戰事逆轉的振奮。
雖然不明白徐榮今日爲何會如此心急冒進,看到這一幕,韓睿精神一振,大呼一聲“進攻!”
方纔被困在馬背上毫無還手之力的士兵此刻也士氣大漲,高聲應和,紛紛朝撕開的口子衝過去……
……
戰火灼天,明明是黃昏時分,此刻洛口一帶卻亮如正午白晝……
岸邊,山坡上遠遠地看見這一幕,手握雙戟的典韋面色複雜至極,握着兵器的手指鬆鬆又收緊,聲音裡帶着一絲按捺不住地焦躁和興奮,對身邊的白衣人道:“戲祭酒,何時讓某家出戰?”
那被稱作“祭酒”那人正是戲志才,此刻正牽着馬繮,注視着合浦津的戰場,身上白衣勝雪,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也不他話,反問道:“徐榮勇猛不在典將軍之下……志才聞此人曾於小平津敗主公,可有此事?”
聽到他贊徐榮於自己比肩,典韋面色就有些不好看,再加上肆無忌憚地提及主公當初的慘敗,四周的人皆是一驚,曹純眉頭皺起:“那是因爲兗州大營分散……”正欲仔細解釋,只聽得耳邊有人道:“確有此事,我小平津一戰被徐榮所制,潰不成軍,險些喪命。”
聲音低沉威嚴,生生蓋過了所有的爭論。
曹純辯解的話止在了嘴邊……典韋肅然起敬,忍不住又看了那邊一眼,戲志才面色微斂,又道:“恕志纔多言……除此之外,徐榮還曾退孫文臺於虎牢關……”說着,對馬上之人躬身一禮,道:“主公,此人若收歸己用,獲益無窮,若投敵手……遺禍無窮。”
曹操與戲志才目光交匯,知他所想,微微頷首,沒有言語。
曹純面上卻透出憎惡之色,道:“徐榮是董賊手下,聽說反覆無常,殘忍好殺,只怕是和呂布一樣的人,呂布尚有兩度殺義父之舉,徐榮也叛出董卓幫過呂布,主公慎之……”
“呂布!”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背後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曹純心裡納悶至極,正尋思爲何背後忽然有人叫呂布的名字,擡起頭,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睛瞬間直了……
一路騎兵當先,背後領着浩浩蕩蕩萬餘之衆,正從東來,繞過這座山,直取合浦津去。
帥旗獵獵飛舞,鮮紅色的“呂”字恰似催命的符咒,隨着江上的風獵獵飛舞。
“這廝分明在濮陽閉門不出……爲何會突現此處?!”典韋瞪大了眼睛,驚訝至極。
曹操面上也掠過了一閃即逝的訝異神色,旋即鎮定下來,目光鎖向了最前方騎着火紅色赤兔馬,手提長戟,身形魁梧的大將。
夕陽尚有餘光,距離隔得遠,那股蕭殺之氣卻迎面撲來,赫然就是那個勇武無雙的鬼神呂布。
“主公……”戲志才眯起眼睛,清晰而快速地說了一句:“志才聽聞呂布每戰必帶陷陣營,此刻怎不見高順的影子?”
曹操目光一亮,閃電般投落到戲志才身上:“志纔是說……”
“上次志纔去拜訪好友司馬徽之時,正巧看到滎陽城主有一匹馬,毛色如炭……”戲志才嘴角微挑,一字一字地娓娓道來:“不才眼拙,險些認錯……只因那馬實在與赤兔相類。”
一言甫出,衆人皆驚。
典韋詫異萬分,首先發問:“祭酒是說滎陽的人假扮呂布?”略一思量立馬擺手:“不可能,我家主公正與呂布開戰,勢同水火,他們扮呂布豈不是自尋死路?”
戲志才微微笑道:“正因爲算準了我們看見呂布會出手,滎陽之人才會假扮,只因此時麴義已佔合浦津,主公若出手,就必定與袁公落下嫌隙,到時看兩虎相爭的就不是我等,而是滎陽之人了。”
經他一說,典韋面上微有幾分瞭然之色,擡頭去看曹操,訥訥道:“主公的意思呢?”頓了頓,又道:“可如果真的是呂布,讓他佔了合浦津,主公的兗州就危險了……”
戲志才點頭稱是:“這也不得不防,若是志纔多慮,此人真乃呂布,合浦津讓他奪去,濮陽之戰主公危矣……”眉頭緊皺,正色對曹操道:“出不出戰,還請主公明斷。”
說話之時,眼睛所見,呂布大軍已經逼到了合浦津三十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