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已經有些晚的時候,年宵的父親威震將軍年橫城一行人還是要匆匆趕去皇宮面見聖上,朝光公主本就住在皇宮裡,此刻她得了消息,更加歡喜。
她昂頭對着年宵笑說:“你先回去吧,我陪着將軍去見皇上。明日你就可和威震將軍敘敘父女之情,今日就趕緊回去,別在外遊蕩,一個姑娘如此時候還在外面,可不好。”
朝光公主說的話讓年橫城皺了眉頭,連同他的心腹和身邊的年輕將軍一齊不喜,他們雖是武將,但也是朝臣,心思說不得有多細膩,但也見多了勾心鬥角、明暗裡的打擊對付。
若是朝光公主話裡貶低的是別人,他們也就當自己沒聽見,但此刻她話裡話外踩的人是威震將軍的女兒,即使不夠親厚,那也是唯一的女兒。
年輕將軍幾乎是不自覺地就要開口爲年宵說理,然而當年橫城沉穩的聲音響起後,他才驚覺他根本沒有立場爲這姑娘說話,並且他不該爲她說話,否則不就坐實了姑娘“不好”的說法了嗎?
“公主說的是,吾兒還是快些回去,你同公主一齊在這兒等爲父,已經是你的孝了。如今天寒,切莫傷了身子。阿朗,你送小姐回去。”
年橫城簡單地就把事實擺了出來,決不讓朝光公主說白爲黑。
年宵一愣,然後才福身行禮道:“是,女兒知道,明日再去母親那兒拜見父親。”
年橫城與後來的妻子史氏琴瑟和諧,沒有別的妾侍,早飯往往都是在主屋進行的。
聽了年宵的話,年橫城也有些吃驚,他這個女兒和他一向關係不親密,雖說和史氏的關係不算差,但是除了節日以外,也是從來不出她自己的院子的。
所以乍聞年宵這樣說,他除了吃驚外就是懷疑了,應該只是場面話吧。
考慮這些事的年橫城面上顯得平靜,帶出的就是冷淡了,年宵卻沒在意,只是低頭站在一邊,等他們離去後再離開。
隨着一行人離開,朝光公主的臉色也不太好,她不是個傻的,只是被太后寵得越發隨意了,她也知道自己之前不該當着年宵父親說那些話。
但當威震將軍後來和年宵對話間的生疏又讓她放下心來,不過是個不受寵的,這次只是剛好觸到了將軍府的面子罷了,下一次暗地裡,看她不好好整治她一番。
朝光公主很快把年宵拋在了腦後,她略帶驕矜地來到年輕將軍也就是蒙鈺的身邊,她羞紅着臉問起蒙鈺這次戰場的趣事。
蒙鈺不便直接閉口不言,只得敷衍地回答一二,話語間帶着客套和對公主該有的尊敬,每一回答,必得躬身行禮纔開口,朝光公主明示暗示他不用如此,但他通通都以“不能僭越”拒絕了。
一來二往之後,朝光公主就被氣得不再說話了。
雖然將軍理應向公主行禮,但那是對真正的公主而言,像她這樣的公主,實際像將軍、 丞相都可不向她行禮的。
雖說也還有太后的原因在,但她已經表露出了她的態度,可蒙鈺還是一副拒她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實在可氣。
朝光公主終於消停了,蒙鈺心裡着實鬆了口氣。
年宵被父親的侍衛安全地送回了年將軍府,剛到,就看見方媽媽在門口張望着,看到年宵安安全全地回來,才放下了心來。
“這是?”方媽媽一慣守着年宵,對於年將軍身邊新提拔的侍衛自然是認不得的。
這位喚作“阿朗”的侍衛也不在意,“我是將軍的侍衛,年朗。將軍特意囑咐我送小姐回來。”
聽了年朗的話,方媽媽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起來,“哦喲,真是青年才俊呀,還這麼年輕就被老爺提拔成親衛還賜了姓啊。”
說到這裡,這個比長相顯得成熟沉穩的青年才顯得青澀起來,露出了一個些微的笑,“是將軍看得起我。嬤嬤,姥爺交代了莫要讓小姐着涼,您回去還是煮碗薑湯吧,城樓上風大且涼。小姐,屬下還要去跟夫人報信,就先退下了。”
年宵若有所思,聽到年朗的告退,也只是點了點頭。
這副樣子落在方媽媽眼裡,那就是着了涼了,所以纔沒有精神,她趕緊着就跟跟在年宵身邊的夢霜說:“夢霜,你腿腳快,趕緊回去讓小廚房熬一碗薑湯,熬濃一點,我看小姐的臉都凍白了。”
雖然年宵的白是很正常的膚白,但是夢霜也沒有多說話,而是看了眼年宵,在她點頭後才一溜煙兒地跑了回去。
看着夢霜聽到她的話還要看年宵的意思,方媽媽絲毫沒有覺得不對或者被冒犯,反而扶着自家小姐的手感嘆着:“小姐,還是你眼光好,這丫頭可比之前那個好多了。丫頭就該聽主子的,這樣的丫頭在小姐身邊才能讓小姐好啊。”
年宵笑笑,她沒說話就是默認了,反而身體裡的年宵卻“噗嗤”笑了出來,還直接道:“宵宵,方媽媽真是喜歡我們,在她眼裡我們怕是沒什麼不好了,你當時明明只是說要最好看的人嘛,怎麼就是眼光好啦?哈哈哈哈”
“這不算?在方媽媽看來這就算了,除了方媽媽,大概孃親也是這樣的吧。”
年宵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到這個,大概是因爲才見過爹爹吧,雖然那也是父親。
小白兔年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宵宵,你之前說的,那,我們要不要去?”
“嗯?什麼?”年宵好像有些恍惚。
小白兔年宵焦急道:“就是,就是之前你和爹爹說,明天我們要去母親那兒拜見爹爹的啊。”
“……”
“年宵,你想去嗎?”
“我,我其實有點想,你說之前朝光公主說我們是壞姑娘,可是爹爹說我們是孝順的好姑娘,我覺得爹爹還是喜歡我們的,沒有討厭吧……”
年宵笑了,走到院子裡就笑了,她身邊的方媽媽看着年宵甜甜的笑,也跟着笑了,“怎麼了,小姐?是不是在外面累到了?回到咱們的家啦。”
“是啊,方媽媽,我今天好累的。”在小白兔年宵說完之前的話,一瞬間,年宵就回到了身體裡,並只再說了一句“隨你”。
小白兔年宵摟着方媽媽的手臂撒嬌,讓嬤嬤笑得合不攏嘴,又因爲她說“好累”而心疼不已,趕緊攏着她進了屋。
“我的小姐喲,趕緊坐下躺着,方媽媽給你打盆水來,泡個腳就會舒服很多了。”
“方媽媽你別自己去啊,讓小廝做吧,別累到自己了。”
小白兔年宵發現身體裡,年宵真的不再說話,把決定權交給她後,趕緊說:“對了嬤嬤,明早早點喊我哦,我要去母親那兒看父親的。”
“嗤~”身體裡年宵發出一聲嗤笑。
小白兔年宵紅了臉,她在心裡跟年宵說:“宵宵,你別笑我啊。”
“我笑什麼?笑你在心裡一個勁兒地喊“爹爹”,結果在外面還是慫兮兮地喊“父親”?”年宵的語氣有些無所謂和隨意,但卻像打蛇打七寸一樣,字字說在了點上。
小白兔年宵嘟了嘴,被宵宵嘲笑了,不開心。
而方媽媽還以爲是她沒有迅速回話才讓年宵委屈了,趕緊說:“小姐,方媽媽沒別的意思。老爺是你爹,你多親近是應該的,可要去主母那裡的話,小姐你要小心啊,千萬別被欺負了。不過小姐別擔心,老奴一定會保護你的。”
方媽媽對於年宵繼母的恐懼大概源於所有的傳言吧,繼母一定是狠角色,千萬得小心。因着之前只有小白兔年宵在外面生活,自知戰鬥力不強的方媽媽,只能跟着乖巧的小姐呆在她們的院子裡,希望能不受到迫害。
雖然這些年,她們都生活得很好,下人們,不管是這個院兒的,還是別院的,沒一個敢欺負她們小姐,漸漸的,方媽媽大概也知道,這個新主母應該不是個壞的。
但是真要開始走動起來,她還是會覺得擔心。
小白兔年宵很感動地說:“方媽媽,你別擔心,我覺得繼母應該也不會討厭我的。”所以說,小白兔就是小白兔,因爲父親的一句話就孺慕之情氾濫,連同並不熟悉的繼母也一起被帶上了。
方媽媽還想說什麼,夢霜端着一碗薑湯就來了,於是方媽媽的心神就趕緊放在了年宵的身體上,“哎呦我的小姐喲,方媽媽老了,都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趕緊喝喝薑湯,可千萬彆着了涼發熱啊,要不然,老奴可要心疼死了。”
辛辣的薑湯,被小白兔年宵聽話地灌了進去,年宵呆在身體裡皺着眉頭,感覺那個味道都要衝到她了,她撇了撇嘴,沉到更深的地方睡覺去了。
年橫城在皇宮和皇上說了一些事情後,就先回了府上,至於論功行賞的事情就是明日了。皇帝體諒將軍們奔波勞苦,明晚在皇宮舉辦宴會爲他們接風洗塵,還特地免了他們明日的早朝,好讓他們和家人好好團聚。
將軍夫人史氏在知道年橫城已經到了後,就沒有按照以往的時辰睡了,而是一直在屋裡侯着,小廚房裡也暖着蔘湯,就等着年橫城回來。
一路奔波勞累再加上在皇帝面前繃緊心神,等年橫城回到家後已是疲憊不堪,握着史氏的手簡單地說了兩句話就睡下了。
整個將軍府也就徹底安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