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兒,今日爲父不用去早朝,所以咱們一家可以一起吃。以後爲父都要去早朝的,恐怕來不及等你,你就和沐兒他們一起吧。”
年橫城當然不希望年宵第一次主動就受到打擊,即使這打擊或許根本算不上打擊,但是嚴父對唯一的女兒,還是生疏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總是有滿腔溫柔父愛的。
於是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年沐的偷懶,以後早晨可以悠閒一些還能睡個懶覺了。
就在年沐將要笑出來的時候,年宵乖巧地說:“父親去早朝起得早,母親呢?”
大概知道年宵的想法的史氏,好笑又可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兒子,然後柔柔跟年宵解釋了:“我也是一起起來的,可沒有老爺走了我還賴在牀上的道理。”
“姐姐……”
“這樣啊,那以後我們早點到就好了,我們一家人一起送父親去早朝吧。”
臨了臨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爲自己嘆口氣的同時,年沐也忍不住和年橫城一起笑了出來。
……
皇宮的晚宴一向是頂複雜的,就算上面下了旨意說不必拘束,可底下的人也不會有天真地以爲跟在自家吃飯一樣的想法。
晚宴過半後氣氛才真的輕鬆熱烈了起來。
“來,各位愛卿,與朕共飲一杯。”坐在最上方的穿着明黃色衣服的中年男人雄厚的聲音響起,皇上的話一出,衆人皆應。
小白兔年宵此刻也近乎解脫地一般端起面前的酒杯,裡面盛着不醉人的適合女子飲用的果酒,她跟着年橫城還有史氏一起動作。
微微昂頭喝下的過程中,小白兔年宵紅透了的耳朵半分沒有褪色下去,杯子一放,她又鴕鳥般地低着頭不敢再動作了,只是心裡她卻慌亂地說個不停。
“宵宵!宵宵!你看到了嗎?對面那個男人爲什麼一直盯着我們?!從我們坐下開始,他時不時就要盯我們一眼,父親酒喝多了以後更過分,眼睛都不要離開的了!我們和他根本就不認識的嘛!”
年宵在身體裡微眯着眼睛不用掩飾地望着對面,那個年輕將軍,他的眼神比在身體裡的她還要赤-裸裸,還要放肆。
蒙鈺。
年宵在嘴裡無聲品味着對面年輕將軍的名字,腦海裡又回想起那天晚上嘴脣的柔軟,嘴角微勾,他們兩個還真不能算不認識,雖然現在記得的人只有她自己。
“這就急了?那你往上再感應感應,重點是太后旁邊坐着的人,那視線,嘖嘖嘖,可比你對面的人要熱烈得多。”
小白兔年宵聞言小心翼翼地擡眼看過去,當發現對上了一雙怒意十足的猙獰美目時,嚇得又趕緊收回了眼睛。朝光公主!
“現在再看看對面的男人,是不是被他盯着看要好受得多了?”年宵打趣着。
如果說蒙鈺的眼神是火熱,那麼朝光的眼神就是燒灼了,也是,一個正常暴躁的女孩子發現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含情脈脈”地望着另一個女子,尤其這個女子又是如此的美貌,是個人也要受不了的。
小白兔年宵顯然沒有年宵那樣的自在和隨意,她已經快哭出來,尤其當發現對面的蒙鈺居然站起身來往她們這邊走。
晚宴一向是一家坐一家,雖然理智告訴小白兔年宵,蒙鈺過來應該只是爲了敬父親一杯酒,但是隨着男人的靠近,小白兔的背脊越來越僵硬。
而身體裡的年宵眼裡卻有了不同的打量,之前她沒有在意,然而此時此刻再來看,面前這個蒙鈺和她那天晚上經歷的蒙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這麼一想,年宵又回憶起了當那個任務完成後站在城樓上,偶然撞進的那雙眼睛,或許從那一刻起,她和蒙鈺就變得不同起來,雖然這份特殊,她可以給自己找到原因,卻無法解釋蒙鈺。
可是當時他的眼神分明隱忍,此刻身邊有更多的人,沒道理對方那時的隱忍就改變得如此徹底……
陷入自己思緒的年宵沒有迴應小白兔年宵的恐慌,於是當她再回神的時候,小白兔年宵已經和母親說要去如廁後,帶着夢霜快步離開了。
年宵驀地嘆了口氣,小白兔年宵還覺得自己機智到不行,在心裡和年宵顯擺還企圖得到她的讚賞。
“你回頭看看跟上來的人,再決定是要求我誇你,還是求我幫你吧。”年宵嘲諷地提醒。
小白兔年宵背脊一涼,夢霜同時警惕地回頭,發現是朝光公主,她趕緊低聲對年宵說:“小姐,是朝光公主,我們趕緊離開吧。”
夢霜聰慧,她在之前賀梅青的宴會上就知道朝光公主肯定不喜歡年宵,再加上之前城樓上、剛纔宴會上的表現,她直覺現在的朝光公主恐怕是什麼都做得出來了。
她家小姐時而靠得住,時而靠不住,還是避爲上策。
然而就算小白兔年宵加快了步伐,也還是被身後的人趕了上來,“站住,大膽!見了我們公主不行禮,還想跑?!”
碧瑩扶着朝光公主,嘴裡非常不客氣地斥責着小白兔年宵。
事已至此,小白兔年宵低着頭,端端正正地行了禮,然後趕緊就要先告退,然而朝光怎麼可能輕易就讓小白兔年宵走呢?
“跪下!”朝光公主厲聲道。
小白兔年宵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光,對於她如此任性妄爲還是感到不能理解,她雖然軟弱,但是也知道自己是將軍的女兒,在外面也不是要被隨意欺負的。
她僵硬着的脖子問:“公主,我,我沒有錯,爲何要下跪?”
話說到這裡,已經是小白兔年宵的極限了,她完全是被身體裡的年宵死撐着,因爲她不想讓年宵失望。
朝光笑了,在不太明亮的走廊裡笑得有些瘋狂,“你還敢問我爲什麼?你竟敢,竟敢勾引我的蒙將軍,真是個浪蕩蹄子,本公主要治你一個□□之罪。”
小白兔年宵紅了眼睛,既是委屈又是被氣的,她根本什麼都沒做,一來就被人一直看着,她已經很委屈了,還要遭受無妄之災。
“公主,你誤會了,我沒有,沒有做你說的事,是驃騎將軍一直盯着我,可我真的沒……”小白兔年宵一心想把事情解釋清楚,讓朝光公主不要找她麻煩,可惜她根本不清楚人心的複雜,尤其是女兒心,說的都是些火上澆油的話。
“住嘴!”果然,小白兔年宵的話被朝□□急敗壞地打斷了,“你還敢污衊將軍!你以爲你是誰?竟敢說是驃騎將軍主動看你,我看肯定是你使了什麼手段,才迷惑了將軍。碧瑩,給我掌嘴,狠狠地掌摑她,看這狐媚子沒了這張臉還拿什麼去勾引男人。”
“你敢!”一直沒資格說話的夢霜,此刻也不能再沉默了,她護在小白兔年宵身前攔下了碧瑩的手,然後立刻跪下,沒立刻完成公主指示的碧瑩也立馬跪下。
在朝光發怒前,夢霜道:“公主,請您開恩,想必是公主身份尊貴,坐得比較高,距離使您誤會了,驃騎將軍並未看我家小姐,小姐是一時慌了神,奴婢可解釋清楚。驃騎將軍只是看着我家老爺,想着一起征戰沙場,回了總是要喝上一杯的,可是得喝得酣暢淋漓才行呀。”
夢霜一番話既誇讚了朝光,又撇清了年宵,還提醒了朝光,年宵可是爲國征戰凱旋歸來的威震將軍的嫡女,就算她仗着太后的寵愛,誰都敵不過她,可這關頭,皇上可容不得她任性。
果然,朝光皺緊的眉頭慢慢鬆開了,她也是被氣狠了,冷靜下來,她何嘗不知道她不能發作呢?只是身爲公主,該有的任性她還是有。
“是嗎?年宵,你誤會了驃騎將軍,現在還不跟驃騎將軍道歉?”
小白兔年宵已經知道她的回答差點就害慘自己了,現在又羞赧又沮喪,聽了朝光強勢的話,她撅着嘴,還是聽話地開口順着朝光的意,向着那個不存在的壞男人道了歉:“是我誤會驃騎將軍了,對不起。”
就在夢霜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帶來了危險的號角。
“將軍小姐這道歉,我可承受不得,晚宴上,蒙鈺確實沒忍住多看了小姐許久。”低沉平穩卻又暗藏浪蕩的話讓在場四個女子都變了心神。
夢霜幾乎是頃刻間就知道,她家小姐和朝光公主必定是要成大仇了。
果然,下一秒,朝光公主都還沒來得及給蒙鈺一個笑容,就先把自己的猙獰全給了年宵,大步靠近年宵,右手高高舉起,瞬間那巴掌就要落下。
夢霜阻攔不及,小白兔年宵也忘了後退,只記得緊緊地閉上眼,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避開一樣。想象中清脆又響亮的巴掌沒有落下,小白兔年宵睜開眼,是蒙鈺攔下了朝光。
望着蒙鈺,朝光眼波流動,猙獰的表情瞬間就不復出現,只剩下一片柔情,然而蒙鈺卻好像沒有接收到任何內容,“公主,太后在找您。”
要問誰能解決好朝光,除了皇上和太后,那就只有蒙鈺了,只要他想的話。
朝光離開後,小白兔年宵把夢霜拉起來,猶豫了兩秒是不是要對蒙鈺道謝,可又想起這無妄之災都怪蒙鈺,她立刻就決定不道謝了,轉身就走。
然而走出去不過兩步,只聽夢霜一聲輕呼,小白兔年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壓在旁邊的牆壁上,然後灼熱的又帶着濃烈酒香的氣息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