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蒼茫,花叢間彷彿籠上了一層輕紗。
但這美麗的庭園中,此刻卻像是忽然充滿了淒涼蕭索之意。
路小佳一翻身,坐在窗臺上,悠然道:“秋天的確是殺人的好天氣,我一向喜歡在秋天殺人的。”
薛大漢道:“只可惜今天已用不着你動手。”
路小佳微笑道:“自己沒有人可殺時,看着朋友殺人也不錯。”
薛大漢道:“我保證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路小佳道:“我相信。”
他轉過頭,帶着微笑,看看傅紅雪,又道:“其實今天被殺的人本不該是你。”
傅紅雪就站在花徑盡頭,聽着。
路小佳道:“老薛的武功剛猛凌厲,雖然已是一流高手,但你的刀卻似有種神秘的魔力,你本來可以殺了他的。”
沉默。
路小佳道:“可是現在已不同了,因爲你對自己都已沒有信心,你的刀又怎麼會對你有信心?”
還是沉默。
路小佳道:“現在你已不相信你的刀,你的刀也已不再相信你,所以你已必將死在老薛手下。”
傅紅雪握刀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看着你這麼樣一個人被別人殺死,實在是件很遺憾的事,但這也不能怪別人,只能怪你。”
他輕輕嘆了口氣,接着道:“一個人若想要報仇,就不能愛上任何女人,一個人若想在江湖中活得長久,也不能愛上任何女人,何況你愛上的只不過是個人儘可夫的婊子。”
傅紅雪只覺得心又在後縮,忽然道:“一個人若想活得長久,話也不能說得太多。”
路小佳笑道:“這倒也是句老實話,今天我的話實在說得太多了。”
他捏碎粒花生,剝開,拋起,忽又笑道:“但你的話卻說得太少。”
傅紅雪道:“哦?”
路小佳已接住了花生,慢慢咀嚼,道:“你本該問問他,爲何要殺你的。”
傅紅雪道:“我不必問。”
路小佳道:“爲什麼?”
傅紅雪道:“因爲我已知道。”
路小佳道:“你知道什麼?”
傅紅雪目中露出痛苦之色,一字字道:“我知道他必定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的刺客之一。”
路小佳忽然大笑,道:“今年他還不到三十,那時他還是個孩子,你爲何不算算他的年紀?”
傅紅雪怔住。
路小佳道:“只不過你既然可以爲你的父親復仇,他當然也可以爲他的父親殺了你。”
傅紅雪終於明白。
薛大漢雖不是白家的仇人,他父親卻無疑是的。
這一切陰謀,只不過是爲了阻止傅紅雪去殺他的父親。
誰能說他做錯了?
他用的方法也許不正當,但一個人若要阻止別人去殺他的父親,無論用什麼法子,都沒有人能說他是不對的。
薛大漢一直沒有開口,他已將全身真力全都運達四肢。
那巨大的身軀,看來似乎又已高大了些。
他用的兵器是柄五十三斤重的大鐵斧,看來這一斧之力,連山石都難以抗拒。
傅紅雪長長吸了口氣,道:“好,現在你已不妨出手了。”
薛大漢冷冷道:“我讓你先拔刀,還是一樣可以殺你。”
突聽一人大喊。
“你若要殺他,就得先殺了我。”
聲音雖嘶啞,仍是動聽的。
一個人從花徑那頭,急奔了過來,很少有人在奔跑時還能保持那種優美的風姿。
可是她梳理光潔的鬢髮已凌亂,臉上的焦急和恐懼也不是裝出來的。
一個小夥子在後面追來,想拉她。
“你何必管人家的事?”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翻身一掌摑倒在地上。
薛大漢和路小佳卻很驚異,同時失聲:“是你!”
他們實在想不到來的這女人竟是翠濃,更想不到這種女人竟肯爲傅紅雪死。
在這一瞬間,最驚訝、最痛苦,也最歡喜的,當然還是傅紅雪。
沒有人能瞭解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有人能形容得出來。
翠濃已奔過來,擋在他面前。
薛大漢道:“你來幹什麼?”
翠濃道:“我不能看着他死。”
薛大漢冷笑,道:“你能保護他?”
翠濃道:“我不能,但我卻能比他先死。”
薛大漢道:“你真的肯爲他死?”
翠濃道:“否則我爲何要來?”
薛大漢道:“那時你爲何要走呢?”
翠濃道:“因爲……因爲那時我以爲他討厭我,看不起我,我以爲他根本不想要我。”
她目中忽然涌出淚珠,接着道:“但現在我才知道,他是真心喜歡我的,以前他對我那種樣子,只不過因爲他天生的怪脾氣。”
薛大漢冷笑。
翠濃流着淚,道:“現在我也明白,只要他是真心喜歡我,我也真心喜歡他,其他的事全不重要,何況……這些天來他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也知道。”
她用力咬住嘴脣,又道:“若不是爲了我,就憑你們,又怎麼敢這樣子對他?”
薛大漢冷笑道:“你難道真要我殺了你?”
翠濃道:“當然是真的,他若因我而死了,難道我還能活得下去?”
薛大漢道:“很好,那麼我就成全了你。”
突聽傅紅雪道:“等一等!”
薛大漢冷冷道:“難道你也要搶着先死?”
傅紅雪不再回答,不再說話。
他已不必再說話,因爲他的態度已說明了一切。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人又完全變了。他的心本是緊緊收縮着的,就像是一團被人揉在掌心的紙。
一個人的心若已碎了,他縱然還有力量,也不願再使出來,無法再使出來。人類所有的一切,本就是隨着心情而變化的。酒並不能真的毀了他,真正毀了他的,是他內心的痛苦和絕望。
現在他的心已開展。他的態度忽然又變得充滿了自信,因爲他已知道他所愛的人並沒有背叛他,他握刀的手又變得出奇的鎮定。
薛大漢看着他,心裡忽然生出種無法形容的恐懼,他也知道現在若不能殺了這個人,以後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
他狂吼一聲,衝了過去,五十三斤重的大鐵斧,已化作了一陣狂飆。
花被震碎了,殘花在斧風中飛起。然後風聲突然停頓,殘花慢慢地飄下來……
鐵斧高舉在那裡,動也不動,薛大漢的人也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傅紅雪的人已到了他面前,就站在鐵斧下。他的刀卻已刺入了薛大漢的心臟,只剩下一截漆黑的刀柄!
漆黑的刀柄還在手裡,臉卻是蒼白的,蒼白得透明。
薛大漢手裡的大鐵斧終於落下來,他眼珠已凸出,瞪着傅紅雪,就像別的那些死在傅紅雪刀下的人一樣,眼睛裡充滿了懷疑和不信。
可是他現在已必須相信,這個人,這柄刀,的確有這種神秘的魔力。
傅紅雪沒有看他,只是看着手裡的刀。
“鏘”的一聲,刀已入鞘。
薛大漢居然還沒有倒下去,卻忽然長長地吐出了口氣,彷彿是悲哀,嘆息。
“我本來想把你當作朋友的。”
這是他最後說的一句話。然後他就倒下去,倒在花下。
傅紅雪還是沒有看他,但也不知爲了什麼,冷漠的眼睛裡竟也露出種悲傷的表情。
“我本來並不想殺你。”
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但有些話本就是不必說出口來的。
殘花已落盡,有些花瓣,正落在薛大漢身上。
路小佳還是坐在那裡,他也並沒有去看他朋友的屍體,他在看着傅紅雪手裡的刀,一雙冷漠的眼睛突然變得熾熱了起來。
“好快的刀!”
沒有迴應。
路小佳忽然笑了,深沉地接着道:“只可惜還並不十分快。”
傅紅雪還是沒有迴應,因爲他自己心裡也能感覺得到,他雖已殺了薛大漢,但那並不能表示他的刀已恢復到以前那麼快。十三天來的痛苦折磨,就算鐵打的人,也會受到損
害。
路小佳的情況卻似在巔峰中。
所以他笑得很愉快,也很殘忍,緩緩道:“現在我們心裡一定都明白一件事。”
傅紅雪沒有問。因爲他的確知道路小佳這句話的意思!
“我若要殺你,今天就是我最好的機會,只有呆子纔會錯過這種機會。”
翠濃失聲道:“你……你也想殺他?”
路小佳笑了笑,道:“你看我像是個呆子?”
他微笑着,剝開顆花生,拋起。
他的手乾燥而鎮定,但是他拋起的花生卻忽然不見了。
花生突然被一種很奇怪的力量吸到後面去,落在一個人嘴裡。
這人就坐在屋子裡剛纔傅紅雪坐的地方,慢慢地咀嚼着花生,端起了酒杯。
傅紅雪一回頭就看見了他。
葉開!這陰魂不散的葉開!
葉開在微笑,微笑着喝下那杯酒。
路小佳忽然也笑了,道:“桌上還有菜,你何必搶我的花生下酒?”
葉開微笑道:“因爲能吃到你花生的機會並不多,也只有呆子纔會錯過這種機會的。”
路小佳道:“你看來也不像是個呆子。”
葉開道:“所以我還活着。”
路小佳大笑。他的人突然隨着笑聲掠出,只一個翻身,就消失在蒼茫的幕色裡。
葉開又爲自己倒了杯酒,喃喃道:“看來這年頭的呆子愈來愈少了。”
燈已燃起,是葉開自己燃起的。屋裡已沒有別的人,那笑窩很深的少女也已不見蹤影。
燈燃起的時候,傅紅雪就出現在門口,他看着葉開手裡的酒,但現在酒已對他完全沒有吸引力。
葉開自己喝下了這杯酒,微笑道:“我不敬你,因爲我知道你現在已不會再喝酒的。”
傅紅雪盯着他。
葉開道:“但你還是可以進來坐坐,這裡……”
傅紅雪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是誰叫你來的?說!”
葉開道:“我自己有腦子。”
傅紅雪道:“你爲什麼總是要來管我的事?”
葉開道:“誰管了你的事了?”
傅紅雪道:“剛纔你……”
葉開道:“剛纔我只不過吃了路小佳一顆花生而已,那難道也是你的事?”
傅紅雪閉緊了嘴。
葉開忽然嘆了口氣,道:“這年頭的呆子雖愈來愈少,但一兩個總還是有的。”
翠濃垂着頭,慢慢地穿過花徑。
夜色已籠罩大地。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眼睛裡又有了淚光。然後她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一種奇特、緩慢的腳步聲。
她自己也走得很慢。
風在吹,秋星一粒粒升起,遠處彷彿有人在吹笛。
秋夜的笛聲,彷彿總是令人斷腸的。
門就在前面,她已將走出門,但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輕喚:“你——”
傅紅雪的眼睛在星光下看來就像是秋月下清澈的湖水。
翠濃停下來,轉過身。
傅紅雪凝視着她,道:“你又要走?”
翠濃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傅紅雪道:“你爲什麼從不等我?”
翠濃垂下頭,道:“你……你幾時要我等過你?”
這句話也像是一根針,一根尖銳,但卻並不是冰冷的針。
傅紅雪突然衝過去,緊緊擁抱住她。
他抱得真緊,他的淚水涌出時,翠濃的哭聲已響遍在這充滿花香的秋風裡。
“我以爲你永遠不會再要我了。”
“爲什麼?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因爲……因爲你看見了我跟那個人……”
“那不能怪你。”
“……”
“你以爲我看不起你,不要你了,所以纔會去找別人。”
“你真的不恨我?”
“那本是我的錯,我怎麼能怪你。”
“可是我……”
“不管你怎麼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爲什麼不能夠將過去的事情忘記?”
“你真的能忘記我過去那些……”
“我只希望你也能忘記我過去對你的那些不講理的事。”
翠濃笑了。她臉上的淚痕雖然還未乾,可是她笑了,笑得那麼溫柔,那麼甜蜜。
她甜笑着,在他耳畔低語。
“你真的是傅紅雪?”
“當然是。”
“可是你爲什麼好像忽然變了個人呢?”
“因爲我的確已變了。”
“怎麼會變的?”
“……”
翠濃道:“你不肯告訴我?”
傅紅雪終於輕輕嘆息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的,我只知道離開了你十二天之後,再也不想離開你一刻了。”
翠濃緊緊擁抱住他,淚珠又一連串流下來。
但這已是幸福快樂的淚珠,這種淚珠遠比珍珠還珍貴。
人,畢竟是人。就算他心上真的有一層冰,冰也有融化的時候。
愛的力量永遠比仇恨偉大。有時仇恨看來雖然更尖銳,更深切,但只有愛的力量纔是永恆不變的。
現在坐在窗臺上的,是葉開。
風吹過的時候,他身後隱隱有鈴聲輕響。
他們看着傅紅雪和翠濃穿過花徑,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間。
丁靈琳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道:“看來他現在已漸漸變得像是個人了。”
她說的他,當然就是傅紅雪。
現在無論葉開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剛纔她沒有出現,因爲,她一直都在後面監視着這裡的女孩子們。
她並不是怕別的,只不過不願她們見到葉開,也不願葉開見到她們。
連她自己都承認她是個很會吃醋的女人。
葉開道:“你認爲以前他不是個人?”
丁靈琳道:“至少我沒有看見過像他那樣的人。”
這點葉開也不能不承認。
丁靈琳道:“我也從來沒有想到,他真的會爲翠濃那麼痛苦。”
葉開忽然笑了笑,道:“你認爲他痛苦真的是爲了她?”
丁靈琳道:“難道不是?”
葉開搖搖頭。
丁靈琳道:“你認爲他痛苦是爲了什麼?”
葉開道:“他一直認爲自己比翠濃高尚,一直認爲翠濃配不上他。”
丁靈琳道:“這倒一點也不假。”
葉開道:“所以等到翠濃離開他的時候,他纔會感覺特別痛苦,因爲他總認爲翠濃應該像狗一樣跟着他的。”
丁靈琳道:“你認爲他痛苦只不過因爲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葉開道:“那當然也因爲他覺得自己受了欺騙,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被女人欺騙時都會覺得很痛苦的,就算他根本不愛那個女人,也同樣痛苦。”
丁靈琳道:“你認爲他根本不愛翠濃?”
葉開道:“我並不是這意思。”
丁靈琳道:“你是什麼意思?”
葉開道:“我的意思是說,翠濃若不離開他,他總有一天也會離開翠濃,在那種情況下,他就絕不會痛苦了。”
丁靈琳道:“爲什麼?”
葉開道:“因爲他跟別的人不同。”
丁靈琳道:“有什麼不同?”
葉開道:“他是在仇恨中生長的,所以……”
丁靈琳道:“所以他就算真的愛翠濃,也還是忘不了他的仇恨!”
葉開道:“絕對忘不了。”
丁靈琳道:“看來你好像很瞭解他。”
葉開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世上絕沒有任何人比我更瞭解他。”
丁靈琳道:“爲什麼?”
葉開突然沉默。
丁靈琳道:“是不是因爲你也跟他一樣,是在仇恨中生長的?”
葉開沉默了很久,緩緩道:“也許是的,可是我跟他並不相同。”
丁靈琳道:“爲什麼?”
葉開目光凝視着遠方的一顆明星,道:“因爲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
丁靈琳道:“一個什麼樣的人?”
葉開道:“一個神奇的人,世上假如真的有神存在,他就是神。”
丁靈琳道:“就是他改變了你的一生?”
葉開點點頭。
丁靈琳咬着嘴脣,也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問道:“他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
葉開笑了。
丁靈琳瞪起了眼,道:“一定是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葉開道:“他若是女人,世上所有的人就全都是女人了。”
丁靈琳道:“這是什麼意思?”
葉開目中忽然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崇敬之色,道:“我看見過很多人,各式各樣的人我都看過,但只有他,才配稱得上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丁靈琳也笑了。
葉開道:“我從未看過比他更偉大的人。”
丁靈琳道:“他一定很豪爽,很有義氣。”
葉開道:“又何止如此而已,就算將世上所有稱讚別人的話,全都加到他身上,也不能形容他的偉大於萬一。”
丁靈琳道:“你佩服他?”
葉開道:“又何止是佩服而已,他就算叫我立刻去死,我也願意。”
他又嘆息了一聲,道:“但他顯然不會叫我去死的,他一向只會爲了別人,犧牲自己。”
丁靈琳聽得眼睛裡也發出了光,道:“他究竟是誰呢?”
葉開道:“你應該聽說過他的。”
丁靈琳道:“哦?”
葉開道:“他姓李……”
丁靈琳悚然道:“莫非是小李探花?”
葉開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聽說過他。”
丁靈琳眼睛裡立刻也露出同樣的尊敬之色,嘆息着道:“我當然聽說過他……世上又有誰沒有聽說過他的呢?”
葉開道:“他的所作所爲,的確令人很難忘記。”
丁靈琳道:“尤其是他和上官金虹那一戰,江湖上雖然沒有人真的看見過,可是在傳說中,那一戰簡直比神話還要神奇。”
葉開笑道:“我至少聽五百個人談起過那一戰,每個人的說法居然都不同。”
丁靈琳笑道:“我也聽過很多種說法,誰都堅持認爲自己說的那一種纔是正確的,誰都認爲別人說的是謊話。”
葉開道:“但至少有一點,卻是每個人都不能不承認的。”
丁靈琳道:“哪一點?”
葉開道:“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他眼睛煥發着光,接着道:“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到現在爲止,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避開他的那一刀的!”
丁靈琳的眼睛也在發着光,嘆息着道:“只可惜他的那一刀已成絕響,我們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葉開道:“誰說的?”
丁靈琳道:“據說他殺了上官金虹後,就封刀退隱,再也不問江湖間的事。”
葉開笑笑。
丁靈琳道:“他若非退隱世外,江湖中爲什麼從此就聽不見他的消息?”
葉開又笑笑。
丁靈琳道:“你難道知道他的消息?”
葉開沉吟着,終於道:“追查梅花盜,威震少林寺,決戰上官金虹,那些只不過是他一生中的幾件小事而已。”
丁靈琳道:“那些事還是小事?”
葉開道:“他破了金錢幫之後,在江湖中又不知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
丁靈琳道:“真的?”
葉開道:“我爲什麼要騙你?”
丁靈琳道:“他又做了些什麼事?”
葉開道:“你若聽到了那些事,我敢保證你一定會熱血沸騰,晚上連覺都睡不着。”
丁靈琳道:“這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我爲什麼連一件都沒有聽到?”
葉開微笑道:“虯髯客在海外威鎮十國,自立爲王,李靖都不知道,小李探花做的事,你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又怎會知道?”
他不讓丁靈琳開口,接着又道:“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做事一向是不願被俗人知道的。”
丁靈琳撇了撇嘴,道:“我是俗人,你呢?”
葉開笑道:“我也是俗人,只不過我的運氣比你好些。”
丁靈琳拉起了葉開的手,甜笑着道:“你能不能將那些事說來給我聽聽?……我寧願晚上不睡覺也要聽。”
葉開道:“等有空的時候,我說不定會講給你聽聽的。”
丁靈琳笑得更甜,柔聲道:“那麼現在你就說好不好?”
葉開道:“現在我沒空。”
丁靈琳道:“先說一兩件行不行?”
葉開道:“不行。”
丁靈琳的嘴嘟起來了,重重地甩下他的手,道:“人家一有事求你,你就擺起架子來了。”
葉開笑道:“架子當然要擺的。”
丁靈琳嘟着嘴,道:“憑什麼?”
葉開道:“就憑那些故事,無論誰知道那麼精彩的故事,都有資格可以擺擺架子。”
丁靈琳眨着眼,道:“真的那麼精彩?”
葉開道:“我保證你從未聽過那樣精彩、那麼令人感動的事。”
丁靈琳的態度又軟了,賠着笑道:“那麼我就讓你擺擺架子,你要茶,我就去替你倒茶,你要喝酒,我就去替你倒酒,這樣行不行?”
葉開道:“還是不行。”
丁靈琳道:“爲什麼?”
葉開道:“因爲我現在真的沒空。”
丁靈琳道:“你現在要幹什麼?”
葉開道:“我要趕着到好漢莊去。”
丁靈琳道:“好漢莊?”
葉開道:“好漢莊就是薛家莊。”
丁靈琳道:“就是薛大漢的家?”
葉開道:“好漢莊的莊主,就是那薛大漢的老子薛斌。”
丁靈琳道:“你要趕去報凶訊?”
葉開道:“我不是烏鴉。”
丁靈琳道:“那你趕去幹什麼?”
葉開道:“我若猜的不錯,傅紅雪現在想必也在急着趕到那裡去。”
丁靈琳道:“他去你就要去?”
葉開笑笑。
丁靈琳道:“你對他的事,爲什麼總是比對我還關心?”
葉開又笑笑。
丁靈琳盯着他道:“我總覺得你跟他好像有點很特別的關係,究竟是什麼關係?”
葉開笑道:“你難道連他的醋也要吃?莫忘記他是個男人。”
丁靈琳道:“男人又怎麼樣?男人跟男人,有時候也會……”這句話沒說完,她自己也笑了。
紅着臉笑了。
葉開卻在沉思着,道:“想當年,薛斌也是條好漢,一百零八招開天闢地盤古神斧,也曾橫掃過太行山,卻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丁靈琳道:“你難道生怕傅紅雪不是他的對手,所以要趕去相助?”
葉開笑了笑,道:“若連傅紅雪的刀都不是他的敵手,我趕去又有什麼用?”
丁靈琳凝視着他,道:“你的功夫難道遠不如傅紅雪?”
葉開道:“據我所知,他刀法很快,當今天下已沒有人能比得上。”
丁靈琳道:“可是我聽到很多人說過,你也有柄很可怕的刀。”
葉開道:“哦?”
丁靈琳道:“而且是柄看不見的刀。”
葉開道:“哦?”
丁靈琳道:“你少裝糊塗,我只問你,你的那柄刀,是不是小李飛刀的真傳?”
葉開嘆了口氣,道:“小李飛刀就是小李飛刀,除了小李探花自己的之外,就沒有第二家。”
丁靈琳道:“爲什麼?”
葉開道:“因爲那種刀本就是沒有人能學得會的。知道了吧!”
丁靈琳道:“你呢?”
葉開苦笑道:“我若能學會他的一成,就已心滿意足。”
丁靈琳嫣然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會變得這麼謙虛起來了。”
葉開道:“我本來就是個很謙虛的人。”
丁靈琳道:“只可惜有點不老實。”
葉開正色道:“所以你最好還是不要跟着我,我毛病若是來了,忽然把你強姦了也說不定。”
丁靈琳的臉又紅了。她咬着嘴脣,用眼角瞟着葉開道:“你要是不敢,你就是個龜孫子。”
(本章完)